和萧仲青交谈了半日,定安王赵桓平觉得这位大理寺少卿还真的是蛮有趣的,暂且不说他的工作能力有多强,就单单是他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有条不紊的态度,就很能赢得自己的好感了,可是要比朝中某些大臣强得太多太多了,更不要说人家的能力还摆在那里,未及弱冠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是相当的难得。那个位置并不是有个好家世就能坐得住的,若是没两把刷子,怕是没两天就要哭着回家找娘亲去了。
想到这里,赵桓平挑挑眉,果真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争争斗斗、纠纠缠缠,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他这种长年累月在外征战之人,虽然他的心眼也不少,但那都是对待外面的敌人的,而不是用来对待自己人的。看来还是早早的回北面去才是正经,否则的话,少不得要天天面对那些趋炎附势、想着跟自己拉关系、套近乎的朝臣们的尊容了。
“不知王爷在忧心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仲青侧过头看了看赵桓平,虽说这位王爷总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但对于曾经拿过心理学学位、并对此有过很深入研究的萧仲青来说,要看出一个人的心理变化也并非是件难事。
“萧卿擅长读心术?”赵桓平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忧心忡忡的样子来的。
“谈不上擅长,只是略通一二。”萧仲青晃了晃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折扇,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也知道,臣负责的差事就是整天与人打交道,办案这种事情呢,不管是嫌疑人,还是受害者,又或者是前来作证的证人,旁观的路人,他们都是人。既然是人,怀揣的心思就各有不同,说出来的话,有真的也有假的,或者是真假参半。每当这个时候,臣就要全方位的去观察他们,从他们的表情、神台上的细微变化来辨别他们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当然了,这个也不是完全的不会出问题的,之前就出过问题,幸好提早发现了,才能及时的补救。所以,还是要依靠强而有力的实证作为断案的主要依据才行啊!”
“萧卿说的有道理,你既略通一二,不妨猜猜本王方才所想?”
“臣以为王爷不必觉得那些准备来拜会的朝臣很烦,就当是看一场戏好了。而且,您久居北方,初回金陵,朝臣们来拜望也是理所当然的,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的。若是他们不来拜见王爷,倒是他们的不是了。所以啊,送过来的拜帖都不用回绝,统统应下就是了,选择个不错的日子,拿出您一军统帅的气势,一块儿接见了就是。”
“萧卿喜欢热闹?”
“那倒不是,臣可是最不爱热闹的,没有案子缠身,臣多数是愿意呆在家里的,最多和定国公家的世子聚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那些酒宴、诗会之类的帖子,臣一向是不接的。”
“萧卿不擅长作诗?”
“是不怎么擅长。”萧仲青晃了晃折扇,说道,“王爷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谈的是王爷的事情。臣以为多数朝臣还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来期盼您的接见的,想近距离的瞻仰一下王爷的威严的。但我们也不能排除,这里面也有一部分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搞点事情。不过,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来对王爷下手,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借机打探王爷和王府的情况。”
“萧卿是要本王做诱饵?”
“诶,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臣可担待不起。再说了,翻遍整个金陵城、整个大楚,去哪里找像王爷这么丰神俊朗的诱饵啊?”萧仲青悄悄瞄了一眼赵桓平,发现对方的心理波动几乎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对了,福公公,王爷的府邸可是预备下了?”
“这……”福庆公公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跟在赵桓平和萧仲青的身后,听到萧仲青问他,微微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主要太妃娘娘想要留殿下在宫中多住些日子,毕竟太妃娘娘很久没有见过殿下了。不过,殿下的府邸,选址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说来也巧了,竟与相府毗邻,殿下和少卿倒是可以做个邻居了。”
“那可真是巧了!”赵桓平挑了挑眉,侧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的萧仲青,“看来本王日后若是闲了,倒可寻萧卿秉烛夜谈一番了!”
“这是臣的荣幸。”
虽然嘴里说着荣幸,但萧仲青压根就没表现出半分特别激动的样子来,脸上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丝毫不觉得一个堂堂王爷屈尊降贵来找他聊天是一件多么至高无上的事情,这要是放在别的朝臣们身上,估计都得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萧仲青太过淡定,实在是他对皇家的人都习惯了。年幼时一半的时间痘留在娴太妃的春风台,一半的时间呆在垂英殿。长大了之后,虽然回到了相府,但时不时的就会在半夜偶遇一个翻墙进来找他老爹秉烛夜谈的皇帝陛下。开始的时候呢,还能感叹一句两个人的感情真好之类的,到了后来,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有些肉麻,都相伴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看萧卿的意思,是不欢迎本王?”
“王爷多虑了。”萧仲青朝着赵桓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臣十分欢迎王爷来做客。”
和萧仲青一起被刺激了许多年的福庆公公轻轻的叹了口气,又一个被萧少卿带进坑里的可怜娃啊,希望王爷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答应了萧少卿的邀约才是啊!
一行三人回到垂英殿的时候,已经是半晚时分了,虽然是初夏,但早晚的气温还是阴冷的,再加上萧胜年少时在战场上受过伤,不能冷着、冻着,所以,赵桓宁早早的就命人准备了火盆来给他的萧大人取暖,以至于被小冷风吹了一路的三人一进垂英殿的门就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暖和暖和了。
“终于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俩就要饿坏了!”萧胜懒洋洋的歪在躺椅上,一点都没有朝堂上那个不怒自威的样子。
“稍微饿一饿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老爹,你又夸大其词了。”萧仲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熟门熟路的溜到了赵桓宁的书桌后面,从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大大的铜锅。
站在门口的赵桓平看了看萧仲青,又看了看里间的那两位,转头接过福庆公公手里的食盒,“他们经常这样?”
“只要少卿进宫,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福庆公公朝着赵桓平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十分欣赏少卿的手艺,特特派了御厨到相爷府上去学手艺的。”
赵桓平点了点头,看了看在里间忙里忙外的萧仲青,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个人真的是越发有意思了。
“和平儿谈了不少的时间,青儿可有什么收获?不妨说出来听听。”赵桓宁把萧胜喜欢吃的小蘑菇丢进了汤锅里面,看了看正给一盘萝卜相面的萧仲青,不由得轻笑了一下,“青儿,你盯着萝卜看能看出个花儿来?”
“他啊,一向是看哪个顺眼就吃哪个,就算是出自他自己的手,他也是挑得很呢!”萧胜也送了萧仲青一个白眼,“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事关重大,头绪也要慢慢理清楚才能知道的。”萧仲青晃了晃脑袋,“不过,嫌疑人倒是有几个的,总归跑不了那几位嫌疑最重的。”萧仲青看了看萧胜,又看了看赵桓宁,放下筷子说道,“比如北狄的那一位,比如福建的那一位,还比如和庆尚侯府有些牵连的某几位大人。只是这几位吧,怎么感觉都不太像是主谋的样子。”
“为何?”赵桓平本身不是怎么喜欢吃饭的,不过,尝了一口,还挺喜欢这个味儿的,又从锅里夹了一片萝卜。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主谋应该是在金陵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