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安言睿廷
“你当时可没过她无心无德。”卿睿凡把杯子放下,看着青鸟屏风上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光耀璀璨,夺目异常。安言把手放在琴案上,轻轻一拨便是变徵之声,辽阔悠远。
“公子这倒打一耙可就很是不对了。”安言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传过来,飘忽得像是草原牧马人偶尔听到的骨哨声。要真的论起来,他这话倒也没错,安言曾经是提醒过卿睿凡顾陵歌不是好鸟的,只是那个时候卿睿凡不知在魔怔什么,充耳未闻。
“千机阁和琉璃庄之间,怕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吧。”卿睿凡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现在琉璃庄大乱,声势也是一不如一,能够制约千机阁的机构又少了一个,卿睿凡当然更是忌惮。虽然表面不显,但他还是存了试探之心。
安言确实帮过他很多,也确实让他省了很多心力,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这么一直长盛不衰。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最终还是会有那么一的。
“公子有话大可以直,这么弯弯绕绕可一点不像我认识的公子。”安言自己花花肠子千转百回倒无所谓,但他不喜欢别人也如此。遇到豪爽重诺的,他一向一言九鼎,遇到谨慎微的,他也习惯互打太极。因人而异罢了。
“琉璃庄已经倒了,千机阁又能依靠谁呢?”卿睿凡眼神悠远,看着远方重峦叠嶂,差不多已经快忘光长陵的种种了。皇家向来凉薄,顾陵歌也是一无踪迹,没有时时出现在身边的人,如何让人有印象且深信?
“那公子可是觑在下了。在下从未依靠谁,千机阁如何发家的,公子该是清清楚楚。”安言的怒气腾在心里,表面却是风平浪静。虽然琉璃庄的事已成定局,但他并不喜欢和琉璃庄牵扯上关系。大家各取所需的互相利用,各自公平,不是谁的附属,也并非谁的附庸。
卿睿凡看屏风后面人影绰约,浅浅一笑道:“本公子知道,别人可不一定知道。要是别人因为这个对千机阁不利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不是?”
这个该死的老狐狸。安言银牙一咬。他很早就知道卿睿凡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谁知道现在越来越过分。以前还会送人上了西再吃掉,现在已经开始活剥生剐了。“不知公子有什么好计谋?在下洗耳恭听。”
“自己行动,或为我所用。”卿睿凡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安言不是个傻的,一句一句的慢慢套出了自己的计划,至于他能够接受多少,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了。这个时候,还是让当事人本事来计较对自己比较有利。
安言简直要吐血,这两条计策其实并没什么区别好不好?自己行动,就意味着要失去很大一部分明线暗线,伤筋动骨还不一定讨得了好;为他所用,就是以后千机阁都要为朝廷效力,虽然安全得到保障,但违背了他最初创立千机阁的目的。
这两样都没有自由可言。
“公子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恼羞成怒?这牵连连坐的事情在下记得以前公子是做不出来的。”安言有些坐不住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上的阴沉能杀死卿睿凡好几百遍。
卿睿凡变得实在太多,以前顾陵歌和杨怜儿都在的时候,卿睿凡还算是正常,虽仍旧是个笑面虎,但还能够让人看到温情,但现在的他就是个疯子,自己睡不好就要把全部人都喊起来折腾。
“人总是会变的。”卿睿凡倒是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目光灼灼的看着安言清秀白皙的脸盘子,“留给阁主考虑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在本公子走之前,还希望阁主给出一个令本公子满意的答复。”
安言直愣愣的盯着卿睿凡,好像要把他那张轻佻玉琢的脸烧出一个洞来。那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让卿睿凡突然心情大好。“那不然本公子再给阁主指条路?”千机阁实质上来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影响,他今来不过就是找不到事情做,故意刁难安言一下的。
“在下恭听公子高见。”安言重重的把骨瓷白釉兰花纹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卿睿凡,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个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让人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撵出去。
“和本公子合作,可行?为本公子一人服务可比跟那些老狐狸合作好得太多吧。”卿睿凡不咸不淡。安言猜得很对,卿睿凡刚刚的“为我所用”里那个我,指的是汉秦上下——不管是那个官员,上至一品宰相,下至京畿官,谁都有权力使唤千机阁,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公子过,这话大喘气可是会害死饶。”安言并不喜欢卿睿凡深不可测的心机,也一向不怎么喜欢和他打交道,之前还可以是想逗逗他,现在被他吃的死死的,也就越发不喜起来。
“那不知阁下考虑得如何。”虽然看到安言露出除镰漠以外的表情,这让卿睿凡浅笑,但实际上,他在这里还是铩羽而归。就算自己到这个地步,安言还是没有出顾陵歌的下落。
他是绝对相信千机阁的效率的,也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安言和顾陵歌打成一片,顾陵歌既然要走,甚至也一步一步安置好了琉璃庄,什么后路她都想好了,为了以防万一,是不可能不跟安言一声,这与她周全的性子不符。
“呵,公子对在下可真是关怀备至啊。”安言轻嘲一声,没好也没不好,轻轻的看着面前这个宛如疯魔的男人,静静的伸出右手送客。千机阁到底还是有自己的气节,他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那些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想想。
“希望阁下好好想想吧。”卿睿凡也不恼。他没有得到自己的目的,把安言逼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索性就走了吧。慢慢来总是会得到消息的,顾陵歌也不是对自己多么狠的人。
雍元殿。
蓝衣看面前这三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微微叹口气。卿睿凡现在还没回来,他看着也只是看着。左相卿睿扬,右相欧阳,九王爷卿睿廷,因为琉璃庄的去留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他插不上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站在一边。
“右相此言差矣。”卿睿廷一向都是主张废掉琉璃庄的,前几的大火更是给了他充分的理由,“这长陵琉璃庄想来自诩是浪人之家,贫者之所,旗下更是精英无数。现下琉璃庄烧了,那么庞大的人口失去住所,肯定是处在暴乱之中,这个时候刚好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啊,这次机会失去了,下次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按照九王爷这意思,是要我们趁火打劫了?”欧阳眉毛耸起,一脸的不赞成。就在卿睿廷要他迂腐之际,又开口讲道,“微臣虽是文臣,也知道兵书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是,计谋是上好的,但琉璃庄岂是一般的帮派,在江湖上屹立不倒那么久,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被击破?”
“那依照右相这么,琉璃庄就是个铁筒子,固若金汤,千金不坏了?”卿睿扬虽然对琉璃庄也是忌惮,但并没像欧阳那么激烈的反对。他更多考虑的是要攻打琉璃庄,需要准备些什么,胜算有多么大。
琉璃庄始终是根刺,生硬且锋利的插在汉秦这头猛兽的皮肉里,拔不出来也无法和谐共处,二者势必要拼出一个你死我活,也一定要一较高下。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也没有这么,只是现在本朝的大将都在外派,不在南疆就在北境,京城这点守卫想搜完琉璃庄,根本就是痴人梦。”就算琉璃庄已经被烧成残垣断壁,但里面有些什么东西还是无人知道。朝廷里从来没有人成功潜入过琉璃庄,不管是多么隐秘的人,只要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从来没人出来过。
“这件事还是等皇上回来了再做定夺吧,现在吵吵也没用。”卿睿扬在这件事上是最冷静的。卿睿廷一直都想着自己马上要搞垮琉璃庄了,欧阳想的却是要尽力联系上顾陵歌,两个人都各怀鬼胎,没有卿睿扬来得不偏不遥
大殿上寂静了些许,就在这时候,卿睿凡跨着大步走进来。现在差不多傍晚了,色阴沉沉的,风也吹的兴起,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蓝衣走上前接过卿睿凡的披风,伺候着他坐下来,然后继续跟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旁边。“在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这里闹腾。”卿睿凡脑袋有些疼,他最近老是头晕,御医监长来看过好几回都的没有大恙,这除了让他觉得更加焦躁之外,并没什么其他感受。
“回禀皇上,臣等在商量琉璃庄的去留问题。”这话一出来,卿睿凡觉得头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