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两人进了何老头的屋子,见他们师傅只是坐在一边,暂时还不能看出什么端倪。他们师傅做的是镇上的白事生意,那些院子里的黄纸当然是死人的“买路钱”,现在全部被这场雨毁掉。
迷信这种东西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何老头在镇上虽然做着白事生意,人们却未因为这个避嫌,小镇上淳朴的人偶尔也是需要这种不知由的信仰。
徐青心中有些放心,还好只是这些“买路钱”被淋湿了,要是那些纸人陵房,这场雨怕就是他徐青的噩梦了。不过徐青暗中观看师傅的脸色像并未十分生气,要是昧儿帮他说说好话,自己在去贴贴师傅的屁股,想来倒是可以让师傅放他一马。
“师傅,徒儿……”
“来,你们两个过来坐下。”
徐青本想先发制人,却没想师傅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措辞,反而是变得一脸和气的样子让他们两个坐在桌子旁边。
桌面上飘进几滴雨水,黑色的漆竟然更显光滑闪耀。此时徐青和昧儿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他们的晚餐。
闻了闻味道,徐青还没说话,一边昧儿已经叫了出来:“啊,师傅,是老李叔那里的,师傅你真好。”
昧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也没管师傅怎么说就已经开始吃了。徐青满脸写着疑惑,今天师傅这老头到底发什么疯,酒没喝,也不骂他们师兄妹,还给他们带晚餐回来,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态,徐青也加入了昧儿,坐在桌子边上。
“徐青,昧儿,你们两个家伙在我这待了多久了?”何老头轻声问,就像先前的小雨微风那样轻柔。
“师傅,我们从小就在你这,你说我们在你这多久了。”
昧儿嘴里还塞着东西,听见师傅莫名其妙地问这样的问题,也是没心没肺地答应了过去。
“是呀,徐青,你们在我这都生活了十五六年了。”
何老头陷入深深的回忆。
“近云,可安……”
徐青听见师傅的话楞住了,就连先前大意的昧儿也是呆住。近云,可安,那是他们的字,已经很久了,这样亲切的称呼,好久师傅都没有这样叫过他们了。或者说其他人根本也不知道他们的字。
“师傅,你怎么了。”
“没什么,师傅想问一下,你们在师傅这学到了什么?”
徐青回到:“糊纸、做纸人、念经、还有观……”
“就这些,后面的就不用说了,要是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这样说,知道吗?”
“师傅,为什么呀,难道我和师哥以后也要做个道士?师傅,我可是个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看天。”昧儿说完便后悔了,那后面几句是师傅多年的忌讳。
“天上的事,以后我让你们说的时候才能说,否则你以为这么简单,要是不听我的话,以后还是在这继承我的衣钵,在镇上当个道士,安然地过。”
“好,好,师傅,我们知道了,真是的。”
……
徐青仔细地听师傅的话,当然他想的还不止这些。
“吃完后,给我把院子里收拾干净,还有那棵梧桐给我把它的叶子扫光,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徐青眼睛都笑眯了,说:“好勒,师傅你放心吧。”昧儿一听师傅如此容易的就放过了徐青,脸上流露出疑惑,用手捅了捅徐青要问个明白。徐青见师傅放过他,那还管什么不对劲,“师傅肯定是看见我道歉诚恳,所以才不追究的,怎么我被师傅放过了,昧儿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昧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徐青,棕色的眸子像一弯月,皎洁而明亮。“师哥,你想想,师傅怎么会如此简单的放过你?”
“昧儿呀,凡事不要这样问到底,见好就收,说不定是师傅做了什么亏心事,积点阴德。”
两人就这样窃窃私语,一边的何老头视而不见,他只是依稀听见这两个家伙在讨论他,终于他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吃完了赶紧走,给我去干活。”
何老头摸着下巴的一把胡须,想起了今天码头与他会见的人,到底还是躲不掉呀,就是这两个不省事的徒弟才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风雨。
“好,那师傅我们走了。走了,昧儿。”
“啊,我……”
徐青听师傅说的,像生怕师傅反悔一样,拖着昧儿就跑出了屋外。
到了屋外,徐青才感觉气氛没那么压抑,那种深深的负罪感在师傅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昧儿挣掉了徐青的手,连叫几声吃痛,又趁机在徐青身上打了几拳才罢休。
昧儿一脸正经地说:“师兄,你不感觉奇怪吗?师傅今天有点不对劲,你说师傅……师傅是不是疯了。”边说还挥动着手指强调后面的几句,一脸问号地将问题交给徐青。
徐青开始有些调侃说昧儿是见不惯他没被师傅惩罚,但后来又将这一整天的事回想一遍。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昧儿,你说师傅是不是把我们卖了,对我们这么好,也一句都不骂我们,还问我们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昧儿听这话,难得地认真想了想,一脸严肃的样子令徐青捧腹大笑。“喂,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这样的吧,师哥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徐青笑道。
“师哥,这是不排出有这种事。”
徐青见她较起来真,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指了指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说:“昧儿,来,快帮我收拾下,你看这雨还越下越大了。”
昧儿别过头去,头发飘起像一个耳光飞在徐青的脸上,这无疑是狠狠地拒绝。昧儿在一边偷偷地笑着,后背却无法掩饰地轻轻颤抖,徐青料想这小姑娘定是在背后笑自己,便要去掐她的胳肢窝。
“啊嚏”
昧儿被掐着胳肢窝,一身湿漉漉的一直没来得及换,冷颤颤地打了个喷嚏。
“啊嚏……”
就像是这场雨停不下来一样,昧儿冷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还是回屋里去吧,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免得加重了风寒。”徐青也才想起昧儿陪他穿着这身湿衣服这么久。
少年不好意思地将昧儿送回房间,毕竟他是男的这些倒不必在意,可昧儿这个姑娘家今天已经与他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加上刚才淋的雨,怕是避不了要染上风寒了。
徐青看着师傅房间被风吹得半开的门,想着自己先去换掉这身衣服再帮他关上。
门咔咔地响,就像茶馆后面的鸭子让人心烦。
“徐青,过来帮我把门关上。”
何老头冲着屋外喊到,徐青听见这门的声音就是他师傅不叫他,他也会去关掉,现在正可以讨好一下师傅。
何老头话一说完,院子里的雨更加大了几分,架子上那一堆堆黄纸已经成了一团纸浆,梧桐树巨大的枝干也抛弃了那刚长出的新叶。徐青本来就穿着一身的湿衣,倒也不用在意。
云层中潜藏着蓄势已久的力量,云呈现出比天空更纯粹的黑色,黑蒙蒙的让人捉摸不透。呼呼的风声吹动着云层,像是移动的皮影,生硬地在空中飘着。
徐青快步跑到门前,溅起的水已经打湿了他的鞋。
“师傅,我把门给你关上了。”
何老头并未回答,等那门被关上又发出咔咔的声音时,何老头叫住了他:“徐青,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
“轰!”
那潜藏的力量爆裂,在天地间肆意,黑色的世界被撕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透出一瞬光明。雨也趁着它的威势,哗哗地往下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