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老夫人见穆筠娴这般乖巧, 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我在金陵的时候,曾经跟着我父亲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新鲜新奇的人和事, 虽然过去快五十年了,我也还觉得仿佛是昨天。”
穆筠娴把玩着祖母胸前的盘口, 仔细地倾听着祖母回首往事, 听着听着她便问道:“祖母,您是嫡女,外□□肯让您出门?”
老夫人哦了一声, 淡淡道:“我爹是庶出,我娘去的早, 后来我爹娶了他嫡母的外甥女,继母生了两个弟弟,不大照管我。当时我年纪还小, 那时候女帝驾崩未过百年, 朝中尚有女官, 女子跟着家人远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是到了现在,国家安定了,吃饱穿暖的那些人开始动心思了,才开始打压弱势的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罢了。”
穆筠娴翻看过以前的史书, 她知道几百年前, 女子甚至是要裹脚的, 大明现在能接受姑娘家的出门游玩, 女帝功不可没。
老夫人提起旧事,不免伤感,穆筠娴便是再有兴趣,也不忍多问,只挑着几件她听得耳朵都要出茧的事,让祖母再讲几遍。
讲起随父从商的事情,老夫人眉飞色舞,忽然变得神采奕奕,似乎百说不厌。
穆筠娴也总是听的很认真,眉毛也跟着跳动。
老夫人讲罢了,看着配合她的小孙女,开怀道:“每次都是你哄着我讲,听了那么多次,不腻烦?”
穆筠娴笑眯眯的,趴在老夫人大腿上,手背垫着下巴笑眯眯道:“不烦呀,可有劲儿了。”
老夫人面上笑笑,心里了然——哪有小辈不烦的,不过是因着穆筠娴孝顺罢了。
等老夫人讲的口干舌燥了,穆筠娴问她喝不喝茶。
卫静眉说想喝,穆筠娴唤了川儿进来,倒一杯温热的水,顺便给老夫人把汤药也倒进来。
川儿眼睛一亮,忙把温着的汤药端了一碗进来,递到穆筠娴手上,附带放了一杯温水在桌上,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穆筠娴狡黠一笑,端了药亲自喂老夫人。
老夫人无奈地笑笑,都怪她言传身教太多,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小孙女,穆筠娴聪慧的性子真是像极了她和皇后。
老夫人闻着略带苦味的药,眉头虽然微微皱了,嘴角却一直弯着,耐不住宝贝孙女磨她,索性慢慢地喝了。最后用温水漱漱口,也不那么苦涩了。
川儿拿着空碗下去,脸都快笑成花了。这人越老越像小孩子,再果决坚毅的老妇人都这样,卫静眉偏爱甜食,就不大爱喝带着点苦味的汤药,她们丫鬟有时候真是没辙,还是四姑娘脑子好使。
歇了会儿,午膳也都好了,穆筠娴陪着老夫人用过饭,又一块儿在暖烘烘的内室一处待着。
吃过饭,老夫人精神头好像足了一些,她抱着穆筠娴问她鱼丸好不好吃。
穆筠娴道:“祖母这里的菜,都好吃。”
老夫人面上浮笑,道:“都吃了祖母的好东西,哄了我喝药,还不打算告诉祖母?”
穆筠娴装傻道:“……什么呀?”
老夫人就这么盯着乖孙女。
穆筠娴避不过去,便只好说了。她这般针对穆筠妍是有缘故的。
尚且还是年中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雪天,穆筠娴在园子里撞见了跌坐在雪地里的堂妹穆筠欣。
穆筠欣是二房庶出的姑娘,穆筠娴不知其生母,只晓得这堂妹自小就跟着另一个姨娘身边的姑娘一起养大,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的,要紧的是,她是个愚人,打小就痴痴傻傻的,五岁的时候都不会开口说话。
国公府里生出这个东西来,二老爷是个要面子的人,便不大声张这事,穆筠欣经常是被拘在屋里,在穆家的存在感也不高,基本没什么人重视她、亲近她。
就连穆筠娴和这个堂妹也见的少,虽然见得少,不代表完全没有感情。所以当她看到傻堂妹狼狈地倒在雪地里,还自己爬起来没事人一样傻兮兮的笑着,便动了恻隐之心。
穆筠娴问穆筠欣发生了什么事,行五的堂妹什么也不说,低着头一副一点儿也不委屈的样子,眼神还是怯怯的。
穆筠娴猜想她是受惯了欺负,才不大说话,遂不再多问,命人将堂妹送了回去,还在园子外边撞见了穆筠妍。
这事穆筠娴一直放在心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欺负了穆筠欣,这都不是一件小事。借着杜氏的人手查了查,她才查到了穆筠妍的头上,又想起那日两人撞见时,对方神色慌张,才确信是穆筠妍干的坏事。
穆筠妍不仅欺负了穆筠欣,还抢了她的一支镀金富贵双喜簪子。这簪子是老夫人赏赐下来的,一共打了七支,府里的姑娘都有,逢年过节全家聚一块儿的时候,姑娘们都要戴上。
穆筠妍的簪子应该是弄丢了怕老夫人责怪,才设计抢了痴儿穆筠欣的簪子去。
正好叫穆筠娴知道了,她岂能坐视不理?
穆筠娴不疾不徐地把这事讲给了老夫人听,末了,她睁大一双眼睛尽显无辜道:“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五妹妹跟着姨娘长大,二婶虽然贤惠,二叔父到底是不大喜欢五妹妹的,我便是去二婶跟前说嘴了,未必有用。这样的事,就更不该拿到您跟前惹您烦心了。”
老夫人笑容和煦,抱着穆筠娴轻轻拍打道:“我的好乖乖,还是你心善。欣姐儿的事……她是个特殊的,你二婶那边我会亲自嘱咐一声,也不能太做的点眼,省得惹得三房的人眼红,给我添麻烦不说,反倒害了她。”
穆筠娴点点头道:“孙女自然明白,若是五妹妹的事求了您,二房三房的姑娘小子们说亲,都要找您出面了。而且我也明白,五妹妹这些年都是这么长大的,我陡然对她好,若叫人知道了,怕有谄媚阿谀之人利用她到我跟前讨巧,遂只是敲打敲打妍姐儿,她若知趣了,自该把簪子还回去,再不敢欺辱五妹妹了。”
老夫人心里有些怀疑了,一支簪子而已,虽说众姐妹都有,穆筠妍丢了确实不好,也不至于抢别人的非要糊弄过去,家宴的时候她只要坐的远些,哪个注意的到她头上戴了什么?
按下心思不说,老夫人又与穆筠娴说别的话去了。
穆筠娴闲来无聊,便和老夫人谈天说地,说来说去又说到穆筠欣头上,她问祖母以后五妹妹会怎么样。
老夫人抬了抬眉毛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生在我们家,至少你父亲和叔父会保她一生无忧就是了。她既然生的与别人不同,将来过的别人不同也是理所应当的。”
穆筠娴应了一声,也有些释然了,大概一生一世被家人养着,也很好的罢,如果让她一辈子都和父母祖母住一块儿,她就乐意的很呢!
老夫人似是看出了穆筠娴的想法,拧着她的脸蛋道:“你这小狐狸别想一直烦扰着我,早晚把你送好人家去。”
穆筠娴粘着老夫人,嗅着她身上草药香和老人特有的软和感,撒娇道:“才不呢!我才十五,还早得很。”
老夫人咧嘴笑道:“不早了。”她今年已经六十七了,着实不早了。
穆筠娴装作听不懂,反正她觉得自己还小呢。
祖孙两个正腻歪着,宫里来人了。
穆筠娴嫡亲的姐姐穆筠嫚是当朝皇后,年二十六,生有大明唯一的皇子朱世阳。
姐妹两人差了十多岁,杜氏以前常要管家,穆筠娴可以说是被长姐穆筠嫚带大的,而且受姐姐影响颇深,不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上。
姐妹俩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
穆筠嫚想念嫡妹,常常会把穆筠娴召去宫里玩耍,以前都是派若音姑姑来请人。这一回来国公府的却是若竹姑姑。
若竹到老夫人跟前见了礼,回了一些话,报了穆筠嫚和朱世阳的平安,便把穆筠娴带走了。
穆筠娴正好还穿着狐毛大氅,也不需回院子去添减衣物,随若竹一起出了角门,便上了马车,入宫去了。
穆筠娴才走没多久,老夫人忍着困乏之意,让人把杜氏给喊来了。
杜氏打马吊有些上瘾,但做正事丝毫不含糊,听说老夫人唤她去,二话不说离了牌桌就去了。
到了永寿堂这边,老夫人别的没提,只让她多盯着西南院,尤其是穆筠妍。
杜氏以为老夫人意指禁足的事,便道:“您放心,她欺负了仙仙,儿媳说了关她三个月,一眨眼的功夫都不会少,我早已经让丫鬟用更漏记着了呢!”
老夫人暂且没多说,只道:“你且好好盯着就是,若是有别的异动,也上心些。”
杜氏总算听出点不一样了,她道:“老夫人说的‘别的异动’是指什么?”
老夫人闭着眼,撑着脑袋,轻声的回了一句:“我也拿不准,你先盯着就是。我要歇下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