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1)

第三十四章

平静了一整夜。

不过穆先衡和穆先文兄弟俩都没睡好。

穆先衡担心园娘找准了机会就往国公府大门口来闹, 穆先文则担心园娘母子的安危,也有些害怕外室果真那般不识大体, 闹的他要与钱氏和离。

清早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 穆先衡就起来了,梳洗过后, 匆匆吃过早膳, 便去了前院吩咐穆总领加派人手看着国公府附近, 若有可疑之人, 尤其是女子,定不能闹出大动静来,安抚为主, 捉人为辅。

提心吊胆地去上了衙门,穆先衡又在都督府门口遇见了魏长坤,两人虽然都睡的晚,年轻人到底体质好些, 看着依旧精神抖擞。

魏长坤客气地打了招呼, 穆先衡也问了好,忍着没打哈切, 眼角湿润。

魏长坤随口问了一句:“国公昨夜没有歇息好?”

穆先衡忙道:“为着家事劳神而已,等女儿出嫁了就好了。”

意思是说, 是在替穆筠娴操心婚嫁之事。很明显是敷衍人的话。

庶弟养的外室溜走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外人。

以魏长坤的聪明倒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可惜当局者迷, 他却信以为真了, 只道是穆家又给穆筠娴挑中了那户人家,压了压嘴角,抑着脾气缓和道:“不晓得是哪家小郎君有这般福气?”

穆先衡没想到性子冷淡的长平侯会多问到这个地步,愣然一瞬,道:“哦……当然是……和她兄长一样的青年才俊,我家仙仙自小便仰慕她大哥,也多属意英雄人物。”

魏长坤内心一阵得意,说起年少的英雄人物,难道还有谁比得上他?大小军功不知几何,便是穆丰戎也比不得他,京城还有哪个年轻人,敢在他面前说是才俊?

一眨眼功夫,穆先衡便行了礼,说要入衙门了,魏长坤点点头,也回了自己的府衙。

穆先衡进衙门之后料理了几件武将升任和左迁的事,心里还记挂着穆先文的外室。

魏长坤则完全无心处理公务,他都推了外边的那些女人,怎么穆筠娴还肯与他人相看,难道她的心里,竟一点也没有他的地位?

呼了一口气,魏长坤脑子有些发胀,仔细回想二人相处过的时候,她对他也不似戏文里那般温柔客气,所以说,穆筠娴待他,是没有那种意思的?

可她肯把贴身物件送他,又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因着礼尚往来的缘故?

瞧着幕府里没有人在,魏长坤悄悄地掏出汗巾子嗅了嗅,少女特有的芬芳还未消散,淡淡地萦绕在他鼻尖,像一个绵长的吻落在他脸上。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对他好一点?

魏长坤身子一热,竟然有种奔回家去,求了祖母去国公府提亲的冲动,可皇帝宠爱皇后,若是穆筠娴不点头,这婚事成不了。

像是怀抱珍稀的琉璃,魏长坤并不敢轻举妄动,这般宝贝,得哄得她自己首肯才行,若是逼急了,还真就只能和琉璃玉器一般,宁肯粉身碎骨,也不愿入他侯府。

魏长坤蓦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动了娶她的心思,所以他变得婆婆妈妈的缘故是因为……喜欢她?!

抓紧了汗巾子,魏长坤微张薄唇,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么?便是直脑筋也变成个弯脑筋了,生怕那人不高兴,不满意,她的一句话都能让人揣摩个好半天。

更要命的是,穆筠娴还不是普通姑娘,她总是那样的顽皮,说着让人猜不透的话。

真伤脑筋,比打仗还难。

这要是在漠北遇到了一小群鞑靼,对面早就阵亡了,都轮不到他算计来去。

这厢魏长坤这个大男人正猜着穆筠娴的心思,她也没闲着。

昨儿夜里穆家院门下的忒晚,穆筠娴早起就让人去角门上问守夜的小厮了,听说穆先衡与穆先文两个先后回来,护院一个没少,她就知道事情肯定没办成。

这个外室果真像魏长坤说的那样,来头不简单。

一则是出于好奇,二则是出于关心家宅,三则是穆筠娴对魏长坤的事有些兴趣,她便动了心思,想知道外室的来头。

早起之后,穆筠娴穿上窄袖便于行动的衣裳,就去永寿堂请了安,同杜氏打了招呼,坐着庶兄的马车就去了宣北坊。

好巧不巧,穆筠娴在宣北坊看见了穆先文的马车,好在今日乘车朴素,没被认出来,她便躲去一边,瞧着三叔父的动静。

穆先文的马车到了胡同口,他急急忙忙下了马车,冲进院子里,就看见园娘可怜兮兮地坐在屋子里掉眼泪。

原先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消散了,穆先文见着人好好的,便没急着责骂她,反倒是柔声地问她:“昨夜里我来过一趟,你去了哪里?”

园娘抹着眼泪,葱白的手捉着穆先文的衣襟,可怜巴巴地抬头,委屈兮兮地道:“昨夜里动了胎气,我独自去了医馆,没走到医馆,就不知道晕在了哪里,大半夜里清醒过来,才勉强走回了家。”

穆先文心头一紧,担心他的老来子,但是一经长兄提醒,也不敢掉以轻心,也觉这解释有些荒谬,换上冷眼看着园娘,轻声问道:“怎么没叫小翠替你去请大夫?”

小翠是伺候园娘的丫鬟,理应日夜跟在她身边。昨儿穆先文来此处没找到人,也叫人去小翠家中找寻,因小翠家在城外,去的人还未回来。

园娘解释道:“小翠说家中母亲病重,前两日就跟我告了假,我想着肚子都过了三月,应当是稳了,老爷您又几日不来,就许了她先回去。哪晓得她白天一走,妾夜里就动了胎气。”

仔细思虑一周,穆先文奇怪了,园娘一个孕妇能去多远,昨夜他在宣北坊附近转悠了许久都没见人。

便问道:“昨夜你晕倒在何处?”

园娘尖尖的小脸惨白,答道:“西斜街过去第三个胡同那边儿。”

穆先文动了怒气,拔高音量道:“你去那边做什么?医馆又不在那边!”他去医馆寻过了,只是医馆关了门,没有大夫,也没有病人。

园娘吓得一颤,泪盈余睫,眼神里委屈与畏惧并存,拭泪道:“这里医馆的大夫昨夜出诊早早的关了门,妾不自己去西斜街那边,还能去哪边!可怜妾身小腹发痛,忍着疼走了那么远的路,差点没死在外边儿!”

抹了抹眼泪,园娘一咬牙,狠心道:“老爷这样不怜惜妾,怎么不叫妾死在外面才好!”

穆先文丁点破绽都没找到,只是他还是不大相信,冲贴身小厮使了眼色,让他去医馆询问,昨夜是不是下午就出诊了,又问园娘怎么回来的。

园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夜里冻醒了,许是三更天的样子才回来,若非早上隔壁嫂子来借东西,怕是真要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

三更天,穆先文早就走了。

穆先文坐下审视着她,问道:“既然无人伺候,夜里怎么不去隔壁求人,你自己出去找大夫,若出了意外,你可知道会一尸两命?”

抬起下巴,园娘眼里少有的出现了不温柔的眼神,她含怨地看着穆先文道:“若无孩子,妾身跟着您也就罢了,若哪天您厌弃妾身了,一口薄棺材也就了结了。偏老天爷不饶人,要送给这个孽胎祸根来折磨妾身,左邻右舍问我丈夫是什么人,孩子将来姓什么,妾身都不敢答!”

顿了顿,园娘道:“若非早上隔壁嫂子瞧妾身话都说不出来了,妾身哪里躲的过去人家追问?”

一副疑惑模样,园娘微皱眉头看着穆先文道:“老爷不关心妾身死活,反倒这般诘问妾身,难道府上出了变故,是夫人她要……”惊讶地捂着嘴,她惊恐又委屈,咬着唇,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园娘低下头哽咽道:“妾身明白了,早晚有这一天,老爷还是放妾身去罢。”

小厮回来了,穆先文出去了一趟。

小厮道:“老爷,小的问过大夫了,他确实昨夜出诊二更才归来。老爷……”他看了一眼院子外边,小声道:“隔壁妇人正张望着。”

穆先文对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便又出去了,同妇人交谈了几句,似是道了谢,才关门回来。

小厮道:“隔壁妇人说,确实是早上来借东西剪子发现了夫人。”

穆先文眉头一松,信了大半,就算园娘说谎,人为因素最不可控,向来和她没有往来的隔壁妇人,好端端不会来借东西,更不会替她说谎。

一想到园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就死了,穆先文竟然生出一丝心疼,转而换上笑脸进去哄她。

这个女人还是那个依附于他,乖巧又简单的女人,她还有了他们俩的孩子。

门被打开后,园娘看到了穆先文的笑脸,就知道自己成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隔壁妇人自然不会轻易来借东西,但没有穷人不贪财的,当隔壁女人听到两个院子相连的墙下有人在说“院子里挖到金子”了,怎么会不想来分一杯羹。

金子自然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昏倒在门口的怀孕女人。

穆先文暂且信了园娘的话,而后便吩咐小厮去请了大夫来。

受冻的孕妇,身子骨肯定受不住,病没病,大夫一把脉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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