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宜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她开始止不住得流眼泪,对着刚进门的人,她哭诉着,“不管你是谁,请你听我说完,我要说的话,请你听完。”
她靠着床坐好,“我是很普通的一个人,通过不可思议的缘分,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归宿,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想想,比世上所有的金银加起来还珍贵,可是,你知道吗?”她哽咽地一度说不出话,只能咽口水。
“他只有五个月时间了,我们只有五个月时间了,可我却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们要拿我怎么样,说不定,连道别的机会也不会给我。”林静宜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脆弱不堪。
“我真想再见他一面,就看他一眼,再用手感受一下他的温度,再闻闻他的味道,听他说句贴心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这种撕裂的思念太煎熬了,”林静宜努力让自己说完,“我愿意拿我的所有来交换跟他再见一面。求求你了,我看得出,你和武崇训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但如果我能帮你什么,我愿意竭尽全力去换取我跟他再见面的机会,真的,你相信我。”她的痛哭感染了来者。
“先冷静,我也是受父亲所托,我和武崇训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去和家父商量一下,我看得出你的伤心,更何况你们还有了孩子。”
林静宜突然发觉了什么,她失声地问,“你是元献皇后?”
那女子疑惑地侧头,“什么,你说我是谁,皇后?哈哈,”她慢慢地笑起来,“你说笑话了,我可不是皇后。”
林静宜觉得还是不要点破她的身份,但又想说点什么来进一步打动她。
“你听说过,母凭子贵这句话吗?”林静宜问她。
“嗯,”对方点头,依然平静。
“你不久会嫁给李隆基,会生下一个儿子,将来你的儿子会成为皇帝。”林静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吐口再说,就把她假定成太子妃的妹妹,若猜对了,算是自己的造化。
“哦?”对方的表情开始变化,她走到床边,坐下,眼睛仔细打量林静宜。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她仰头问。
“我不想说出来,若你放我走,我只说从武崇训手里逃出来的,别的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搅扰东宫里的人。”林静宜也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那女子眉头和嘴唇微微收紧,后,她又平复情绪,微笑,“你果然聪明过人,你还真若武崇训警告家父的,是个妖女。”她又侧头,“我倒是不信,世上有这等事。”
“你会信的,将来救你和你腹中孩儿一命的,也是你不会相信的所谓托梦妖术帮了你的忙。”林静宜想到了说辞,“你就是因为放过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金甲神人才出现在李隆基的梦里,让他没有给你吃堕胎药,你要相信我。”林静宜神情凝重地握着对方的手。
那女子轻轻抽出手后,仰头问道:“你说我会嫁给李隆基?”
“未来的唐明皇,唐朝在位最久的皇帝。”
“我倒是听家父说过此人,他性格果断刚毅,多才多艺,而且仪表雄伟俊丽,你说得的确是他?”那女子依然不信。
“是。”
“那就是说现在的太子绝不会成为皇帝了?”
“没错,他不会。”林静宜突然意识到对方想问什么了,这样一来,她的姐姐就不再会是太子妃,命运将大变。
“呵呵,我还是不信,但我的确觉得你和你的孩子不该成为宫斗的牺牲品。”她恢复平静。“我明日此时会再来,走时不会像前几日那样锁大门,我会命下人暂时走开一炷香的功夫去买物品,”她起身,目光冷峻,“这宅院位于西市的延康坊,是家父的房产,希望你不要记得回来的路。还有,牢记你刚才的承诺,不搅扰不该搅扰的人。”她没有说威胁的话,但林静宜明白她眼神中的警告。
“我知道该怎么做,大恩不言谢,你会有好报的,菩萨会保佑你的。”林静宜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当然没有把不好的预言告诉面前的人,那就是她即便能做皇帝的贵嫔,生下未来的唐肃宗,也没能拥有李隆基的宠爱,孤独哀怨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元献皇后”,也不过因为她是肃宗的生母才在她死后追封的。
看着她出门,林静宜默默出声:“希望你不要太爱那个人,越是爱得深沉,越是伤得彻底。”
那女子依然回头莞尔一笑,林静宜感激地向她点点头。
杨知庆对女儿的做法感到颇为意外,他说:“你要放了她?还不如杀了她。”
“不可,若真让太子查到父亲和武崇训串通,绑架并最终杀了这个女人,会有大麻烦。”她的二女儿冷静地开始分析,“无论您怎么站队,都会成为另一边的敌人。如今,还是中立的好。”
“姐姐的太子妃做不长的,”她抬眼看杨知庆,“我们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静观其变,还有,另择力量。”
“什么?”杨知庆不可思议地看女儿,“是那个女人说的吗?”
“我口中说不相信,但心里觉得她的眼睛的确不会骗人。”她很确定地说,“父亲,您上次提起的李隆基,是以后可以依靠的力量。”
“哦,你,”杨知庆一直认为二女儿才是杨家的希望,他平日就对她百般宠爱,最后,他同意放了林静宜。“就如此吧。”
风扬起了灰尘,所以她才流泪的,林静宜这样告诉自己,她不敢停下脚步,只想尽快远离她刚逃出来的地方,天渐渐黑下来,她向前快步走,肚子开始隐约收紧,她强迫自己在路边坐下来歇息。
她环看路上的人,和她没有任何交集,她的生死和陌生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人,来这世上除了那几个关心她的和她关心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人会关注自己,十几天的时间太漫长了,她用手整理自己的发髻,站起来向着家的方向再次前进。
快到平康里了,那里永远最热闹,她想了想,决定去玉仙阁找袖娘。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哪儿啦,大家都在找你啊,玉娘急得都快疯了。”袖娘见她,大叫着上前拉她。
“嘘,袖娘,给我个房间,今晚我要睡在这儿,你找玉娘来,但不要提前告诉她。”林静宜已经疲惫不堪,声音细小如蚊蝇嗡鸣。
“好好好,我马上去办。”袖娘转头就安排人去找玉娘,“我给你端点吃的,你就先去你以前住的房间等着。”
门啪地推开,玉娘激动不已地上前去抱她,“你怎么样?”刚一出口,她就忍不住轻泣出声。
“还好,还好,你们还好吗?将军他好吗?”林静宜也哭起来,她抱住玉娘。
“怎么会好,我们都巴不得能替你受罪。”玉娘上手快速拭干自己的泪水,“该开心,别哭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
“不要,今晚不要,我怕家门口有人盯着,所以,刚才让袖娘找你时,交代不要告诉你。”林静宜忙拦住。
“你明日告诉将军和欢喜,让他们备轿子来接我直接去东宫见太子。”林静宜说完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
“让将军今夜来这里见你吧,你不知道他每日如何熬得。”玉娘拉她的手说。
“嗯。”林静宜一听这话,又掉起眼泪来。“让他晚点再来,我都臭了,要洗洗才能见他。”
“呵呵,好好,我走了。”玉娘笑她。
林静宜让袖娘在沐浴的大木盆里撒了些粗盐,她坐进温热的水中,困倦慢慢袭来,她开始昏昏欲睡,啊,真是太累了,这水的温度像李思冲的怀抱一样让人有安全感。
“你以为自己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武崇训突然就出现了,林静宜吓得大叫。
“不出半年你就会一命呜呼,你用不着在这吓我,”她看见武崇训手里攥着那把烧红的烙铁棍。
“是吗,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武崇训把烙铁慢慢推向她,然后重重地压在她的胳膊上,一阵痛入骨髓的感觉击倒了林静宜,她挣扎着叫喊,“求你了,不要伤害我。”
“醒醒,醒醒,是我,是我,”李思冲忙轻轻摇晃她,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她脸上就出现了惧怕惊恐的表情,看来是做噩梦了,听她口中的喊叫,他心疼地探身抱住她,衣服一下打湿了。
“静儿,静儿,是我。”李思冲音调又提高了点,林静宜终于睁眼又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孔,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下落。
“我当时真怕自己就那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林静宜从水中起身,投入李思冲的怀抱。
“会冻着你的,我刚想抱你出来,你就做噩梦了。”李思冲推开她,拿了干净的浴巾给她裹上,一把把她抱出浴盆。
“别哭了,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也掉眼泪,我哭起来很是难看。”李思冲眼角泪光点点,他刚看着熟睡的林静宜已经激动得捂着嘴巴哭过了,现在他得保持男人的硬朗。
“我太高兴了,”林静宜抬头看他,“我只是控制不住,眼泪自己要掉下来的。”她俏皮地发着哭腔。
“哦,”李思冲一下子被打动,他快速走到床边,还没放下她就忍不住吻起她,“嗯,”他发出低沉的声音,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好像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林静宜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长久的惦念让她此时的快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她双手攀上李思冲的脖子,深情回吻他,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才分开急速地吸气。
林静宜用眼神告诉李思冲,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爱我就好。
李思冲扬眉侧头,好像在说,现在可以碰你吗?你身体可以吗?孩子还安全吗?
林静宜抿嘴笑着点头,“孩子很好,”她说,“你温柔点就可以。”
“呵呵,”李思冲把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脱下,用被子盖好两个人。“看来以后我不用说话了,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用手在她鼻子上轻点了一下。
“对了,”林静宜突然撅起嘴,“你跟安乐公主怎么回事?”
“哦。”李思冲看着她,果然是武崇训绑架了她,他眯着眼想问她,又怕勾起她可怕的回忆。
“怎么,你真的有天眼啊,什么事都知道。”他转而微微一笑,凑到她嘴角开始轻轻咬噬。
“嗯,做坏事了,是不是,啊,想靠这招蒙混过去,”她往后仰头,不让李思冲亲到自己,“交代清楚才行。”
“嗯,是要老实交代。”李思冲嘴上如是说,手却在林静宜光滑的身体上游走,他闭上眼睛,轻咬下唇,“要花好长时间交代,这可如何是好。”他拉过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贴合,让她感受自己的炙热。
林静宜羞着把手放到李思冲唇边,李思冲一下抓住她的手,“从哪里开始交代,从手指如何?”他含住她的食指,舌尖在手指上搅动,接着是中指,林静宜被这个小动作撩动了情弦,她不自觉地开始□□。
“我的确是个坏人……”他眼神迷离,充满欲望和诱惑,他说话的语调像是在念咒语。
“她还好吗?”欢喜突然听玉娘说起静儿,他砰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才告诉我,我要去看看她。”他这就想去穿衣服。
“将军已经去了,看吧,我就说不该告诉你,哼,看你急的。”玉娘把脸沉下来。
“我是真担心她,你不着急吗?”欢喜的口气有点生硬。
玉娘有点伤心地转过身,她极力忍住眼泪,“是,我不着急,我一点都不着急,只有你心里急。”她大声回答。
欢喜开始生气了,他真的起床穿好衣服,出了门。玉娘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委屈地掉下眼泪。
欢喜想去马厩,但西厢房的小门在里面锁上了,他想拍门,又恐惊扰了人。他转身回后院,去池中的抚琴亭立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现玉娘已经站在他身后,他转身借着月光看见玉娘满脸泪痕,脚下连鞋子也没穿。
“你看你,光脚多冷啊。”他想上前抱起她,玉娘却往后退了两步。
“你还想着静儿,是不是?”玉娘张口就问。
“我当然想着静儿。”欢喜话一出口,玉娘像个脆弱的小女子一样伤心地抽泣起来。
“哎呀,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不过担心她,不,我只是不想她受伤,怕她万一...”欢喜发现自己越说越不对劲。“唉!”他叹了口气,“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
“我不理解,这些天,大家都担心静儿,我的担心不比你的少,可你刚才问我什么。”玉娘一改往日的英气,哭着问他。“我都说了,她现在没事和将军在一起,你还要去看她,在你心里,我始终取代不了静儿的位置,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这可不像你。”欢喜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他直接越过玉娘,想离开,但他一咬牙,又回来,一把扛起玉娘。
“放我下来,”玉娘在他背上打了一掌,出手很重,欢喜低声哼了一下。
“打死我,你就要守寡了。”欢喜实在不懂如何哄女人,“你也知道我不会讲话,更不知道如何讨你欢心,但我心里,”他停住了,“当然有你,现在你是我最大的牵挂,我希望一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想要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玉娘渐渐停止了挣扎,她任欢喜把她扛回屋里,放回床上,“我端水给你洗洗脚。”欢喜低头想离开,玉娘一把拉住他。
“对不起,我,一想起静儿,我就没了底气,”玉娘承认,“我的确不太像自己了,自从认识你,我就不像自己了。”
欢喜笑了笑,玉娘问他,“你真的想要个孩子吗?可我答应静儿,等她的孩子出生后,我们才考虑要孩子的事。”
“不用等,静儿有将军照顾,你,我来照顾。”欢喜又笑,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主动去吻玉娘,把手插入她散开的头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