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交代么?
简简单单五个字,尽显大洛武侯的霸气。
要交代?
好,那这就是我长安镇武司对你们的交代。
金发男子头顶光秃秃的一片,被冬风一吹,竟感觉有些冷意,而见对方已不敢再言语,裴旻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还要么?这样的交代,我可以给你百万次。”
身穿金边白袍的棕发老人面露骇然之色,要知道,对方距离这边可是有着整整十丈的距离,而自己离同伴仅有三步而已,饶是如此,在对方出手的时候,自己竟然没能反应过来阻拦?
这剑,究竟是有多快?
与此同时,一众正立于半空,既为助威,也为看戏而来的镇武司武侯们,全都面露快意之色,不少人更是直接朝着裴旻竖起大拇指,就这样当着底下景教众僧侣的面,一边夸赞,一边嘲讽了起来。
“裴大人,说得好呀!”
“霸气,裴大人,我老刘今天算是服了!”
“服气,服气,这才是长安镇武司该有的样子嘛!”
“哼,就该让这些下贱玩意儿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大洛,可不是谁都能跑来撒野的!”
“老头儿,你也想要交代么,我的不多,不过只给你一人的话,应该够了,如何?”
“呵,这世上总是不缺找死的货色,我看这景教,也是时候从我大洛除名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又刻意没有避讳底下的人,反而是故意以传音入密的手段落入对方耳中,端的是嚣张无比。
遥想大洛十九座镇武司建立的这一百五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真正做到了同仇敌忾,携手对敌,本以为这第一次是要与真武殿决一死战,没曾想竟是面对一群连腿都已经站不稳的外乡人,不过嘛,这也都是他们自找的,故而其他人并无丝毫异议,反倒是心甘情愿地来为长安镇武司助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随时敲打你们都算好的了,现在朝廷不但允许你们在大洛传教,还给你们地方住,你们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敢堂而皇之地对我大洛武侯们下手,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真当我大洛无人是不是?
大洛朝廷各衙门之中,唯以武人集聚的镇武司最为桀骜难驯,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武人修行,本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己斗,不是实力在自己之上,谁也不会服气。
那景教老人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不过眼下却也没办法,既然连圣光守护都已被撤去,就代表连那位大人也不愿再生事,他又岂敢越俎代庖,进一步扩大双方矛盾呢?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指挥着众景教僧撤去了锁链,将已是囊中之物的少女放开,而李三三在脱困之后,赶忙以体内真气暂时锁住腹部的伤口,又忧心李轻尘的情况,没有再多浪费时间,赶忙飞天而起,迅速飞至黛芙妮娜的面前。
望着李轻尘那血肉模糊,已可见森森白骨的双臂,少女此生竟第二次流出泪来,而上一次,还是她幼年时,因吃不住练习刺客之道的苦,被硬生生打哭,而从那之后,她就再没哭过,然而今日,她却是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扬起手欲打,却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傻子,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李轻尘此刻已是极度虚弱,还是由黛芙妮娜帮着才能勉强站在空中,体内的真气全都消耗了个干干净净,不管不顾地超越自己极限的后果便是皮肤,肌肉,乃至于体内的经脉都全部撕裂,气血之力消耗太大,连涅槃之力也变得十分微弱,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不过好在他还活着就是了。
李轻尘见她抬手,吓得下意识地一缩头,直到她将手放下,哭成了泪人,这才咬牙扬起两只血肉模糊的断臂,微微摆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潇洒地道:“我说过,定护你一生平安,男人嘛,说过的话,怎么都要做到的,我又没死,哭个什么。”
黛芙妮娜稍稍松手,李轻尘一下从空中坠落,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可紧接着又被一股柔和的真气托起,这才重新站定,黛芙妮娜见状,在一旁笑道:“男人嘛,就是只会逞强。”
再看这边,面对着一众镇武司武侯们的冷嘲热讽,老者就算再是生气,却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眼下形势比人强,大洛朝廷不可能得罪手下镇武司衙门而反过来偏袒他们,一旦真激怒了对方,恐怕景教在大洛的传教之事也要受阻,到时候自己恐怕就只能回圣城受罚了。
老者一抱拳,语气已变得十分客气。
“今晚的事,都是误会,我们事先不知两位大人的身份,还当是有图谋不轨的外人闯入十字寺,这才出手想要制服贼人,然后扭送镇武司,现在误会解除了,裴大人可还有指教之处?”
几句话,便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顺便把自己这一方的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
裴旻听了,虽有些不太舒服,却也不愿再将事情闹大,眼下不适合节外生枝,于是便道:“指教谈不上,不过前辈您既然也是个用剑的,那来日裴某便再来讨教一番就是,夜已深,明日还有演武会,我们也就不叨扰了。”
言罢,不管老者如何反应,裴旻便转身直接飞至李轻尘的身边,李轻尘见状,赶忙低下头,感激道:“这次多谢裴大人搭救了。”
裴旻摆摆手,指点道:“不必谢我,要谢,就去谢谢他们,李轻尘,现在你能明白了么,很多事,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办成的,唯有挟大势以向前,方能无往而不利!”
李轻尘心中一紧,赶紧点头道:“多谢裴前辈的指点,轻尘今日,受教了。”
裴旻微微颔首,转过身后,向着空中的诸人一抱拳,朗声道:“今日诸位助拳之恩,裴旻铭记于心,不过我司晚辈如今受了重伤,还需回去静养,就暂不向诸位一一道谢了,待来日,演武会场上,再让他亲自向诸位道谢吧!”
众人听了,也是七嘴八舌地回应了起来。
“好说,演武会上不留手,就是对咱们最好的感谢了!”
“说啥谢不谢的,这些胡人打的也是我们的脸,若不是裴大人阻拦,老子今晚可真想把这直接夷平了!”
“嘿嘿,下次若还有这种好事,裴大人只管只会一声,我等手痒,正愁不能痛快与人厮杀呢!”
“我辈武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更何况还是镇武司同僚遇险,哼,这些该死的胡人,真是狗胆包天,剿灭了真武殿后,我胡七第一个再来讨个公道!”
“胡老弟,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加我一个,我也手痒难耐呢!”
“真可惜,没能打起来,那老头儿看着挺厉害的,我很想见识见识景教的绝学呢。”
“哎,困了困了,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轻尘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势。
这就是大势,只要占据了道义,出拳便无需顾忌,群情激愤之下,就连受到朝廷庇护的景教也不得不低头求饶,哪像自己先前那样需要畏首畏尾。
亚圣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己若要报仇,大概也需要裹挟起这样的大势才行吧,原来自己一直都走错了路,自以为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如何如何,殊不知,只要大势一起,今日便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也依然可以让这些景教僧低头。
李轻尘心中暗叹,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啊,顺应天心,无往不利!
众人挥手作别,其余镇武司的武侯们看了一场好戏后,意犹未尽地转身回去朝廷分派的驿馆,而长安镇武司这边的人也开始往回走,等到走出一截之后,裴旻这才向李轻尘低声训斥了起来。
“真是胡闹,深更半夜的,怎会冒冒失失地追到这里来,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再晚一会儿,不就白死了?到时候你等着谁给你报仇,是剑心,还是我?”
李轻尘被训得没脾气,只能不住点头。
“的确是轻尘想的太简单了。”
裴旻继续严肃地训导道:“看来是幕后之人想要灭口了,竟联合了景教与鹳雀楼,还未浮出水面的势力也不知还有多少,就连你那位姓乾的朋友也被你连累了,不要以为自己实力不错就乱来,这长安城的水,远比你想得深,以后再要有什么行动,务必三思而后行!”
李轻尘只能低着脑袋,乖乖挨训。
裴旻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后,道:“王大人将你交托给我,你若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王大人交代?轻尘啊,以后莫要再冲动行事了,如今就静待演武之后,向朝廷禀告此事,再作商议吧。”
说着,他又道:“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这一次不光是抓住了鹳雀楼的刺客,而且还知道了这个幕后之人能与景教有来往,甚至驱使对方办事,这便又是一条新线索,而且我们在路上还发现了昏迷的裴家兄弟俩,也是被鹳雀楼的刺客所伤,险些身死,裴家若是知晓,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有他们倾力相助,这件事,倒好办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