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初生,落城的郊区公路上铺着一层沥青,周围都是绿悠悠的丛树,这种俗名叫做马尾松的树木吸尘能力极强,一年足足可以吸收近吨的废气灰尘,而道路两旁都是拖拉机拖动砖块的声音,这片位于落城北方已经修建了近几年的巨型工程开发区终于到了尾声。
一辆红色的东行出租车在公路上一闪而逝,车上只有司机跟一个乘客。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已经到了赚钱养家的年纪,不出意外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跟一个爱碎碎念却时刻关心着自己的妻子。他此刻一边安稳的开着车子,一边透过后视镜小心打量着后座之上的那个奇怪女孩。
对于已经有了十几年车龄的男人来说,自认也见过无数千奇百怪的乘客,算得上是阅人无数。
有拎着包裹红着眼睛坐到后座,一边哭泣一边默默拿着手机发信息的女孩---这是刚刚跟男朋友吵架。
有中年夫妻一起坐在后方,却一人望着一边的窗户,默默不语,貌合神离----这应该是正准备去民政局离婚。
有急匆匆上车后直接指明了地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边边打电话一边陪着辛酸的笑容----这应该是早上睡晚了已经迟到了的业务员。
无论是什么性格,司机都能够大致猜出他们的行程和旅途,毕竟他们所有的经历跟故事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只是今天的这个乘客有点怪,带着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身旁还有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登山背包,安静的坐在后座,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司机发现遇见了高人了,竟然琢磨不出半点线索,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大,就跟曾经见过她的某个男孩说的一样,这座北方小城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年轻女孩,仅仅是坐在那里不懂,周围的气势就如刀一般凌厉散发了出来。
司机并没有什么邪念,只不过也有欣赏美好事物的品位,他正考虑着问些什么,毕竟这个开发区有些偏僻,周围也有些注定没有多大出息的无业游民,要是那些人不长眼睛就糟了。结果那个女孩轻轻说了句到了,司机就下意识按下了刹车。
女孩提着巨大的登山背包下了车,头也没回朝着乱石里面走去,司机就也没有了出口的机会,看着那个背影逐渐消失在碎石遍地的小道上,中年男人莫名就有些失落,仿佛是错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机会般可惜。
世界上总有些男孩或者女孩,单纯只是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
开发区的某个杂乱街小巷上,林妙然安静的走着,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地方,周围的一切显然还没有重新翻修的打算,不远处垮了一半支离破碎的大楼还矗立在地面上,周围充满着沙砾和灰尘的味道,若是想修建估摸着还要很长时间。
按照昨晚搜索的结果,莲花开发区的最边缘地区还有几栋未销毁的老旧房区,卡尔小时候就住在那里,据说当时他家还是有名的钉子户,为此跟工程队和开发商闹了很多的矛盾,也就是因为这最后的栖身之地也要被剥夺,那个可怜的母亲才会心灰意冷选择自杀。
林妙然安静而稳定的走着,十分钟后在某个地方停下,前面就是那栋微微倾斜的老旧大楼,二楼的防盗窗上充满着锈迹,但是林妙然能感觉的到这里还存在着人生活的痕迹,二楼阳台被灰尘彻底覆盖的窗户上有清晰的手掌印,似乎是曾经被人握住推开过,一楼通向上层的矮小楼梯也有清晰的脚印存在,并且按痕迹所推测还没有过太久。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自然没有人会选择继续住在这里,除非那个人是卡尔。
林妙然右手提着登山包,微微低着脑袋,面无表情登上了楼,看着就像是一个刚刚旅游归来的女孩。
狭小肮脏的楼梯角落到处都堆满着垃圾和杂物,不时几只老鼠蟑螂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朝着另一处的角落跑去,似乎在欢迎这个陌生的客人。
林妙然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来到了二楼,她推测的果然没错,二楼左侧的防盗门比右边的明显要崭新很多。
砰!
一声巨响。
没有丝毫犹豫和等待,林妙然一脚狠狠踹在了防盗门之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林妙然那纤细的小腿上爆发而出,瞬间传递到了门上,早已经老旧荒废的防盗门正中心凹陷出一个大坑,裂缝如蛛网一般向四面八方蔓延,到最后噼啪一声,重重倒在了屋内的地板之上,四分五裂。
这就是林妙然执行任务时的方式,简单粗暴,先前在市中心时候必须要顾及到路人,所以她会显得畏首畏尾一些,但是到了这个偏僻的开发区,林妙然觉得终于轻松了许多,这里没有任何的顾及,遇见什么东西只需要毁掉就行。
这个莲花开发区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场。
只是下一刻,里面没有什么鬼影蹦了出来,卡尔也并没有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门口一个悬挂者的风铃收到了震动,微微响了起来。
这个房子很是狭窄,一室一厅,厨房跟厕所挨在一起,简直是一眼望去就能望见全部,林妙然走到了内侧一张廉价的木板床上,视线聚集到放在床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很是老旧,上面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女孩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眼神中充满着笑意。
那个女孩是卡尔死去的母亲,孩子自然就是卡尔。是的,他果然在这里,从来到落城的时候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可是那个怪物现在不在那里,周围都没有他的气息,所以林妙然望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很久,突然她被一阵铃声所打断,她拿起了手机。
“鲁班小区6月28日下午一点爆炸前后的录像已经从天网中抽取而出。”克里斯的嗓音从手机中传来,显得颇有些凝重“这些事变得有些复杂,因为........”
林妙然知道这是上次委托他查的事情,静静的听了一会,眼神猛缩,充满着不敢置信。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回,直接离开了这栋大楼。
.........
路小道被一缕阳光所吵醒,睁开眼睛,天空上的太阳已经快到了脑袋上方,那股炙热的气息充满了路小道的全身。
“睡着了么?”路小道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小时候他也经常会在这里睡着,第二天才屁颠屁颠的回家,只不过长大后这种事情就少了很多。
片刻后他一愣,因为他的身旁不远处就坐着一个人影,宽阔的后背对着他,显然已经坐了很久。
路小道已经见怪不怪,说道:“鬼大叔,你怎么又出来了....”
中年大叔始终背对着他,望着远方,“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自然想找人聊聊天呗。”
“没想到你这样的家伙还会来大姨夫啊,我还以为这是只有青春期小年轻才有的东西。”路小道平日里偶尔无聊也会逛逛贴吧什么的,对这种类似网络段子的话总能找到吐槽点。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远处。
路小道突然觉得这个家伙有些怪,声音有些沉闷,显然兴致不高,也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路小道伸长了脖子,询问道:“大叔,咋的,难道你要挂了啊?”
“你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中年男人双手撑着地面,身形后仰,缓缓道:“从前有一个青年,他在陆地上一无所有,没有爱人,没有金钱,没有地位,就只是所有平民之中最普通的一个,终于有一天他不想再这样了,然后就出了海。“
鬼大叔的嗓音悠然了些,“他的梦想实现了,他到了一座岛,那座岛上有数之不尽的财宝,还有无数貌美的姑娘,他最后还跟姑娘中的女王结了婚,一切都很幸福,一切都很美满,那个女王跟他说,只要你不打开洞穴深处那扇神秘的大门,我们就能一直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最后你猜怎么样了?”
路小道斩钉截铁道:“肯定打开了啊,故事的套路都是这样的,要不说人怎么就是贱,我敢打赌要是女王不说里面这扇门不能被打开,那个家伙一辈子都懒得去看上一眼。”
“是的,他打开了那扇门,然后他所拥有的一切消失了,貌美的妻子,无数的财宝,他又成为了一个穷光棍,最后一辈子郁郁而终。”鬼大叔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却给人的表情像是他在冷笑。
路小道挠了挠头,不明白大叔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他路小道最知足了,要是真有这样的美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去手痒。
“没什么寓意,只是突然想到了,因为跟现在的故事一样,结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当他再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彻底挽回的余地。”中年男人轻声道。
“什么现在的事情?”路小道望着鬼大叔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慌张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产生,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反灵组织的家伙已经从卫星上将数据录像找到了,要看么?“
鬼大叔没有给路小道回答的时间,手指轻轻一划,两人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立体的二维影像,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路小道瞪大眼睛望着里面的场景,这里面的场所他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租住的小区,从上面甚至能清晰看见他屋子的玻璃窗户。
只是片刻后,影像上一道狂暴的火焰气浪从他的屋子中涌了出来,强大的冲击力让玻璃窗户瞬间支离破碎,路小道整个燃烧着的身都直接被冲击波吹飞了出来,随后直接坠落到小区前方的水泥空地上。紧接着火焰席卷到了二楼整个楼道,顺带着吞噬了那刚刚上楼的一家三口,录像上那个小女孩生前最后的惊恐神色都依稀可见。
一切都仅仅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当火焰熊熊燃烧着的时候,路小道双手握紧,下意识微微低下了脑袋。
鬼大叔平静道:“抬头看,重头戏在后面。”
路小道迷茫的抬起了脑袋,他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他已经昏倒的身体旁边竟然凭空悬挂着一个诡异的半螺旋形状的石头,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电弧。
“风雷灵石!”路小道脱口而出,虽然他没有见过,但是本能感觉这就是。
“是雷灵石。”
鬼大叔解释道:“风灵和雷灵是两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风雷至宝。”
路小道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目光却死死的被接下来的一幕给震撼住。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漫天火海中赶到了这里,他走到了路小道的身旁蹲下看了看,再然后他拿起了路小道身旁那块奇怪的石头,犹豫片刻后竟然离开了原地,临走时似乎是在打着120的电话。
路小道微微张大着嘴巴,一屁股又重新坐到了地上,背后便是万丈悬崖,但路小道却是完全没有在意。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路小道迷茫的大吼道,“那个人怎么会是谭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