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花是认识沙尔呼图克图这个所谓的蒙古国师的,因为这位上师会法术,神通广大,所以被林丹尊为国师。
只是炒花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才刚刚当上蒙古国师的上师就这么背叛了林丹,跑来朔方军想要投靠那位大都护。
见到炒花和宰塞,沙尔呼图克图总算是心里有些底气,既然那位大都护那个容得下这两个内喀尔喀部的老盟主和少盟主,想必也该容得下他这个前蒙古国师。
偌大的中军帅帐里,很快来自朔方军达兵里的百夫长和千夫长们都到齐了,同时还有陈升张坚他们这些将官们。
自从俺答汗引格鲁派入草原,如今草原上萨满教势微,各个大部的贵族们多信奉格鲁派,也是所谓的黄教。
高进征服河套诸部和土蛮部后,那些黄教的上师都试图让他这个朔方大都护成为黄教在草原上的护法者,只不过他向来不喜喇嘛教,而且他又不需要布达拉宫的朱古来给他上什么尊号,以彰显他对草原统治的正当性。
朔方军的铁骑和刀枪火炮,才是高进统治草原的根基和柱石,那些黄教的上师试图动摇他的统治,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斧钺临身。
这时候,黄教只是刚刚在草原上兴起,虽然蒙古各部里不乏虔诚的贵种信徒,但是很显然这虔诚在朔方铁骑的刀枪下不值一提。
河套诸部被高进征服后,查干巴拉和哈日巴日他们都是亲自砍下了那些黄教上师的脑袋,主动接受了朔方军派去的文吏跟和尚们传播儒学和佛法。
而土蛮部里,当年俺答汗迎奉黄教,本意是想利用各部不信奉黄教为籍口来讨伐各部,可是却没想到各部纷纷改信黄教,到最后连他的孙子都做了黄教的朱古。
可以说土蛮部原本是黄教在草原上最大的靠山,不过高进阵斩卜失兔,扶素囊上位后,原本就因为三娘子的缘故不怎么信黄教的素囊更不会为了这些黄教的上师得罪高进,于是在草原上刚兴盛起来的黄教就这般被高进硬生生打断了大兴的势头。
对于底层的牧民们来说,黄教的上师们虽然是神通广大的上师,不过在高进这位在世神佛的大都护面前,那就是邪魔外道。
沙尔呼图克图从察罕浩特逃出来后,虽说也晓得高进这位朔方大都护对格鲁派的打压,不过他并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本来在藏地道统之争最为激烈,甚至于他还为这位朔方大都护的所作所为拍手称快。
眼下看着满帐的武将,沙尔呼图克图满眼放光,在他看来只要能让那位朔方大都护改宗他萨迦派,他萨迦派不但能在草原大兴,甚至还能在这位朔方大都护的支持下入主布达拉宫。
于是沙尔呼图克图为了今后振兴萨迦派的大业,强行压住了心中的兴奋,做出了副世外高人的风范,面对帐里投来的那些好奇目光视而不见,只是低眉念经,好似真的大德高僧。
这时候,青龙寺的大和尚们来了,那为首的大和尚,端的是好大块头,身高八尺余,而且浑身腱子肉,将那一袭僧袍撑得鼓荡开来,胸前那串念珠足有小碗大,而且满脸虬髯,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看着浑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倒像是个伏魔金刚。
这大和尚身后,跟着的几个和尚也都是身材壮硕手脚粗大之辈,而且人手一根鸡卵粗细的齐眉铁棍,走路生风。
瞧见这些大和尚,满帐的百夫长和千夫长都是目露敬畏,这些青龙寺的上师在他们眼里都是有大神通的,他们原本部中的那些黄教上师和那位智深大师辩经到最后,都是被智深大师施展降魔手段超度了。
“洒家拜见大都护。”
智深领着陕西各大寺院精挑细选的武僧们朝着高进躬身行礼,自嘉靖朝以来,朝廷崇道抑佛,江南等富裕之地的佛寺尚且无恙,可是山陕三边的寺庙却是日趋艰难,达官贵人们都去了道观,而边地百姓穷困,就算诚心礼佛,又有几个余钱能供奉佛祖。
高进虽不信佛道,可是草原上的牧民们总归要有个精神寄托,大明朝的大和尚们总好过那些动辄剥皮拆骨的上师,所以他在受封朔方大都护后派人往陕西各大寺庙走了遭后,那些方丈们便都亲自往神木县拜见他。
高进到现在都记得,当他说要支持各大寺往草原传教,弘扬佛法后,那些看着德高望重的方丈主持们为着传教的地盘那是指着和尚骂秃驴,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进去了,甚至还有差点动手的。
如今这随着他北上的所谓青龙寺大和尚们,便是各大寺按着他的要求精挑细选派来的武僧,至于弘扬佛法为牧民们讲经的自有寺庙里专门研究佛法的文僧。
“把你们叫来,是为着这位上师,他自称是大元国师。”
随着高进言语,帐中那些千夫长、百夫长都是齐刷刷地看向沙尔呼图克图,他们都是被高进彻底折服的草原勇士,对于林丹汗这位所谓的蒙古大汗自然是毫无敬畏,而且眼下这位大元国师跑来拜见大都护,很难不让他们浮想联翩。
“小僧拜见大都护,小僧虽曾是大元国师,但如今大元天命不再,小僧不敢妄称国师。”
沙尔呼图克图连忙说道,他被那伙凶神恶煞般的汉地大和尚盯着,不由心里有些发虚,要说讲经辩法,他自问不憷当世任何高僧大德,而且他也会些“神通”,可是那伙汉地大和尚手里那么粗的铁棍瞧着就端的吓人,为首的大和尚那双砂锅般的铁拳更是叫他心生畏惧。
“那你来见本都护有何事,本都护还以为你是代林丹来的呢?”
高进自笑起来,林丹暂时他不会去动,不过有机会打击林丹这个北元正统最后的蒙古大汗威信,他自不会放过。
“天命在大都护,小僧前来,是为大都护而来。”
沙尔呼图克图沉声道,在他眼中这位朔方大都护在草原上东征西讨,先后折服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卫拉特、内喀尔喀,离着一统草原也不过是半步之遥,可见其野心勃勃,迟早是会背叛大明自立,只要能使这位朔方大都护皈依萨迦派,他萨迦派必定能在藏地压服死敌格鲁派和各派。
“你不过区区花教的喇嘛,也敢妄言天命,你花教在藏地被黄教尚且压得抬不起头来,也敢到本都护面前卖弄口舌。”
高进倒是没想到这沙尔呼图克图还真是敢说,连天命都喊出来了,也难怪能忽悠得林丹汗那个蠢货给自己上了近百字的尊号,还真以为自己是成吉思汗了。
“大都护面前,小僧不敢卖弄,只是我萨迦派是诚心愿意归顺大都护,为大都护效力的。”
看到高进这位朔方大都护压根就骗不了,沙尔呼图克图很干脆地就跪了,就连原先想着的让这位朔方大都护皈依萨迦派的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成了他萨迦派愿为门下走狗。
大帐里,看着先前还颇有些高僧大德样子的大元国师转眼间就跪在地上乞求,那些千夫长和百夫长们都是发出了快活的笑声,虽说他们瞧不上这个什么大元国师,不过觉得这上师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大都护就是天命!
炒花和宰塞看着那在林丹面前装作高深莫测,把他们都诓骗得不轻的沙尔呼图克图,恨不得拔刀砍了这萨迦派的上师。
“尔等外道,也配在大都护麾下效力!”
见到那狗屁大元国师竟然要和自家抢饭碗,智深大师怒喝道,他们陕西各大寺好不容易有了高大都护这样的护法尊者,怎么能容藏地密宗的邪魔外道来蛊惑大都护。
“来来来,你这厮且起来,洒家看这辩经也不必了,你这外道若是能在洒家手下……”
“大都护,小僧……”
沙尔呼图克图早就猜到那些汉地的大和尚善者不来,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这汉地的同行们这么不讲规矩,动辄便要打生打死的,哪有半分出家人的慈悲为怀。
“上师,这位乃是你们密宗祖庭青龙寺讲经堂的智深大师,本都护也颇好奇你们藏地密宗和青龙寺哪个更高明?”
高进直接用话堵住了沙尔呼图克图的讨饶,而这位萨迦派的上师只能硬着头皮去切磋密宗神通了。
而这时候帐中那些千夫长百夫长已经都是红眼粗脖子地喊了起来,他们虽然也信佛祖菩萨,可他们都是厮杀汉,谁耐烦听上师辩经,还是智深大师的佛法简单易懂。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大都护是在世神佛,庇佑众生,凡是与大都护为敌的便是邪魔外道,他们砍了那些邪魔外道,便是行善积德,累积福报,便是战死了也能去西天极乐世界享福。
在这些头脑简单的蒙古武夫眼里,那些什么上师也好,朱古也好,要证明他们的佛法高过智深大师,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能打赢智深大师就行。
“来来来,你这上师,洒家让你只手,使出你花教的秘传大手印来!让洒家瞧瞧和黄教的有甚区别!”
智深大师已自到了大帐中央,褪去僧袍,胸口满是浓密的胸毛,看上去简直如同人形熊罴,而他对面的沙尔呼图克图这时候只能强自上前与这可怖的大和尚厮打起来。
沙尔呼图克图勇敢地冲了上去,然后就被智深大师猛地扬起巴掌糊在脸上,直接打翻在地连爬都爬不起来,惹得帐内的千夫长百夫长们哄堂大笑起来,就这点本事也敢和智深大师比试佛法神通。
藏地的密宗果然都是骗人的邪魔外道,听着那刺耳的笑声,沙尔呼图克图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又恨不得自己直接被那魔头似的汉地大和尚打死,省得受此羞辱。
“上师,看起来你们花教的佛法神通也不怎么样?”
沙尔呼图克图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朔方大都护,还有那个此时站在这位朔方大都护身后,乖巧得好似大猫般的汉地大和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看你们花教不如重归青龙寺,好生随智深大师修习密宗佛法和神通,他日本都护迟早要扫清黄教那些邪魔外道,你们花教入主布达拉宫也未可知。”
高进并没有想对沙尔呼图克图和萨迦派赶尽杀绝,黄教的势力在草原上还不算根深蒂固,可是在青海和乌斯藏,那就不是青龙寺这个他新立的密宗祖庭青龙寺能应付的,所以他需要萨迦派来做棋子。
沙尔呼图克图清楚自己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力,不依国主则法事难处,萨迦派要入主布达拉宫,就只能依靠眼前这位朔方大都护,于是他跪伏在地恭敬道,“小僧谨遵大都护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