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广阔,两军对垒,必定是斥候们率先厮杀,为的便是知晓对方动向,不让自家大军行动暴露。
高进要大军拔营前移一百五十里,便等于是打算主动和切尽三部联军决战,若不能拔除大营四周那些斥候和眼线,便不能安心大军行进。
张崇古、呼延平、王斗各率百骑出营后,不过十里便已和切尽三部撒出来的斥候们交手厮杀,没有任何试探,一上来便是倾尽全力。
眼看着十夫长被那个明国将领用金瓜锤砸碎脑袋,剩下几个吉能部的斥候再没了马上冲杀的勇气,只是伏在马背上打马逃跑。
王斗自没有亲自率兵追击这几个漏网之鱼,只是让手下一个十人队前去追杀驱赶,将这些逃跑的鞑子斥候赶得越远越好,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人马继续大索四周。
随着王斗他们逐走切尽三部的斥候,他们身后的大营里很快朔方军的两千五百骑兵尽数出营,率先朝着切尽三部联军大营所在出发了。
朔方部的骑兵全都是那些小部落的牧民出身,他们本就习惯四处游牧的生活,比起那些大部落来,更习惯马背上的颠簸,甚至只要马匹和物资跟得上,他们能在马背上睡觉。
一百五十里的距离,对于朔方部的骑兵们来说,只要轮换马匹,也就是一日夜的事情。
高进亲自率领的本部中军,因为携带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反倒是要比朔方部的轻骑们慢不少。
……
两百里的距离,对于骑兵们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起码那些被驱离的斥候里侥幸逃生的回到大营仓惶禀报时,已经是第二日。
大帐里,当知道朔方部忽然精骑四出,将他们派出去的斥候绞杀殆尽,只剩下十来个人零星逃回,萨囊三人便知道那个可怕的明国人终于要动手了。
“你们各带百骑出营,前往九股水方向查探,务必要弄清楚那明国兵马的去向。”
三部各自出了三个百户,整整近千人的骑兵队伍直往南面扑去,眼下秋高马肥,正是骑兵奔袭用武之时,萨囊、摆都、那言虽然自觉三部合兵两万五千,不怕那明国人的大军硬碰硬,就怕被他偷袭。
要知道他们三部虽然合兵,可是三部各自扎营,三座大营各有间隙,而且论扎营防御,他们远远不如明国人。
……
鞑子大营里,近千骑兵刚刚奔出不久,一直逗留在外围的夜不收们便应声而动。
只是半个多时辰后,已经在切尽三部正面以南六十余里集结的朔方部骑兵们便知道了这近千骑兵的动向。
宽阔的草甸子上,朔方部的骑兵们给骑乘的战马喂着布袋里装的精料,而用来换乘的驮马则是由着它们在地上啃草。
王斗、呼延平、张崇古和二十五个百夫长们席地而坐,讨论着夜不收们送回来的情报,那近千骑兵并非全力奔驰,顶多算是快马行军。
草原广阔,哪怕他们就在这近千骑兵南去的路上,可是双方未必就会照面,所以眼下是他们在暗,那近千骑兵在明。
“都护的大军就在咱们身后五十里,顶多半日也就到了,这伙骑兵咱们务必得将其全歼,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报信。”
呼延平开了口,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在高进麾下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即便是桀骜如王斗,也是服气的,更不用提呼延平眼下提出的建议很合他胃口。
“老呼说得没错。”
只要有仗打,张崇古自是没有意见,更何他们两千八百骑兵,都是一人三骑,虽说人有些疲惫,可是马匹无碍,而且士气高昂。
“无非是怎么打而已。”
王斗自语起来,然后看向那二十五个百夫长道,“你们说说,这仗咱们该怎么打?”
二哥吩咐过,这些百夫长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需得叫他们多动动脑子,不要只知道蛮干,眼下朔方部可经不起大折损。
那二十五个百夫长知道有仗打,这时候个个都亢奋起来,听到王斗问话,都是不甘人后地喊起来,可是王斗三人听来听去都是些,“管他那么多,咱们这么多人,操刀子上去砍就是。”的话语。
只有那个养马奴出身的阿都沁夫有些脑子,说是可以先派小股骑兵引诱敌军追击,然后布下埋伏,将敌军全歼。
“你们多和阿都沁夫学学,打仗要用脑子。”
王斗扫了圈那些百夫长后,最后夸起了阿都沁夫,然后当即便让阿都沁夫负责诱敌,而他们则是带着剩下的兵马选择埋伏地。
要打骑兵的埋伏,就得依靠地利,毕竟大家都是四条腿,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好在王斗他们沿途过来,虽说都是广阔的草甸子,可还是有些起伏的丘陵土坡和坳地,适合设伏。
很快,朔方部的骑兵们牵马而行,往里许不到的地方移动,那里有微微起伏的土丘,倒是正好能遮掩他们的行踪,而这时候阿都沁夫也领着两个百户的骑兵跟着夜不收往着那近千骑兵的方向去了。
……
当日头高升,阿都沁夫领着两个百户的朔方骑兵迎面撞上了那出营查探的近千骑兵。
几乎是在照面的瞬间,阿都沁夫拉住了身旁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冲一把的同伴,朝他骂道,“咱们是来诱敌的,不是去送死的。”
两百对一千,还主动上前进攻,找死也不是那么找死的。
于是在显得慌乱后,阿都沁夫很果断地领着两个百户的骑兵掉头就跑,而他们身后近千骑兵里打头的切尽部的三个百户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而后面跟着的吉能和摆言太的兵马也随即追了上去,他们上午出营前,已经晓得自家部中的斥候就是遇上那朔方部的精骑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叫他们逮着机会,遇到那朔方部的斥候,哪里愿意放过。
一边跑,一边追,紧咬不放的切尽部骑兵追得最是起劲,看着前方宽阔无比的草甸子,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前方能有什么伏兵,直到他们追着前方那伙朔方的骑兵越过一道浅丘,策马奔出几百步后,看着前方的朔方骑兵忽然不跑了,方才愣了愣。
王斗三人领着三个百骑,摆出了冲锋的阵型。
这时候切尽部的骑兵们才知道被埋伏了,可这个时候他们看着前方也不过是多了三个百骑,仍旧相信他们能赢,他们后面可还是有摆言太和吉能的六个百骑。
“杀!”
随着王斗率先策马冲锋,三个百骑呈品字形杀向了前方迎面而来的切尽部骑兵,而阿都沁夫也领着两个百骑掉头后沿着侧向奔驰,这时候他已经能看到跟着切尽部翻过浅丘追来的吉能部和摆言太部的骑兵。
王斗他们直接杀穿了切尽部的骑兵群后,气势更加高涨地撞向前方的摆言太和吉能部的骑兵,接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的继续杀穿了摆言太和吉能部,直到冲上那道浅丘后方自勒马转身,重新整兵。
三部的骑兵重新汇合了,刚才那朔方部的重骑兵虽然冲锋强得可怕,可是他们拉开阵型后只有那些来不及躲开的像是被割草般的从马上击落。
双方对冲过后的空地上,足足有近百人从马上摔落,有些死了,有些倒在血中呻吟,有些则是受了轻伤,王斗他们这边也有近二十人落马,不过大半都没事,反倒是从地上爬起来后,拿着铁骨朵、铁锏之类的重兵器追着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鞑子们大杀特杀。
“怕什么,继续冲,咱们耗也能耗死他们。”
重骑兵不耐久战,能被萨囊他们派出来充作斥候的百夫长都是三部里的勇士,也都是打老了仗的,他们晓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对面那些重骑兵强悍归强悍,可他们能冲打几个来回,人受得了,马匹受得了吗?
看着对面三部兵马合兵一块,再次有整队冲锋的架势,王斗他们冷笑起来,也同样勒兵准备冲锋,刚才这些鞑子们可是把阵型放开,由着他们杀透过去,只是不知道当朔方部的轻骑抄了他们的后路,封死两翼时,他们还有没有胆子继续和他们放马对冲。
两边骑兵队再次奔驰起来,王斗他们依然是标准的墙式冲锋队形,骑兵间彼此距离几乎是腿挨着腿,而对面的鞑子骑兵则是彼此散开,他们试图从两翼绕后。
只是双方刚刚策马冲起来,更大的动静响彻整片大地,一个又一个朔方的百骑从两翼侧后方向奔驰出来,几乎是片刻间就将整片战场给淹没了。
于是原本还显得气势汹汹的鞑子骑兵们直接崩掉了,他们在距离王斗他们不到两百步距离的时候,队伍彻底乱掉了,掉头的、转向的不一而足,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试图硬冲过王斗他们的重骑兵,直接逃跑。
但是到最后,那只剩下区区两百不到坚持冲锋的鞑子骑兵直接被王斗他们给掀翻了,随着一根根爆裂四散的木枪,那两百还算有些胆魄的鞑子骑兵就像是下锅的饺子从马上摔落,仅仅只有三十多骑幸运地透阵而过,可是当他们头也不回满怀希望地朝着那道浅丘奔驰而去的时候,绝望的一幕发生。
整整三个百骑的朔方骑兵们在那道浅丘上朝他们发动了冲锋,然后这三十多骑很快就被淹没,没人能活下来。
过去的几个月里,朔方部的骑兵们训练的只有纪律和队形,他们本就是最好的骑手,只要能坚守纪律,墙式冲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的,眼下宽阔的草甸上,便是一个个百骑四散追杀那些崩溃的三部骑兵,他们就像是张大网死死兜住了这些像是受惊鱼群似的三部骑兵。
落马的鞑子骑兵,迎来了被屠戮的命运,王斗他们来回冲杀,就像是犁地一样,这场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