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划船,便看见霞光中有两个光点向他们迅速靠近,越来越大,忽然就到了眼前,停在半空中。原来是一位足踏云彩、头顶霞光的道人。梁心平当即向来者行叩拜大礼,口中诵道:“福生无量天尊。”
他见陈颐傻乎乎地看着道人,连忙把他拉下,悄声说:“这是仙人,快行礼。”可是陈颐一个放牛娃,哪里懂什么礼仪,只好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仙人只是微微颔首回礼,然后说:“我是蓬莱仙岛的巡岛功曹,尔等既然闯入仙境,不论善恶,先要一战,赢了才能登岛,输了就回去吧。”
“我们道术粗浅,正为学仙而来,怎敢冒犯仙人?”梁心平说。
“仙境乃神仙所居,岂是寻常人就能随随便便出入的?因此东华大帝君设下规矩,命我测试来者,若是侥幸而入的人,一律赶走。当然,念尔等肉体凡胎打不过仙人,因此我不与你们交手。这是我的侍者,你们和他打,打赢了就有登岛的资格。你们明白了吗?”
梁心平想着才刚刚从水墙中熬过去,两人都是神虚力乏,只怕打不过,便说:“仙人,我们只想到瀛洲去,不敢奢望入东华大帝君门下。还请放行。”
巡岛功曹说:“凡人拜师都要交学费,何况修仙是无上境界,哪有免费的道理?任何人想修仙都要先在蓬莱仙岛上效力一百年,才能到瀛洲、方丈去拜师。拜师学成后也要到蓬莱再效力一百年才能出师。你们如不能接受,就趁早回家去。”
梁心平哪里知道原来仙境还有这样的规矩?但到了这一步,也只有一路走到底了,只得应道:“好。”
“他跟了我巡岛十年,这十年里再没有一个人能登岛。你们有甚本领,尽管使出来,以免后悔。”巡岛功曹说着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侍者便飞到小舟上,问道:“谁先来?”使者也是道士打扮,留着一把斑白飘逸的胡子,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梁心平有了小心思,他心想:“现在我们都是筋疲力竭,怕是斗他不过。小兄弟法力深厚,先去打上一阵,纵是不赢,也要消耗他几分,等我恢复过来,一锤定音,总有几成把握。我若先上了,就算把他耗垮,小兄弟未经战阵,恐怕也难赢。到时两个都登不了岛,岂不可惜?”于是便唤过陈颐,说:“小兄弟,你先上吧,尽你所能。”
这些天来,梁心平待陈颐就像师徒一般循循善诱,陈颐又尊敬又佩服他,对他只是言听计从,哪有许多想法?只说:“好。”便对侍者说:“我先上,怎么打?”
侍者也不多言,弹指一挥,击出一股寒气,如剑如戟,直往陈颐面上刺去。梁心平见他攻得太急,急忙提醒陈颐:“小心!”
然而陈颐未经训练,根本看不到这股指气,虽知不妙,却也不知怎样躲避。眼看着寒气就要贯面而入,陈颐只感到心中一紧,情急之下击出一掌“大罗佛印”,把那寒气压倒,更直追侍者。侍者急急腾跃到半空中,只见掌风激起了千层浪花,也忍不住叫声:“厉害!”
侍者不敢怠慢,连忙抽出宝剑,使出一招连环击,先弹一指,随后跟着指气直刺下去。陈颐又出一掌,却连指气与宝剑都给挡下。但侍者并不退让,倾力挺剑而入想把佛印刺穿。两人相持未几,那宝剑硬是被佛印一点点压弯,最后“铛”的一声断成两截。侍者见势不妙,一头扎入海中,躲过了掌风。
侍者从水中飞出来时,已是浑身湿漉漉的全无威仪。他忍不住问道:“你修道多少年了?”原来他已修道二百年,平生难逢敌手,更别说把他打得如此狼狈了,今日见陈颐如此厉害,便以为是在凡间修炼很久了,但是学道之人的岁数是看不出来的,因此忍不住要问一下。
陈颐说:“我还没学过呢。我也想像你们那样,又能飞天又能下海的,所以才到这拜师来了。”
但是侍者闻言,哪里肯信,只当陈颐吹牛罢了,说:“你这大罗佛印如此凌厉,却连飞也不会飞?”
陈颐老老实实地说:“我真不会飞,我要会的话,早就飞上去把你打倒了。”梁心平一听这话,心想:“坏了!”连忙对陈颐说:“别乱说话漏了底细!”陈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只说:“对不起。”便再不说话了。
侍者原来还不信,听到两人对话,知道陈颐说的果然是实情,忍不住笑起来——他当即有了应对之策。
只见侍者双手捏了水雷诀,念动咒语:
“神雷金龙,在天化生。九江五湖,水府直仙。生变雷电,统领阴灵。交风掷火,驱役天兵。飞云散炁,上彻太冥。布暴神化,六甲六丁。帝救符命,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
侍者以诀指海面,原本风平浪静的海水突然出现了似有似无的一条水龙。这水龙绕着陈颐和梁心平所在的小舟来回游走,一会就把海水搅得翻腾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小舟给给卷了进去。梁心平急忙抛出宝剑,然后跳到剑上,御剑凌空——原来他还不会腾云驾雾,只会御剑术。这剑仗着高速在空中盘旋,却不能停下,一停就要掉下来了。梁心平这样勉强站住后,却见陈颐紧紧趴在小舟上,神色慌张,便想去救他,一旁观战的巡岛功曹却说:“不许帮忙。”梁心平只得罢手,只盼陈颐能渡过难关。
但是过了一会,陈颐依然无法可施,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漩涡底。梁心平急了,对巡岛功曹说:“仙人,他认输了,我接替他吧。你许我去救他!”功曹却说:“又不是你在打,你说了不算,他认输才算数。”
陈颐被漩涡卷得头昏脑涨,心中暗暗叫苦,却没破解之法。然而他恍惚间看见水中似有一条游龙在搅动漩涡,便尽力击出一掌,把那水龙打成两截。那龙随即像水消冰融一般消失无踪,而漩涡也慢慢停了下来。
侍者见淹他不成,便趁他转的头晕站不稳,连续弹出七八道指气攻去。陈颐一一挡下,想去反攻,却苦于不能飞行,侍者躲到远处便打不着了。陈颐有些生气,说:“有本事你下来啊,我一打你就跑算什么英雄?”
侍者笑道:“小子,我这就下去——你看看你的船吧。”陈颐低头一看,原来有两道指气直贯船底,把小舟打穿了,海水咕噜咕噜地灌了进来。
“坏了坏了!”陈颐暗叫不妙,“——不怕不怕。”不一会儿,小舟便沉入海中,陈颐也跟着沉下去,不断在水中挣扎着。梁心平喊道:“小兄弟你认输吧,我这就去救你。”
“不···不····”陈颐被水呛得要死,却依然不肯投降。侍者见此,说:“别硬撑啦,我帮你一把。”说着便飞近海面,蓄力发指,准备给陈颐来个最后一击。
谁知陈颐待他接近,猛地甩出捆仙绳把他缠住,然后借势把自己拉出水面,两人距离也被拉进到分寸之间。陈颐当即左手打出一掌,兜头兜脸就往侍者扇去。
侍者十分惊恐,大喊道:“我认输!”陈颐却收不住势,一掌不偏不倚的正好扇在侍者脸上。侍者吓得面如死灰,以为这次不死也要重伤了,但一会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只是有些痛,并没有大损伤。
侍者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大罗佛印?”
陈颐说:“我都站都站不住,怎么发力?而且刚刚我的法力突然又失灵了。”
“那这是?”
“这就是普通的一巴掌啊。”
侍者被耍了,当然非常生气,正要把陈颐从自己身上推下海去,却听见巡岛功曹说:“不得无礼。他已经赢了。”
侍者懊恼地把陈直带到巡岛功曹身边。功曹捏了一诀,指着海中默念咒语,然后伸出右手,一翻手掌,那沉到海里的小舟竟浮了上来。陈颐便回到小舟上。
梁心平说:“小兄弟做得好!现在轮到我了。”说着就要对侍者发动攻击,但功曹却做了一个“不”的手势,说:“按规矩,谁打败了侍者,谁就做我新的侍者。直到下一个人把他打败为止。陈颐,现在轮到你做我的侍者了。”陈颐只说:“好。谢过仙人,谢过侍者了。”
功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为蓬莱效力了,一定要认真对待。如果你被打败了,就要去找别的工作,要等很久的。”
“好。”
梁心平却直呼不妙,想道:“好个屁,我怎么打得过这小子。唉,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规矩。只望他要开开窍,对我手下留情罢。”又说:“小兄弟,我们好好切磋一番吧。”
“好。”
梁心平不敢大意,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拿手绝招。他舞动拂尘,口念咒语,那拂尘见风就长,“呼呼”地像蚕吐丝一样,长了十几丈。拂尘一抖,千根丝线都往陈颐身上缠住,一下子把他裹的像个茧一样。陈颐想挣开,却被牢牢捆住,发不出分毫力气,急的他大声喊道:“道长,我的法力又失灵了。我认输了罢。”
梁心平没想到赢得竟然如此轻易,于是放下心来,还不忘教导陈颐说:“你不会法术,短板太明显了。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以柔克刚的道理。以后到了岛上,一定要勤加学习。”
陈颐动也动不得,又被拂尘勒得生痛,只得说:“好道长,我认输了,你放了我吧。”梁心平便侧眼看巡岛功曹,功曹说:“可以了。”梁心平便收了拂尘,想功曹作揖说:“谢过仙人。”功曹说:“以后你就做我的侍者吧。”
“是。”梁心平说到。他心里又念着陈颐,便问道:“那这位小兄弟呢?”
“他自有机缘,你不必劳心。”
“是。”
说完功曹就带着一新一老两个侍者飞走了,空留陈颐在小舟上仰头看了半日。
“道长~道长~等等我。”陈颐见仙人飞回蓬莱仙岛,赶忙划起小舟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