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
水果林:“哎——,卖水果哎,今天的水果新鲜着,这位姑娘要不要来一些?”
茶小葱:“好啊,来两根黄瓜。”
水果林:“好勒,姑娘要这两根?是用来敷脸呢?还是开汤,又或者凉拌?”
茶小葱:“哈哈哈哈……”
焚音:“……有什么值得那么好笑?”
茶小葱从衣袋里掏出一本漫画书丢给了魔尊大人:“我笑什么你看完就会明白了。”她说完,抛开了焚音独自一人走在了前面。
“朝尼奇遇记?”焚音看看面前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面容有些扭曲,“这是你画的?”这本书他听过,不过没有看过,魁麟说这本书是妖界的**,不能看。而魔尊大人日理万机,也没有兴趣看。他只知道书是经过林蜡竹的手流出来的,其它更是想也没想过。
“朝尼居”三个大字在破房子门前格外显眼,焚音收起了书,一脚踏进了院子里。
“第三次来了,好像又变了不少。”茶小葱进门打了窗子,赶走了屋子里的潮气,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焚音靠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因为不了解,所以才看得格外认真。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不像这儿的人:走路的时候步子比寻常女子大了一倍,来去一阵风,说话中气十足,咬字也不甚在意,完全像个男人。不,应该是说,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区分男人与女人。只是随性做些自己开心的便算。
“为什么会想到来这儿?”焚音不认为这地方很安全,这座小镇离界碑很近,再往前就是通往鬼界的地脉,他记得就是在这附近遇到了茶小葱。魔元附身,仙琴合体,只是一瞬。茶小葱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改变,她应该很恨这儿,可是为什么……他看着茶小葱坐在床边傻傻地笑。像新嫁了如意郎君的新娘子,看着看着,他居然打了一个寒战。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听茶小葱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儿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她的眼睛里浮着一道明媚的光,耀得人心头发慌,她没有注意到焚音的表情。想了想才又继续说道,“来这儿,只不过是因为想再看看,四年,五年,对于仙妖魔神来说都很短。经不起推敲,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十分漫长。今日不来,也许以前都没有机会了。”她的手指叠印,床榻上发霉的被褥顿时焕然一新。她轻轻地坐在榻沿,看着屋里的一切。
焚音不解地看着她,像看怪物似的。
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坐到了天黑。
星光从破漏的屋顶上泻下来,淡淡地撒下几条银线。没有月光。所以一片凄清。茶小葱对焚音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哪一件事,她都不觉得自己该与他有什么交集,也许唯一可谈的就是渺夜之城。木妍,或者花叶玖……而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这个。
焚音坐在黑暗里,黑色的衣纹折射着淡淡的紫辉,勾勒出柔和的线条,他不言不笑,依旧显得威严华贵。可以想像,在魔元破损之前,他是何等威风八面。茶小葱的视线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跳去了更远的地方。
山风送来了阵阵琴音,断断续续的。
焚音突然找到了话题:“我的琴,是瑾珏教的,我们魔族个个都是粗人,不会那样风雅的东西,都是他教的。第一次听他弹琴我就知道,他是返香的徒儿……可我却没揭穿他。”他用的是“我”字自称,不再是“本尊”“本座”。
“你知道他混进魔族是为了什么?”茶小葱思绪一滞,终于回过神。慕容瑾珏是慕容芷才的亲哥哥,也是返香最疼爱的徒弟,他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布今天这个局?那个这局里,究竟混进了多少棋子,又有多少是黑?多少是白?
“他不是混进魔族,他是真心想为魔族在六界之中争得一席之地。”焚音靠在那边,连衣角都没动过,安静得像一尊塑像,“魔族,生活在那不见天日的弹丸之地,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逼疯,但是神魔归息是大势所趋,我们不得不服。这些,姓暮的小子应该多多少少也跟你提过……魔本应与神相对,神隐,魔退,六界仅得四界足矣,只是身边一族至尊,又怎能看着族人一个个疯狂而死?所以我动用了一盘棋子,最重要的那一棋你也看到了,是魁麟。”
“魁麟算计了青丘之国,你算计了魁麟?那婪夜他……”最初的相遇是在这里,婪夜是想解开界碑进入冥界轮回之境解救仙狐族民。他受伤,归根到底也是因为这盘棋局,原来自初遇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入局,她没有选择,不管是黑是白,她都没得选,这场角力当中,如果是返香赢,她会取代返香成为了仙盟之首,如果是焚音得势,她便不得不顺时顺势,接任魔尊之位。她口口声声说选择的是婪夜,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一边是承诺,一边是仇恨,她该怎么选?
“我懂了,你一早看中了我,所以看着慕容瑾珏舀走花叶玖的画像也不置一辞,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阴差阳错……”花叶玖的画像破了,只勉强可以看出衣服的款式,所以邵老爷子一口认定了她就是所谓的六界灵女。她本来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却在这场混乱的争斗中从女配变成了女主,好笑的是,她还一直做着女配的事,顺流逆流,糊里糊涂,连自己变成了个笑话也不自知。
到现在,她已经别无可选了,为了报仇,她只能顺着焚音的愿望,走完最后一段路。
这是一口多么大的鱼缸,她游来游去都还在那片不深不浅的水里。
焚音点了点头:“渡魂之术维持不到多久。我必须在魂飞魄散之前,找到新的继任人。魔元需要新的主人,而在新的魔尊诞生之前,四神兽的力量不能在妖族的手里复苏。”
“所以你才折断了青封的角?”魁麟也在寻找四神兽之力,却一再暗中受阻,原来最大的阻力却是来自于这个强大的盟友,茶小葱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失去了霸气的焚音散发着一股阴柔蛊惑的力量,他每走一步。都有他的理由,每一步都考虑得那样周详仔细,令人心生寒意。“你一面暗中压制妖族,一面打击仙门,你甚至打定主意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就这样丧性病狂?婪夜离开,返香师兄与云卿死去……这些都是因为你……你早就算好了。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不对?”她站起来,尖利的指甲在床沿磨出一道清晰的划痕。欲使人强大,必先使人疯狂,这句话真没错!
“茶小葱,你忘了。我是魔啊……世间极恶的……魔……”他是魔,却选择了最善良的人,这鲜明的反差足以证明他是个疯子,货真价实的疯子。
“你为什么不选花叶玖?明明她才是灵女,她才是赤贯妖星,你为什么不选她?”还记得在长笀村里见过的那一面,她曾对他惊艳过,困惑过,她也曾害怕过。彷徨过。他给了她那么多情绪,却不能这些情绪适当的出口。她看到了魔族的悲,却也看清了自己的痛,她的不幸都来自于他。她恨他!她恨所有人!真相永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招手,可是她却永远无法触及。
她猛地站起来,一步步向门边那团黑影走去,她的手指掐进了肉里,只感到一手潮意,懵然间,已感觉不到痛。
“为什么不选花叶玖?问得好……”他的目光同她一样黝黑,一眼望不到底,“所有王者的眼光都是一样的,魔族也不例外,孔雀能选你,狐王能选你,为什么我不能选?如你甘为魔族至尊,绝不会不负责任,更不会为一己之私而一走了之,我就看中了你这一点,有事就扛下来,扛不住,也会硬扛到底。”
“哈……”茶小葱只能苦笑。这算是优点么?她是独生女啊,从小没有哥哥姐姐照顾,也没有可以推卸责任的理由,遇到什么事都只能自己扛,扛着扛着也就扛习惯了,她扛着郭猎所谓的纯情与奸情走了多少冤枉路?她扛着返香交给的派中琐事,熬过了多少失眠的夜晚?她扛着夫君最后的愿望,经历了多少苦难?他们都以为这是她的优点,其实不是,那只是现代人独有孤独与消极。扛不下去怎么办?大不了就只一死,死又有何难?就像她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前,看着花叶玖那样酷似乔安娜的脸,她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个满是俊男美女的世界。
她那时只想到了死。
世间事,有多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她不想知道。
“焚音,你真是抬举我啊。”她猛地加速,抬手一记直拳,重重地擂在焚音的小腹上,后者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砰!”烟尘四散,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细灰。
“你能确定我不会让魔族逝如飞烟?你那样逼我?不怕我比花叶玖更疯?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你将我害得有多惨。”她蹲下来,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曾经强大的魔尊,此刻在她手里柔弱得连普通人尚且不如,她这一拳没有用太大的力,只不过敲断了他三根肋骨。
焚音仰头挂出点笑意,摇头道:“你见过莫云笑,也就是丁公藤,觉得他为人如何?作为魔族昔日的左使,他值不值得你关心?你会不会把他当朋友?答案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分。魔者若真为邪道,你又为何能坦然接受陶然村的村民,并不辞辛苦为他们重建家园,四处奔波?陶然村之于你,与渺夜城之于我并无不同,城中的魔裔,与莫左使亦并无不同。你不用急着否认,三日,三日之后,你就能感同身受……”
“三日?我倒想看看你的鬼把戏还要玩多久?”茶小葱的手劲越来越大,勒住了焚音的脖颈,可焚音目光闪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竟将所有的神色都凝在了笑纹里。他还笑得出。
“放心吧,三日之后,就算元气恢复我也无法与玄武、朱雀、青龙三神兽之力抗衡,你便等到那一天再杀我也不迟。”他吃力地说着,慢慢挪开了她的手指。茶小葱缀缀地望着他,恨不得将他这张似笑非笑的脸皮扒下来。
焚音却从她手底滑开,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床。
“三日之后,你从我杀起,一路杀过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魔族没那么多大道理大讲究,强者至上而已。”他喃喃地说着,翻身背着她沉沉睡去,渀佛刚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茶小葱咬牙在风中站了半天,突然一拳打在门框上,大门“哗”地一声倒下去,惊醒了镇上的狗,立时吠声连连,起伏成片。
“渺夜之城,魔族……云卿,你能告诉我怎么做么?我想为你报仇,可对面那个却是你的亲娘,我想为师兄报仇,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你告诉我要怎么办?我从来没想过,二次元的世界是这样的残酷,从来没想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夹在风声的呜鸣之中,镇上有狗吠有蛙吟,又是一年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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