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轻侯与风无语是沆瀣一气,怎么会明令禁止采补之术?
可是,好欲忘仙者都是心不在道之人,谁又能抗拒这样速成的法子?
茶小葱也不相信。
两人在客栈订了一间上房,为了掩人耳目,茶小葱换成了少年的模样,两人窝在被子里,美其名曰,为着凉的婪夜焐汗。
婪夜看着那张男人脸,被激出一身冷汗,忆起那《朝尼奇遇记》里的种种,“病”倒好了大半。
夜里,老鬼遵照茶小葱的吩咐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后多了一位半大的孩童。却是付家宝。
付家宝“借尸还魂”没喝过孟婆汤,对做鬼的事还记得几分,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只有些模糊不清的印象,唯一记得牢的,便是这朝夕相对的四鬼和那位陪他讲故事的牛叔叔。
那一年的新进弟子当中,只有他选择了流霞庄。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离万俟常清的族人近一点。
流霞庄弟子不论从资质还是志向都远不如御华派,但是此派物质条件优渥,其中多有闲修之人,平素寻花赏月也是寻常。但茶小葱要从一个孩子的嘴里问出风月故事,倒有些难度。莫说他不懂,就是懂,也未必能说得清。
然而,为了不打草惊蛇,茶小葱只能这样做。
“家宝,庄上最近可有喜事?”茶小葱出来去付家宝相互见了礼,弯弯绕绕地扯起了家常。
“不曾有过。”付家宝举止老成,礼数不缺,确实招人喜爱。
方轻侯一直盼着有位纯阳子能传他衣钵,付家宝又称了他的心意。听闻他对此子竟比对亲身骨肉还好三分。
“那……丧事呢?”茶小葱想了想,已经有了计较。
“两名师兄犯了门规,被师父亲手斩杀了,今天是两位师兄的头七,丧事早办过了。”付家宝觉得这件还算得上是丧事。
“……这几年,你有没有听说庄上哪位师姐殒了?”
方轻侯新的小妾多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儿。虽然都是先逐出师门再纳的妾。可名头上却很难听。就是普通的武林门派也没有哪家师父会这样好色,行事荒唐不说,还饥不择食。
都说兔子不知窝边草,他这算什么?
付家宝脸上一红。似乎猜出茶小葱问的是哪些师姐,迟疑了片刻,方道:“去年有一位徐师姐难产。熬不住,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哭了几天几夜。眼睛都快哭瞎了。就只是这件……师父对师姐们很好,吃穿用度都是庄上最好的,几年来也不见有何差池。”
早些时候听说流霞庄修仙只是为拉拢仙门各派,现在想想,这未必是旁人的戏谑。
该问的就只有那么多,流霞庄弟子虽然行为不检,但却各有底线。害人性命的事是绝计不能干的,至于方轻侯一家。除了大小老婆一窝子,也没见更多不妥,流霞庄的钱银都是靠采办矿场正当得来的,要说这来路,也是光明正大。
之前在街上听到的传闻不虚,流霞庄上下虽不庄重守礼,却懂得分寸,采补之术伤人性命,确是不容。
付家宝与四鬼感情甚笃,只当是老鬼带他来叙旧,见面只是各各欢喜。
茶小葱问到的这些虽然唐突,可他并没放在心上。
原本,茶小葱那回见过方轻侯与女弟子办事还有些心理阴影,但对比起御华派的所做所为,才惊悟,那些不是过是人家的家事,就算再荒唐,也扯不上六界恩怨。
这几年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一件又一件地被推翻重来,茶小葱对自己的眼光彻底不自信了。
幸好她还有一位好丈夫,不用她提要求,所有的优秀条件都具备。
“跟我猜的一样,流霞庄果真不允许弟子修习采补之法。两弟子被处置,也是真事。”茶小葱摊了摊手,似乎有很失望的样子。
婪夜的精神好了许多,正靠在床上笑,看她进来,便招了招手。
茶小葱刚走近,便被他强行拉进了被子里:“外面冷,进来说话。”
楚地湿冷,却不下雪,只见着细小的冰粒和着雨水往下掉,俗称沙子雪。
这样的天气,到处都湿漉漉冷冰冰的,被窝确实是唯一的好去处。
茶小葱听话地躺在他身边,抬起手为他试试体温。
他的身子好像比平时凉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有关。
“流霞庄受制于御华派那么多年,不参与那肮脏事,总该有些交换条件,否则,风无语那样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相信方轻侯。”最得风无语信任的是玉行师太。
这事提醒了茶小葱,她静下心来想一想,突然眼睛一亮。
“你是说流霞庄起炉铸剑与御华派有关?”
婪夜点了点头:“只怕未必是铸剑,我们找到万俟正就知道了。”他把茶小葱按在额手上的手挪下来,护在怀里,摇摇头,“我没事。”
婪夜与茶小葱确实像,就算没有天生的默契,也有着相近的习气,比如说,逞强。
茶小葱抬头碰了碰他的薄唇,轻声道:“没事就好。”
婪夜将茶小葱搂紧紧,缓缓地合上眼睛,他胸前起伏,听呼吸,似比以往来得急促。
就在茶小葱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自嘴边又逸出一声叮咛:“明天找个借口送付家宝回流霞庄,我去查万俟家族,不能事事陪着你,千万记得要小心。”
千万记得要小心!
“我明白。”
婪夜从来不会像保护人质那样护着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小心”已经很是难得,这是婪夜的信任。茶小葱的回答也同样轻描淡写,仿佛没将他放在心上。
她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位好王后,甚至好妻子。但她却懂得怎么去做一位足以并肩的伙伴。
付家宝与四鬼聊了一夜,也不知道四鬼都与他说了些什么,第二天起来,他看茶小葱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看婪夜时,那目光更狂热到了火烫。简直就像看到了国民偶像。
茶小葱自然不愿相信孩子早早就成了耽.美狼。不过那点邪恶思想老是胃酸似地往上冒。
婪夜则表示相当胃疼。
几人没什么好收拾的,茶小葱陪着婪夜略做梳洗便替自己挽了个男子的发式,一颗焕颜丹下肚,她又变成了那个不起眼的少年。
“焕颜丹还有没有?”婪夜伸出干净漂亮的手。
“干嘛?你不是会化形么?哪用得着这个?”
孙悟空还会七十二变。婪夜作为一代狐王,变个一两款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我拿回去叫几位长老看看,若是对身子不好。就不要再用了,怕吃多了生不出孩子。”婪夜将药丸仔细包好,无视茶小葱呆滞的脸。
怕吃多了生不出孩子。这是神马理论?茶小葱大窘。
还有句话婪夜没说,虽然他现在需要节制一下,可也不希望整天跟男人睡在一起,如果被人抓了现行,他就真成六界偶像了,而且还是男风爱好者的第一偶像。
付家宝想必已经知道茶小葱的真实身份,见她易了容也没多问。看向她的眼神毕恭毕敬。
上次方琏让她走了侧门,这回终于可以走正门了。茶小葱心情还算不错。
流霞庄离郴州城不远,两人御物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敢情这里的纨绔们都得日上三竿才起,一些送货的车夫们便将货物停在了门边,两列长长的队伍,全是没经过验收的货品。
付家宝带着茶小葱还没进门便被一位货主拉住了:“小公子,劳烦你着人来点点单子,这鬼天气又湿又冷,火石要是受潮可了不得。”说着,双手递上了一张沾满煤灰的单子。
茶小葱比付家宝高一头,随便瞟了一眼,果然大部分都是煤。怪了!还真的是起炉铸剑?
付家宝虽然小,但是在方轻侯面前还说得上话,见几十名车夫门前冷得直哆嗦,实在于心不忍,便点头道:“行,请各位稍候。”
茶小葱佯作无意地问道:“仙门弟子应该抗寒,一个冬天哪用得着那么多煤?”
付家宝道:“姐……前辈有所不知,这些火石并非用来取暖,而是用来铸剑,为的是令师兄们能在点玉大会上夺魁。”他收起货单往侧移一小步,让茶小葱先行,自己则跟在半步之外,颇有点大家风范。
“为了点玉大会?”这个也太好笑了,为了个不算什么的技能大赛,让流霞庄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去铲煤冶铁,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是,付家宝的样子却不像在说谎:“上个月师父对着大师兄发了脾气,说他不长进,只会弄些荒唐不经的事来丢人,还玩到当爹的屋里去了,说是失了师门的颜面,大师兄痛定思痛,决定起炉铸剑,干一番大事业。”前半句话说来一板一眼,料想是按本照述的。
茶小葱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方家这父子兵怕是会死在女人手上。
茶小葱觉得自己有点问过头了,有意伸头看了看四周,道:“今日便送到此处,天气冷我得早此回去,客栈里还有个病号在等着。”
付家宝挽留道:“前辈不喝口茶暖暖身子再走?”
茶小葱摇了摇头:“改天吧,我们在郴州城内还要多呆几日,将来有的是时间。”
付家宝道:“那弟子送前辈出去。”
茶小葱婉拒了:“不用,出出进进就一条道,我都记得,门外那些车夫还等着交差,你先忙。”
付家宝不好再违拗,将出去的路又指了一遍,才得作礼拜别。
茶小葱装模作样地往外走,等到付家宝走远了,才返身跨进了垂花门。
流霞庄的弟子在这样湿冷的天气似乎不用早起,四周静悄悄的。
这一路没遮没阻,茶不葱很快便摸到了方轻侯常去的别院里。
被王不留破坏的花坛早已修葺翻新,花花草草在湿冷的雨雾中瑟瑟发抖。饶是再富贵的庭院,也有了冬季的凋零之态。
茶小葱熟悉的地方只限于这块,流霞庄虽不比端极派大,但是江南风格督造的园林设计,真可谓曲径通幽,九拐十八弯,像座迷宫似的。
除掉修仙的名号,这里更像个豪门富户的大宅子,讲究太多太繁,也就俗了。
付家宝并不知道万俟家族出了事,从这一点来看,亦足见风沉与婪夜手底下的情报网之完善。
为了不让庭院里的树木看起来太惨淡,有女子在树枝上系上花红丝巾,跳脱的一点艳色,立即令园中增色不少。
“珺姐姐,听说庄主昨天被大公子气晕了,他没有为难你吧?”茶小葱正要穿过庭院,忽然听见有人在窗下说话。
“庄主向来怜香惜玉,又怎么会为难我们,妹妹多心了。”另一个女子应了声,却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茶小葱陡然止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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