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瑛?”什么时候风沉也与御华派的人扯上了关系?茶小葱脚下一顿,站住。
“去了你就知道了。”风沉见她没再抗拒,上前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温暖有力,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温柔,茶小葱心间一跳,慌乱地避开了风沉的视线。就算她再愚蠢,也该读懂那眼神里的含义……只是公主王子的游戏她已经很腻了。
“好,我跟你去。”茶小葱又想了婪夜一遍,用力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掰开了风沉的钳制。
风沉无声轻笑,任衣缘在墙上揩出一道白痕,却并不显得狼狈,只是转身的背影却有些落寞。茶小葱做了几次深呼吸,安抚下犹自活蹦乱跳的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小巷的尽头,就在茶小葱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前面突然闪出一位端极派低阶弟子打扮的负剑少年,远远地向这边作了一礼。
风沉点了点头,回头道:“到了,就是这儿。”
指向之处,是一处暗门。
茶小葱打量了两眼,却不肯马上进去:“为什么会有本派的弟子?你明明说是来见凌瑛的!”但这里分明是端极派的驻地。
“我抓了她。”风沉轻描淡写地回答,举步走在前面引路。他算准茶小葱会因为好奇而跟上来。
“你抓她?为什么?”果然,茶小葱疾步追进了门。
同御华派的驻地一样,这儿只是用普通民居掩饰的一处仙门据点。
茶小葱觉得所谓的修仙门派都很奇怪,明明以仙人自居,却又不放弃在人间的地位,但说他们追求地位不折手段,却又好像不对,仙门弟子在凡人面前从不乱用仙术,在驻地的生活也是极尽低调,与普通人家无异。茶小葱从来没接触过仙门内部的具体事务,所以对这些都不甚了解,只觉得这些所谓的仙人更像是某种邪教组织般存在,因为很多时候修仙修魔都只等同于对力量的渴望与狂热。
“仙门驻地主要用以搜集各方情报,人界是其它五界的隘口,所有信息交换都在此境进行,并不是我们想要占据此地。”风沉向她解释。平时他来去匆匆,顶多同她讨论讨论画坊里的账目,极少提及派中事宜,有时甚至还着意回避她的提问,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明知我对这些没兴趣!”茶小葱跟着他穿过院子,接受了几名弟子的检视,绕至一处偏厅。这地方虽然简陋,却看管理周详,有些像军队里的暗哨。
“因为返香师叔有令在先,要求我等尽快带茶师叔接掌派中事务,接收情报网是第一步。”风沉解开一道结界,引着她走过回廊。两人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屋内传来女子的冷喝,还有摔碟子打碗的声音。
“你将她绑了?”茶小葱感到一股强烈的灵力自门内迸出,料想凌瑛是被捆仙绳之类的法器缚住了,空有一身法力却施展不出来。
没想到一向温文如玉的男子对女人下手竟不含糊,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凌瑛好歹是个六界难得的大美人,妖物都该对其垂涎三分,风沉却始终淡定如常。这男人有点不正常!
“仙门的情报网一直是由我派控制,否则我们早已被仙盟踢出七大派之列,如今风盟主生了嫌隙,妄图遣派弟子争夺据点,如此当口,师叔可还以为我该对御华派心慈手软?”风沉推开了门,淡淡地道,“而且,只说这位凌仙子的故事有意思得很,师叔不想听听?”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原为风沉温和的背面居然是这样的冷漠与果决。
如果这个人有野心……想到这里,茶小葱不觉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无耻小人,你知道得罪御华派是什么后果!”凌瑛还是一身黑衣,却因为被法咒捆绑,显得有些凌乱,头上的发髻也松了,乌黑清亮的长发流动在颈边,她抬起的美目,流露出浓烈的恨意,或者说,还有一点说不清的羞恼。但看到茶小葱随后进来,这抹羞恼立即变成了绝望。
她脸上的表情,是茶小葱看不懂的复杂。
如果说风沉是针对御华派,完全可以对同在临安城布防的范铨下手,而不是针对这位被师父赶出师门的弃徒,风沉究竟想做什么?
“当年你师父伤我师叔的时候,似乎也没想过得罪端极派的后果。”风沉还是一贯的温和,但字字如锥心之刺,直指要害。
“那只是意外!”凌瑛双目喷火,挣扎着站起来。
风沉却不理他,反而搬了张凳子示意茶小葱坐下。
“你以为那真是意外?凌仙子,真不知你是天真还是傻……”风沉叹了口气,“还是说,仙子你连自己的夫君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夫君?沈听弦?茶小葱一愣,更有些云里雾里。
三年前她亲眼看见凌瑛与沈听弦双双与御华仙尊大打出手,但是后来在绿萝仙境,却只见到凌瑛独身一人,茶小葱当时虽有疑惑,但念及这些都人家的私事,便也没想过问。她对凌瑛的印象并不差,如果没有御华派的那些狗屁事,没准儿还可以做个朋友。就为着这不多的好感,她才一直没去恶意猜测,更不会像风沉说得那样露骨。
“让我来替你说吧。”风沉温柔一笑,漂亮的眼瞳中映出一丝了然,“当日你与沈听弦设宴,只不过是想借此气走你那荒唐不经的师父,金仙之名,位尊天下,谁也想不到,这位令众仙追捧爱戴的尊仙,只不过是个连自己徒儿也不放过的衣冠禽兽,你受不了他的侮辱,才与沈听弦做了个君子约定,你明知他与魔族有牵连,却还假意嫁给他,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师父死心,我说得可对?”
凌瑛没想他会旧事重提,立时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脸色煞白。半天才喃喃地道:“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沈听弦订个婚却要宴请全城百姓,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先牵制住各派仙门弟子,然后再命人动手,掳走城内的纯阳子,是也不是?”风沉的语气依旧淡如清水,可茶小葱已从这里边听出了浓烈的嘲讽之意。
三年前的孩童失踪案就这样告破了,饶是凌瑛再不愿承认,也不能左右这既定的事实。
“不是……”凌瑛听风沉说到这里,背脊上突然升起一股凉意,忘了挣扎,也忘了分辩,而是颓然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风沉停下来,笑了一下:“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儿,除魔卫道,哈,真是说得好听。不如就由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你的夫君,也就是沈大公子沈听弦,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但那几个字却清晰入耳,茶小葱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沈听弦,就是妖皇魁麟!”
“不,不可能!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我师父是一代尊仙,有金仙修为在身,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弟子便是妖皇?”凌瑛快疯掉了,她虽然不喜欢沈听弦行事乖张,甚至与魔为伍,但到底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同门师兄妹,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师兄便是仙门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皇。
茶小葱也说:“不可能,沈听弦在青龙面前救下玉瑶仙座,怎么看也不像是妖物,风大哥你这番推论可有实据?”
“实据倒没有,不过有机会,凌仙子可以亲自去问问尊师,说不定他早就知道,却不愿告诉你呢?”风沉想了想,又道,“想知道沈听弦是不是就是魁麟,很简单,等芷才师弟带回妖后,一切都可水落石出。”茶小葱心头一凛,立即明白过来,风沉从不乱说话,他之所以这么肯定,绝对是向慕容芷才确认过后才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当年御华仙尊打我那一掌,根本是别有用心!”茶小葱胸口灼烫难当,“我就说他一代金仙,怎么会刹不住手,平素师兄与我切磋也不曾如此,问题果然就出在这里!”
“不是,师父盛怒之下……”凌瑛越发无力。
“凌仙子的意思是说,尊师盛怒之下想劈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你?他那么疼你,怎么下得了手?还是你自己愿意承认那是由爱生恨而产生的杀意?”风沉的目的达到了,他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个死循环,不管承认或者否认,都没法为御华仙尊洗掉师徒**的污名,凌瑛没想到这么多年辛苦埋藏的秘密就这样不攻自破,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师父从来对她宠爱有嘉,怎么会舍得杀她?说起错手打伤茶小葱更是无稽之谈,唯一的解释就是,师父受到了沈听弦的威胁。至于什么样的事竟能让铮铮铁骨的御华仙尊含辱受屈,不说她也猜得到,那便是爱徒的名节。
御华仙尊这一辈子无甚差错,却是像其他胡人一般极其好酒,那天,流霞庄送来了百花仙酿,他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当晚就醉醺醺地闯进了徒儿的闺房。
他奸污了她,以酒醉之名,从那以后,他仿佛着了魔,隔三差五便来找她,她有过抵抗,也有过逃避,却都无济于事,最后,她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最信赖的师兄,却没想到,这件丑事,竟变成了师兄威胁师父的借口。
师兄被师父逐出师门之后下落不明,她忍受着巨大的耻辱,活在师父的阴影之下,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着师父的临幸。她原以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不会习惯,可是她错了,她开始想念,开始贪婪,甚至开始主动迎合,努力承欢,她看见师父跟别的女弟子说话会难过,触及师父直露的目光会脸红,她开始拿各派的后起之秀与师父比对,得出来的结果竟令她暗暗心惊。她居然爱上了毁自己清誉且置师徒人伦于不顾的那个人,因为爱上,所以远离。她不想自己的师父为了一晌之欢,而毁掉一世英明。
所以沈听弦上门求婚的时候,她像着了魔似的,爽快地答应下来。却没想到,整场谋划的最大赢家,居然是那个曾经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师兄。而她与师父的过往,就变成了师父身上解脱不了的枷琐。
术铮是胡人,从不把女子贞洁放在眼里,但却为了让心爱的徒儿有条退路,不得不做出让步。
但整场戏码当中,茶小葱是最无辜的。
“好一对深情义重的师徒,哈哈。”茶小葱突然笑出声来,“为了那点私心,牺牲我不说,还牺牲了临安城的无辜百姓,堂堂金仙竟与妖魔沆瀣一气,还敢坐仙盟之首这个位子?还要不要脸?嗯?”
她这才发现,比起这些充满挣扎与纠缠的爱欲,她与婪夜那点破事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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