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三年前妖族攻打三清宫是为了青龙地脉,如今魁麟攻打端极派是柿子捡软的捏?
没想到妖皇会与向来与世无争的端极派大打出手,茶小葱这边端了妖界领主的妖窝,那边的同门便将朱雀殿附近的杂兵清掉了,时间上的配合相差只不过一天,除了御华派,其余各派皆是不明事由,真真以为是妖族入侵。
当年端极派出手帮过三清宫,又加上余在雪与返香的私交这层关系,光是斩妖诛邪的剑阵就铺出了三个。跟着澄光殿相顾同道之谊也派了人来。
天上地下乌压压地多了许多来去匆匆的身影,临安城百姓觉得最近天气真不太好,一时风一时雨。
谁也没想到这场风波的源头竟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茶小葱。
茶小葱正在想心事,离开了婪夜之后,她心里一直空荡荡的。原以为自己单纯是喜欢与婪夜腻在一起,因为腻久了,便不自觉地忽视了许多微妙的感受。狐狸精嘛,在某方面当然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如果说这是游戏的话,茶小葱还真说不清这货究竟把技能点加在了哪里。
自从与婪夜有了夫妻之实,她隐隐觉得自己的修为进步了,与自家夫君分道扬镳之后,她更惊愕地想起一些关于双修的话。婪夜虽不致于将这些理论挂在嘴边,但却在她无知无觉中做足了工夫,原本不太值得念想的云雨之道,在狐狸的刻苦努力下突然多了一重神圣的光环。谁能与闺房之乐的欲死欲仙与枯燥无味的双修结合在一起?自然非狐狸莫属。
然而更可怕的直接后果是,茶小葱似乎对婪夜的身体产生了依赖。
才分开了不到一天,那份难受的感觉便有如百爪到心,就像是吃习惯了香菜的人,天天要点,而初时的挣扎与痛苦早已经忘记。
换掉像“迷恋”这样干巴巴的词汇,茶小葱可以将这种感觉说得更生动的一点,在这场情意绵绵的攻守战中,她居然那样轻易便缴械投降了,仿佛把这种鱼水欢情的关系,变成了戒不掉的瘾。
“师叔,婪夜师弟位属众狐之首,是青丘国万民之王,狐狸的本事你很清楚,小心他的媚术。”
慕容芷才对她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但“媚术”两个字,却像一块突如其来的千钧巨石,压在了她轻飘飘的心房上。
她对着镜子,摸摸容光焕发的脸,觉得哪里都不真实。
孤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茶小葱其实看不见这家伙的眼睛,但不知为什么,却能敏锐地捕获到视线的温度,冰冷的目光里,含着一丝掩不遮掩的嘲讽。他显然已经看出了她的担忧,而这份担忧在与婪夜分离的刹那变得心间空空落落的风洞。
为什么?
为什么他做过表白说过喜欢甚至发过誓,她却在他转身的刹那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孤红不说话,只是任由灵巧的双手在她头顶摆弄,为她整理出好看的发髻,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关门的刹那,风吹乱了他栗色的发长,掀起厚重的刘海,露出了一双事事洞明的眼睛。目光的交替,定格在她惊讶的容颜上,没想到,孤红的眼睛居然这般漂亮,像沉入泠清水面的一枚冷玉。只可惜,那眼底是浓浓的恨。
一旦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一个人的自由肆意,心里会不知不觉地想起那个人,想知道他走到了哪里,看见了什么,或者,现在跟谁在一起。
她居然像个妒妻一样,想出了许多离奇的假设。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慕容芷才看得出,茶小葱心情很不好。随着那人的离去,她的心情也因为离别与猜忌掉了到低谷,可这些都不该由他提及!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将自己的猜疑转给她一人去承受?如果真是喜欢,不应该是顾念她的喜乐,令她相信将来也会开心么?
“紫菜,陪我出去转转。”茶小葱放下碗筷,点好的菜,只吃了一小部分。
没有了那份熟悉的笑意相伴,她有些食不甘味。
慕容芷才恍惚记得与她不多的独处时光,以前她事事倚重的是暮云卿,而今,她心心念念全系在了婪夜身上。在她心里,或许根本就没有他存在的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默默数着地上的斑驳的树影。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村落,房屋布局都与长寿村一般无二,同样立着那么一间小小的客栈。
茶小葱施然路过,连头也没抬一下。当初最简单的梦想,已经被她奇怪的身份耗干殆尽,一味地追求平静,已经不太适合她。
村边的溪水边,两三位蹲着浣衣的背影,她们高耸的发髻与低顺的眉目,曾是茶小葱梦寐以求的东西。有屋,有田,开家小店,当当土财主,这样的梦想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茶小葱站住:“紫菜,我等了你三年。”
慕容芷才愕然,心间砰然跳动,脸上慢慢浮起了一层霞光,但冷静地头脑却告诉他,她要说的并不是他的想的那些。
果然,茶小葱的眼眉间突然燃起一抹疾厉:“三年前,我在洗髓闭关之前,将幻光芷草托付给你,可还记得?”语声很轻,目光也眺向了不远处的风景,唯目中的厉色越来越深,像两团化不开的浓墨。
“你都知道了?”慕容芷才曾经以为茶小葱不会这么容易猜到。究竟是他看低了她,还是他根本看不穿她?答案竟是不得而知。
“我找人去查过,藩芸娘搬走了,搬家的钱还是你给的?”慕容芷才忘记了,玄奇殿虽然座下弟子凋零,却可以直接调动玄文殿的弟子,比如风沉。风沉一直处理六界情报,只要顺藤摸瓜,要查出这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况且,他与茶小葱投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是。”没想过主动坦承,亦未想过要矢口否认。慕容芷才屏住了呼吸。
“那棵幻光芷草……你开价卖给了清水镇的张夫人?”重新来过,将漆黑的人生逐一抹去,于是张夫人变成了苟夫人,她与人偷情的苟且,被浸猪笼的耻辱,还有被鹦鹉悉知一切的混乱,这样破烂的过往,任谁都想一笔勾销。想想苟夫人那鲜活的样子,一切还真可以重新来过……
“一万两银子,或者更多?”她的语气不善,“钱财只不过是身外物,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据我所知,慕容公子从来不该是这般市侩的人,你跟我不一样!”
慕容这个姓氏,在所有穿越文,武侠文,言情文甚至于RPG游戏中都不会是个寒碜的存在,慕容家在清水镇的别院就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会短了银子?
茶小葱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我的事,师叔不必管。”慕容芷才很少能有机会可以这样与茶小葱对视,明显看到她目中的怒火,却仍旧禁不住心跳若狂。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只是钱的事,我想我可以帮到你!”凤凰画坊每年的收入不少,加上妖族大多不善理财,那本《朝尼奇遇记》的第一册已经售罄,把预备的限量版拿出来翻炒,真个是一本万利。茶小葱一直坚信,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我,我会自己解决。”眼底掠过一丝漪澜,在茶小葱错愕的刹那消失不见。他站在近在尺咫的地方,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拒绝她给予的任何帮助,几乎是一点多余的考虑也没有,看来,还真不是钱的问题。
“你的事……返香师兄知不知道?”茶小葱就不明白,为什么这师门上下全是闷蛋,非要被她揪住了尾巴才肯道出实情。这是不相信她的能力,还是不喜欢她的八卦?怪不得风沉在六界那么吃香,相信一个手上全是八卦资料的人,在哪儿都会被人围困,道理很简单,越是不想说起的往事,越有谈资。如此而已。
“……”慕容芷才选择了更深的沉默,茶小葱可以理解成,他是在逃避。
“慕容芷才!”茶小葱真的生气了。她原本是叫他出来散心,却不想心情越发不好,是她选择错误,还是他根本无心?
“师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藩芸娘没有用到那棵幻光芷草?”慕容芷才勾起的嘴,难得见到一丝冰裂后的温柔,他将目光放远了,似乎穿越了时空,停在了茶小葱不能预知的世界里,村外小溪流淌,淙淙的碎响绕过耳际,田原小山村,是隔绝尘世的宁静,洗浣好衣服的女子结伴而回,路过两人身边,免不了投以惊艳的两眼。
“……因为不想忘记。”慕容芷才突然收起了目光,给了她一个僵直的背影。
不想忘记!
是因为那些并不是世间最丑陋的回忆,那些不该是生命中的污点!
所以慕容芷才在施用幻光芷草的时候,藩芸娘醒来了,虽然欺骗的将来她无法接受,但是久酿心中的甜蜜却无法抹煞,所以她宁愿不忘记,就算是痛苦,也要一直熬下去。她宁愿称自己死了丈夫,也不愿将过去抹平再来过。只是那样简单。
茶小葱要闭关洗髓,所以将在绿萝灵山采撷的幻光芷草给了他一棵,他收了,却没能用上。
茶小葱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容芷才的脸,突然就记起了丁公藤的那席话,想起了何秀姑的选择,原来,大多数人,都比她有勇气。
她曾经在郭猎背叛的瞬间想过自动消失,更觉得忘川河边的孟婆汤是件好东西,可时间久远,恨意转瞬即逝,当物是人非之后,再去恨,好像有些无稽。
慕容芷才转头,痴痴地望着她,从她眼底的迷惘,读懂了一丝心痛。停在心口的话,并随着无限美好的时光流淌而出,反倒是藏在了更深的地方,悄悄蔓延,开花结果。
“我懂了。”她追上两小步,抢在了他前面。
从她入门的那一刻起,她就莫明地高出了一辈,就因为这不可逾越的鸿沟,让她离得越来越远,他今生无法做到像婪夜那样姿意妄为,但却一样能够站在她身旁,哪怕是靠后一点,只看到一点背影,心中亦感欢喜。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客栈。
茶小葱没有回房,而是迳自去了孤红的房间。大门打开,一阵清风袭来,安静的斜阳铺在古旧的木桌上,几上的茶盏留着半杯冷茶。
慕容芷才一愣。
“他果然走了。”茶小葱冷冷一笑,祭出了折心柳。
若是让孤红找到婪珂,只怕事情会有变数,不过还好,茶小葱完全用情感掩盖了那分算计,瞒过了孤红犀利的眼睛。
读心术,也有被瞒天过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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