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子花的香水,茶小葱也曾有过一支,如果印象中没出现读写错误,应该是安娜苏的许愿精灵或者魔恋精灵其中的一款,当时茶妈妈和茶爸爸都嫌这味道太浓,闻了昏头,所以早早就被茶小葱拿去扔了。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记得这个味道,并不是惦念,而是真实的记得。
而脑袋里的有大段的记忆,像是被人偷走了,抹平了,空空茫茫的什么都也没有,什么也感知不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种香气。
“茶小葱……醒醒……”
白骨又压下来一点,暮云卿吃力地撑在她身上,但两人之间的空隙越来越窄,好在压在背脊上的只是骨架,而不是山岩沙土。骨隙间流动的空气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暮云卿咬牙,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打茶小葱的脸。
茶小葱动了动鼻子,鼻孔撑大,像是要打喷嚏的模样。花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也越来越近,跟骨堆中的腐臭混在一起,熏得人鼻子都似要掉下来。
有零星的金色光束,从骨间罅隙中透进来,勾勒出暮云卿脸上的焦虑。
茶小葱仍处在半昏迷中,眉心折皱,微微呈一“川”字。
“仙鹤……”麻雀的呼喊听起来很远,很快被周围的一片嘈杂吞没。
……
“请问姑娘是否澄光殿的仙友?”返香的声音。
“晚辈花叶玖,见过返香前辈,来时仓促,情急之下如有失礼,还望前辈海涵。”女子声音轻柔,自言词中可见其修养极好,礼数亦是周到。
“不必多礼,众仙本是一体,花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乃仙家之幸。”客套话。
“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花叶玖移步飞身,御剑飘至返香面前,她身姿卓约,体态轻盈,突然露出这样一招,台下的羽族子民都不觉眼中一亮。鸟类本就喜欢闪闪发亮的事物,衍伸至羽族之中,又有几人不喜欢看美女帅哥。一时间,目光都被她吸引,就连孔雀也从戾气中挣扎出几分,将视线投向了她……
只不过,孔雀的眼中,透出的是厌恶。
无关恩怨,只是审美上的厌恶,仿佛花叶玖脸上贴着无数条鼻涕虫,他光是看一眼都想吐。
魔眼,有时候是可以看到心里边去的。
“花……花姑娘?”茶小葱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个词,咳喘两下,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那点微光,在她看来,聊胜于无。暮云卿冰凉的发丝贴在她脸上,很痒,孔鼻再次撑大,茶小葱没能把持住,在暮云卿身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口水鼻涕喷了他一脸……
暮云卿没防备,手上力竭,顿时扑倒在她身上。
茶小葱大声惨叫,干嚎声惊天动地,她本已受伤,又被暮云卿突然压住,哪里经受得住,全身剧痛难当,肚里肠子都似要被挤出来。若不是叫喊间咬着了舌头,说不得又昏过去。
这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听到了。语翠的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嗯?”孔雀反身,像是隐约记起了什么,转头向台下发声的方位望了一眼,余光扫过,又瞥回来定格在花叶玖那张尖尖的瓜子脸上,“澄光殿,丑人多作怪。”
这是所有在容貌上自信满满的女子都不愿听到的话。
花叶玖没料到被戾气迷住心神的孔雀突然对她作出这样的评价,顿时玉面一寒:“你说什么!”
孔雀露出看她看不下去的表情,仰颈望天。一只黑色大鸟曲颈向天的身影究竟是什么样,众皆可想而知。
众羽族目瞪口呆,只有鹦鹉扶额哀叹:“就知道我王的眼光与众不同……”
花叶玖抢在返香前面,向孔雀所在之处掠去。有晚辈动手,返香不必掺和,悠然收起了长剑,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不但不助花叶玖一臂之力,反而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他凝眉的模样,仍旧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只是看见孔雀身上的劣气,神情略有阻滞。
“茶小葱,醒醒!”暮云卿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继续拍打茶小葱的脸。
茶小葱有气无力:“别,别打了,我是醒着的……再打,我又要昏过去了……”
她现在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谁知道那丧心病狂的孔雀会不会又把她当手球丢出去!她那华丽丽的一抢一抛终于领悟到,在这种时候,像她这样的弱者,最好是当个缩头乌龟,等他们把问题解决了,她再出来作“结案陈词”不迟。只是被暮云卿这样压着,她没感到有什么暧昧,只觉得不妥,非常不妥,她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断光了。
她是三次元凡身肉胎,不是刷新一下图片就能被治愈的卡通人。
“小葱姐姐!仙鹤!他们没事,他们还活着!”麻雀喜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大家都来帮帮忙,快!”
杀阵被破,又突然见到像花叶玖这样的美女,羽族子民一个个仍处在震惊与摇摆当中,突然听见茶小葱的惨叫以及麻雀的惊呼,即有几人如梦初醒,收了兵器,上前搭手帮忙。
其余人看夜莺护法的手势,再度抛丝结网,重又将语翠团团围住。
语翠左冲右突,被法阵中的红线割得一身血淋淋,她恢复人形,踉跄几步,怒指花叶玖:“你们困住我有什么用?害大王的人是她!”
夜莺护法振开羽翼,自人群中飞起,凌空立在杀阵中间。
“……我王宽待,是念在你娘的份上,可你却恩将仇报,将我王害到如此田地,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九十九殿下?”
“九十九殿下”这个称谓,显然是语翠心底的硬伤,她凝睇咬唇,不再作声亦不再反抗,只转头默默地看麻雀将白骨一根根拾起丢开。
堆积成山的骨架,像是怎么也清理不完。而垮塌下来的白骨倾摊开来,反倒容易看见顶端的场面。
孔雀携鹦鹉等四人与返香、花叶玖二人对峙,污浊之气迎面而至,将森森白骨染成了青灰之色,原本就有些泛黑的血迹,变成了铁锈般的暗红,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花叶玖将金网收紧,以金仙法咒将孔雀再一次逼退,这时的孔雀神志稍清,亦不再蛮干,看清周围的形势之后,与鹦鹉等人一起守在澄光殿一脉独有的阵法当中。
凤鸣声再次响起,孔雀终于恢复了人形,因着身上的魔煞之气无法压制,整个人都冒着黑气,墨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目光所及,是深邃的黑暗,原本白皙的脸,也变成了青色,只有一双凤眼的红色,依旧鲜艳夺目。他的羽裳不再光耀逼人,他的眉目也不再清朗华贵,但他一身杀意,同样是最明亮的焦点。
他就是那样的人,不管有多狼狈,不管多落魄,却依旧风华盖世。
鹦鹉等四人变幻方位,护在孔雀身前。
鹦鹉望向花叶玖习惯地一勾唇:“我羽族偏安一隅,上千年来与各大仙门河水不犯井水,花姑娘,你为何要搬弄是非,陷害我族?”
即使心中有怒意,却仍旧保持了很好的风度,这席话由鹦鹉问起,断然比其他三位来得温和。
魔化的孔雀浮在半空中,傲然看向脚下的万千子民,凤目一转,却盯在了语翠身上。
其实解不解释,结果已是一样,他目光仍旧有些挣扎,却摒除不了心中的戾气。得知真相的刹那,他有惊讶,有愤怒,有偏执,却唯独没有恨。他看着语翠那张跟自己一样狼狈的脸,隐然觉得她与自己才是天生的一对,一样地被命运操纵,无法自拔。
返香束剑而立,并无表情。
零零落落的几点阴灵自空中飘下,触及金网,尖叫着爆裂,自此化为乌有。
花叶玖正色道:“这满地枯骨,血流成河是谁一手造成?羽族如今罪孽深重,我澄光殿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怎容妖魔横行,荼毒生灵?”
语翠失声道:“魔印!魔印的事分明是你叫我做的!你蛊惑于我,说解除了封印……”解释的最终,便是把愚蠢掀出来给路人围观,她陡地醒悟,话语戛然而止。
花叶玖睨她一眼,曼声道:“九十九殿下,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会相信。”
语翠气绝,转向众羽族子民,吼道:“你们拦着我干什么?看清楚,她才是此事的罪魁!”
身后的麻雀突然停手,插言道:“语翠,我们三个都是由我王一手带大,他说过的话,你可都还记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怎能不认?你自小便是魔胎,我虽然不懂得这中间的缘故,却也听了王的话,把你当成一家人,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仙鹤会讨厌你,直到今天……”
懂了,并不是因为成长,仅仅是因为失望。
羽族一直在仙妖之间摇摆,族类之中残暴不仁者或有之,食人骨血者亦或有之,但从未听闻有人会对自己族人下手,更何况,那还是他们高高在上的王。
麻雀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击中要害。
“对啊,魔印……不是只有沾染了魔气的人才能找到么?”
花叶玖的声音远远传来,温婉宜人如四月春风,但在语翠听来,却是声声刺耳。
“住口!”孔雀的暴喝打断了她的话,“语翠做错事,本王自会处罚,而你……擅闯我族禁地,破坏祭坛,对本王不敬,同样不可饶恕。”
花叶玖柔声叹道:“陛下好大的口气……”
她此时已退至垮塌的骨堆中央,说话的声音就在茶小葱头顶。茶小葱只觉得这声音万分熟悉,但搜遍了所有的记忆,却一无所得。
金光再度灼燃,映亮了天空。阴灵们尖叫着想避开金网,却已不及,空气中响起泡泡爆裂的声响,偶有几点,瑟瑟地藏入了孔雀的麾袍。
“既然你这么喜欢留在这儿,本王就如你所愿。”话音刚落,数道黑气袭来。
花叶玖轻松躲过,正欲开口反击,身后微风一动,返香的声音淡淡入耳:“姑娘好重的执念。”
花叶玖手中一颤,金光暂弱,却见白衫轻舞,银发如烟,返香飘然步下,收回了脚底的长剑。
“前辈!”
“姑娘一人之力,足矣!”袍底劲风带走,枯骨乱飞,麻雀被一道清风推开,万骨丛中露出一个大洞,两道人影分跌开去,麻雀上前接住暮云卿的同时,茶小葱亦落入到返香怀中。
“曾听闻前辈嫉魔如仇,如今何故……”
“贫道说过,单凭姑娘一人,足矣……”他脚底生风,挟起茶小葱移形而出,瞬间已到门口。
茶小葱两眼一花,便入了紫色光阵,一时被咒阵晃得想吐。孔雀与花叶玖竟然同时抢出,挡在了返香面前。返香身后,隐隐浮现一座黑峰,看形状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返香!”
“前辈,将她留下!”花叶玖出口,孔雀侧身一掌拍来,茶小葱惊呼一声,一道黑影自空中落下,狂风卷过,似要将人撕碎,返香巍然而立,静静地看了孔雀一眼,放出六道剑气,剑气迎击而上,面对的竟是一面巨大的翅膀。
“吾……让你们进来,可未曾说过要放你们出去……”鲲鹏粗声大气地说话,空气震荡,鼓动耳膜,连带着令人胸中气血翻腾。
好一阵尘烟滚过,花叶玖的脸上身上都被糊上了一阵黑泥。
茶小葱却在这时看清了她,心中轻轻“咦”了一声:“是她?”
孔雀厉声道:“返香,你走可以,将王后还我!”
“前辈!”花叶玖亦上前一步,却突然被鲲鹏举翅拍中,连翻了几个跟斗,才稳住步子,退后几步,终于抚胸吐出一口血来。
“敢问前辈,此番前来,究竟为何目的?”她目指返香,甚为不解。
“破坏祭坛,带回灵女。”返香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