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一事一重山,层次分明,墨守成规。
生面孔相识,不以年龄划分,而论修为境界定辈分。
撕破脸前,方牧可称老妖为前辈,撕破脸后可骂其老不死、老匹夫,怎样都行,却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以同辈相论。
对于这点,纵然是刚踏入修真大门的童子,也知其礼数。
“不……这不可能!”
老妖眼珠凸出,嘶哑道:“就算你能隐藏修为,神识却无法作假,你绝非元婴!”
他如何作想,方牧浑然不在乎。
“你没有与方某讨价还价的资格,若想多活些日子,那便拿钱买命!”
方牧漠然,如今敌为鱼肉,我为刀俎,又有何惧。
仁义?心软?
若是身份互换,老妖只会比他更仗势欺人,而方牧同样会不惜一切代价,绞尽脑汁利用对方脱困,再将其扼杀在此。
“狂妄!你不过一个炼气,也配与本座这般说话!”
“该死的小畜生,本座的万年大计毁于一旦,本座要将你碎尸万段!!”
老妖说出这番话,已经彻底丧失掉了理智。
他绝不信自己能花钱买到命,到了这个堪称绝境的地步,他心知自己已经求生无望!
“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方牧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看来,这好处是捞不着了。
不过仔细想来,恐怕眼前这老妖也没剩下什么是自己需要的,妖族不喜功法、法宝,唯一能看的也就灵石一类。
而那些被青封门用来献祭的灵石,也被他用得个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那些,还有一部分流入了自己的口袋……
“哈哈哈哈!!”
徒然,隐有鱼死网破之势的老妖,阵阵狞笑:“本座今日虽栽在了你这小畜生的手下,那又如何,那位大人迟早会降临这片土地,你跑不掉的!!”
闻言,方牧眉头微皱。
那位大人?
从这一番话语中,他听出了似乎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不似猜测的那般简单。
方牧摇头,眼中充斥着怜悯,淡淡道:“灵域强者如云,在你眼中脆弱不堪的南陵,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块弹丸之地罢了。”
“你懂什么!灵域?可笑!”
老妖冷笑连连,隐约有癫狂之意,低吼道:“在那位大人的大道统治之下,无人能挡!”
方牧面色不改,神情漠然。
灵域?
就算他所言为真,这灵域出了大变故又如何,自己从来都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那你便在这山中待着好了,看看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否会来拯救你于大阵中。”
方牧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神识逐渐薄弱。
“小畜生休想走!!”
老妖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磅礴惊人的妖气大肆掠开。
于方牧感知可见下,老妖化成了一头妖气滔天的金玥真蟾,张开深不见底的金蟾口,阵阵旋涡引扯神识。
“想吞我神识?以此大补?做梦!”
方牧不假思索,加快了掐诀的术法,神识体星光散散。
这山洞,他无法做到想来便来,却可想走就走!
谁也留不住他!
虽说这具神识体,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伪神识,不具备任何神通之力,却也不能白白让对方给吞噬补食,以免日后还得花费些许时日和精力修养调息。
“神识回体?可恶的小畜生,你究竟懂多少高境秘术?”
“该死!!”
老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险些被吞入口腹中的方牧的神识,在他难以掌控的眼皮底下,消散于这片山洞之中。
荡然无存。
“本座……恨啊!!”
“不,还有机会……那位大人……大人……”
“为何……迟迟不曾出现……”
“难道当真抛弃我等……不,一定不会的,待那位大人降临灵域时,谁也别想逃掉!”
蟾蜍老妖口吐人言,妖性邪动:“方……牧!!”
自那戾动的大嘴中,重重低吼出,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入心头恨骨中!
……
……
不过几息间,沧海桑田。
低劣神识强行引出体外,本就是一件具有风险之事,更何况,此等举动不在方牧掌控之中。
故此,光是神识回体,便用去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轮转。
夕阳起起落落,昼夜接连交替,天地白茫,如玉纷纷扬扬,迎来了晚冬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悟山,分外多梅花,红如火,红似暖冬晚霞。”
老人踏雪而过,伫立于山脚下方,昂首抬白眉。
他一扫登山路的雪迹,唏嘘道:“这一年的血,涌得太多,快要染红这片山头喽。”
老人身旁一侧,一名中年男子心不在焉,皱眉道:“正值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堂主可还有这闲情雅致,来赏这点点梅景?”
白发老者摇头失笑:“陈峰主心未免过于浮躁了些。”
沉默少顷,两人心照不宣再度看向山顶。
“还没醒啊……”
“恕我直言,此子已近三月出魂,并无苏醒之迹,怕是……”
陈姓峰主迟疑片刻,不禁摇头道:“怕是木已成舟,回天乏术了。”
老人久久不语,神色复杂:“天妒英才啊……”
距离悟山之行,已过去快要三月。
起初,方牧这个名字,还会被人津津乐道,悟山登顶一事于南陵世人口中乐此不疲提起,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凡所有登了山的年轻一辈,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些许好处。
名列前茅的修为速度大涨,强差人意的也多多少少沾了些许光,并非空手而归。
唯有方牧,自悟山传机缘的那一刻起,再也未曾动弹过半分脚步。
有人不死心,立于山脚苦等。
也有人恨意使然,不甘心离去。
还有的人,盼他机缘冲云霄,一举冲入天骄榜前茅,盼他死于山头,永世不再行那下山路。
逐渐接连散去。
杀意凛然的叶星雨,背负着道心破碎的佩剑屈辱归家。
恨意滔天的云渊,遭云长生呵斥之下,含恨离去。
青封门子弟,孟芊……
自始至终,顶峰的那道不起眼的身影,一站便是整个初冬,从暖日,至扬雪。
“小丫头,明日过后,老夫便不能再来照看了,你……还不走?”诸葛老人轻声喊道。
陈峰主神色沉重,思绪早已不在此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很清楚,过了明日,整个青封门恐将都要与之一同埋葬,唯有死战一路,不可退却。
退一步,跌落深渊。
退十步,迟早也会遭人斩草除根,且背负叛逃的不耻名声,沦为世人的笑柄。
“请回吧!”
山上,打坐于方牧身旁,寸步不离的夏兎朝山下冷冷回应道。
诸葛老人点头转身。
他背对悟山,吹胡子瞪眼道:“若他还有一线生机,替老夫转告,虽无师徒之缘,但这臭小子唯利是图的歪门道,得改改!”
说罢,老人重拾雪路大步离去,岣嵝的背影几分悲戚。
“等一下!”
夏兎忽然睁开眼,出声叫住了他。
诸葛松不曾停顿,早已被雪花覆盖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散在这片山林。
“老头子!你是个好人!”
冷若冰霜的夏兎,难得嚷嚷了一句。
几里外的诸葛松脚步一怔,捋了捋白胡须,于陈峰主不解的目光下,老人露出无牙的口咧笑,开心得宛如孩童般。
“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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