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崔净和程锦思送烈云回来,崔净只带了小厮青山,此时正帮着烈家的仆役安置烈云带回家来的箱笼杂物。程锦思也只带了丝雨和寒露,仁德院的周妈妈并未跟来,否则烈云方才也不敢轻易出手吓唬程锦思。而因着还需墨菊和翠竹留在崔家打探消息,所以只红梅和紫兰随了烈云回家来。
方才屋中的动静颇大,院中侯着的几人虽眼看不见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红梅和紫兰听着程锦思的喊叫,暗暗道了声”活该“。寒露想起那晚烈云告诉自己的话,心底无波无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程锦思一点都不可怜。丝雨不知三人心中所想,却是真真的着急,忍不住踮起脚尖向屋里瞧去。
见程锦思被崔净连拉带拽的出了门来,丝雨赶忙小跑上前,一把扶住了程锦思。寒露愣了一下,也快步走了过去。二人把程锦思半扶半抱,跟在崔净身后,随着带路的小丫鬟,出了院门拐上回廊不见。
”哼!不知所谓!“
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烈老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
碍眼之人终于离场。
烈云轻轻挣脱了苏麽麽的手,把程霓裳的牌位放回原处,”扑通“一声跪在了屋中的黑石地板上。
苏麽麽看着不对,却不及烈云动作快,伸手捞了个空。
”不孝之孙烈云,拜见祖父祖母!“烈云额头重重抵在了面前的硬地上。
”乖孩子,不是已经向祖父祖母磕过头了么?怎的现在还磕啊!快起来让祖母看看,额头可是青了?“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心疼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同苏麽麽一起赶忙把烈云从地上搀了起来。
三人心里此时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依着方才所见,云儿对那崔净和程锦思很是依赖和信任,否则那二人也不会说出过了正月还要来接烈云回崔家的话。可烈老夫人刚刚虽然没有明着说,话里话外却几乎是赶了那二人出府,不知云儿可是会生气?
烈云抬起头来,就见祖父祖母和苏麽麽正瞧着自己,一脸的小心翼翼。
心中又暖又酸,烈云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来。不同于面对崔净和程锦思时那似乎经过无数次演练,连嘴角弧度都恰到好处却如同被人刻制出的表情一般,这笑容充满了少女的灵动和看见至亲之人的喜悦。
”祖父祖母,苏麽麽!“
只听烈云甜甜唤了一声,就扑入了烈老夫人怀中。
烈老夫人不假思索张开双臂,却眼睛大睁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试探般缓缓抱住了怀中的少女。待觉出少女的双臂也正紧紧环住自己,烈老夫人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连那些沟沟壑壑都好像变浅了些,整个人比着刚才似乎年轻了许多。
“祖母的乖孙女终于回家来了,祖母终于又能抱着我的小娇娇了!“
”祖母,云儿好想您啊!“像只小奶猫般,烈云把脑袋使劲在烈老夫人怀中蹭了蹭,咧着嘴笑得开心。
突然,有什么落在了烈云的脸上。
是祖母的眼泪!
一滴又一滴,滴在了烈云的脸上,更砸在了烈云的心上。
抬起头,看祖母瞧着自己笑中带泪的模样,烈云抬手,轻轻抚上了眼前慈爱老人的脸庞,细嫩的手指把那仍带着体温的眼泪一一拭去。
”祖母不哭!云儿回家了,再也不会离开祖父,您,还有苏麽麽了!“
烈云转头,朝一直站在烈老夫人身边的苏麽麽伸出了手。
苏麽麽早已忍不住在小声的抽泣着,见状紧紧抓住了烈云的手不放。
一时间,祖孙三人抱成一团,哭了笑,笑了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烈老夫人和苏麽麽在烈云的劝慰下,心绪终于稍稍平复。一品书吧
看向站在一旁眼巴巴盯着自己,眼圈还带着红色的祖父,烈云眼中调皮之色一闪,也一头扎进了烈老将军的怀中。
烈云幼时,烈老将军对这小孙女极为疼爱,时常抱在怀中不撒手,烈家什么铁血家规到了烈云这统统不算了数,对这小娇娇是有求必应,就是要把烈老将军当了大马来骑,这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老将军也是心甘情愿。
此时这三年未见也几乎听不着丝毫音讯的小娇娇又同幼时一般回到了自己怀中,又能听见这被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孙女甜声唤自己“祖父”,得知丧子丧孙噩耗也挺直了脊背扛着只在人后痛哭的刚强老人,终是当着老妻和苏麽麽的面被惹出了眼泪。
夫妻几十载,一起上场杀过敌,一起夜下赏过月,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烈老夫人对烈老将军再是了解不过。每日醒来,虽对烈老将军那微红的眼眶和泪湿的枕角都假装不知,可那一幕同烈锵一家和烈铮夫妇的死一样,都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烈老夫人的心。
此刻烈云归来,真真是安慰了两人连着苏麽麽三颗孤寂苍凉的心!
祖孙重聚,喜悦之情满溢,这阴凉冷郁的祠堂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
可高兴之余,烈老将军并未忘了烈云方才所说的话。
“云儿,你说自己乃是遭了奸人毒手蒙蔽才三年不得归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烈老夫人和苏麽麽猛地一惊,“毒手?是谁要害云儿?又是使的什么阴毒手段?云儿你现在如何,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快告诉祖母!快告诉麽麽!”
烈云站着不动,任由烈老夫人和苏麽麽把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
“祖父祖母,麽麽,云儿已经无事了。”
从崔净和程锦思送烈云回来烈府到现在,才将将过去半个时辰,可烈老将军烈老夫人和苏麽麽三人在这半个时辰中,心绪却骤然之间经历了忽喜忽悲的大起大落,烈云实在不忍三人再为自己担忧,遂把自己中毒解毒一事详细述说了一番。
三人初听烈云三年前就被下了如此狠毒的针药时,俱是愤怒又心疼,再听到解毒时的艰险,虽然知道最后定是成了,可还是忍不住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等得知烈云忆起母亲程霓裳之死的前前后后,烈老夫人眉眼已若浸了寒冰,苏麽麽没哭,但眼睛红得似要吃人。
“所以方才云儿你才要出手弄掉你母亲的牌位来吓唬那程锦思?”
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瞒不过祖父,烈云痛快承认,“没错,那程锦思杀害了母亲,又对祖父祖母不敬,今日云儿就先向她收点利息。只是,云儿如此还是考虑不周,不该在这祠堂动手,扰了祖先们的安宁。云儿有错,还请祖父责罚。”
烈老夫人和苏麽麽看着低头认错的烈云,脸上满是宠溺。
烈老将军看了看二人,眼中闪过无奈之色。
“云儿你是有错,但并非错在祠堂动手惊扰了祖先,而是这么大的事你竟一人扛着,未在一开始就告诉祖父祖母,若我们知晓此事,今日岂能让那程锦思如此轻易地就离开烈家!”
就知道!
烈家是有着铁血家规不假,可烈家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若是有人欺侮冒犯了烈家之人,管你是王公贵族或是商贾巨富,一样打!
抬起头,烈云笑眯眯抱住烈老将军的胳膊晃了晃。
“可是你弄掉你母亲的牌位,终究还是不妥,”烈老将军轻点了点烈云的额头,“快去给你母亲上柱香认个错,再给你大伯父大伯母,你父亲还有风儿都上柱香拜祭一下吧。”
苏麽麽拿出一把香来,三支三支的点燃,烈云接过,先拜过烈锵夫妇,又在父母灵前诉说了一番思念之情,连带着向母亲程霓裳认了弄掉牌位的错,却独独略过了烈风的牌位,不上香也不拜。
“云儿,怎么不给风儿也上柱香?”烈老夫人奇怪问道,风儿在世时最疼云儿,兄妹俩一贯亲近,没道理云儿见了风儿的灵位却如此无动于衷啊!
“离世之人才需上香祭拜,也只有离世之人才需把名字刻在这黑黢黢的木牌之上。”
伸手把写着烈风名字的牌位拿在手中,烈云向着烈老将军烈老夫人和苏麽麽展颜一笑。
“祖父祖母,苏麽麽,大哥用不着这些,因为大哥没死,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