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年前能兑现奖金,大家的兴致高昂起来,收账的、进账的、报账的在财务科进进出出,一片繁忙。Www..Com
又到了开职工代表大会的时候,时间定在2月10日,地点就在金穗酒店的会议室。工会主席吴可卿唱主角,安排这安排那的,又亲自购买奖品、礼品,把一摊子会议材料的事都推给朱婕。
会期将近,这天,朱婕伏案校对贾元元刚打好的工作总结。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朱婕起身拉开日关灯的开关,听见铁质的门把“咔嚓”一响,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高科长,你好。”
来人是纺织科科长高竟。
高竟坐进沙发笑嘻嘻地调侃:“快下班啦还奋斗,革命工作要慢慢干,今天干完明天干什么。”
“啊呀,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10号开会,我的总结出不来能行吗?哪能像你一样潇洒。”
高竟晃晃手里的一页稿纸,仍笑嘻嘻地说:“你的大总结都写完了,我们的小总结就不需要了吧。”
“不行,各科总结每年都要写的,你给我。你咋才交来?”
“我不会写。”
“你们科不是有秘书吗?”
高竟明白她是指余小娅,一缩脖子嬉笑道:“我哪敢用秘书,人家现在是老板的二蜜,已经荣升为副科长,我还得听她指挥呢。”
“她是二蜜,谁是一秘?不会是我吧,你们这些人尽给人封号!”
高竟摇摇头:“你若是一蜜就降低你的身份啦,你是公司秘书谁不敬佩。老板的一蜜是服装科的。嗨,你孤陋啊。”
“哦。”朱婕恍然明白他说的是李娜,想起上次给胡利衡签发票时见有李娜和余小娅的账单就曾疑心他们关系密切,果然他们的行动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也怪这俩漂亮女人没有修养,一经宠信就变得格外骄横,动不动就告状,惹得大伙儿提起他们就厌恶。
“我孤陋,哼,老板外面还有一蜜,你们不知道吧?”朱婕也故意卖关子。
高竟一点儿也不好奇,“哈哈,谁不知道啊,金穗酒店的王艳。”
“咦,你们咋知道?”
高竟不以为然道:“金州就这么大点地方,好多人都见过他们在一起。”
朱婕摇摇头,心道:真是纸里包不住火啊。接过高竟的总结,见跟去年的总结一样,知道是抄的,变了个数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今年粮油科没有完成任务,你们科刚完成,其他科也是刚完成,怎么就没有一家超额完成?今年生意特难做吗?”
“年年都难做。唉,那些数字都是假的。”高竟的脖子在衣领中一伸一缩地自嘲。
“假的,为什么?”
“今年挣的多吃的多。上面不吃下面也不吃,上面大吃下面也大吃,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吃的拿的比挣的多,那些数字能不假吗?自己吃自己拿自己挣的比白吃白拿我们挣的要光荣吧!”
“什么呀,象绕口令。”朱婕嗔道,其实她听明白高竟的意思,心中颇为无奈。“那,你们的钱都从哪来的?”
“拆解,借客户的定金,拿97年的定金补96年的窟窿,97年不够就拿98年的补。”高竟窃笑,看朱婕一脸吃惊的样子解释道:“不借咋办?完不成指标要扣全科工资奖金。要保住工资奖金只好这样,这叫做滚动经营。科里这样,公司也这样。老板要弥补公司的漏洞已经找我们谈过话,要挪用客户的定金,我没答应。我的一批棉纱合同下半年到期,我如果借给公司到时无法履行合同就完啦,我才没那么傻!”
“可是你不借自有人借,你却把老板得罪了。”朱婕替高竟担心。
“得罪就得罪,又不是我一个人。现在公司周转困难,谁敢冒险?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守合同,违约要承担法律责任,谁负担得起。”
“那后来呢,谁借了。”
“刘宏伟,傻蛋!”高竟骂道,“他把500万购羊绒的定金借给公司。”
刘宏伟是胡利衡从其他地方调进畜产科当科长的,他当然不敢不买胡利衡的面子。
想起刚才的绕口令,朱婕笑道:“你刚才说的绕口令有意思,是你编的。”
“业务科集体创作。”高竟得意地说,“朱婕,你是正统人,业务上的猫腻你不明白,我这么给你讲吧。”
“啊,还有猫腻,你说说。”朱婕蛮有兴致。
“以前呢,钱总的政策是省吃俭用,他省我们也省,这样成本小利润大,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奖金,大家的积极性也高。现在呢,政策是大吃大喝,老板使劲从我们身上榨油,都榨进他的肚子里腰里。他定的政策虽然也是2:8分成,可就这给我们的20%中他还要抽总经理奖,分到我们手里那是所剩无几啊。你说说谁愿意为那点钱拼命?就这样他还眼红,刘敏的奖金多成了贪污犯!20各业务员已经晋升的工资被他们剥下来分给自己!你说,谁还敢挣钱?一年365天,他几乎300天在饭馆吃喝,还带上2个小蜜泡舞厅。我去年给他签的发票就达5万元,我们挣多少?他花多少?我们心里清清楚楚。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有政策,我们有对策。”
朱婕疑惑地睁大双眼想他们有什么对策呢?
高竟说:“请客户吃饭,结账时每人拿条烟或拿瓶酒,或者吃500,结1000元的账,500元归己。这就叫吃喝拿要。”
朱婕恍然,点头道:“怪不得有人说你们油水大,真的啊。”
高竟又说:“还有的人在收购上打主意,比如收1斤土豆0.1元,给公司报价0.3元,2角钱归己。懂了吧?”
朱婕懂了,心算1斤土豆赚2角,1000斤、10000斤呢?1个车皮60吨,净赚1200元。哇,天!
“还有更贪的。”高竟今天不知怎么了,似乎要把业务科的内幕兜个底朝天:“转让订货单,钱全归自己。有的客户不要发票,收钱的人把钱往口袋里一装,谁知道?”
朱婕不可思议地一个劲地摇头,发出“啧啧”感叹。
“至于粮油科,刘敏一走,有的客户只认刘敏不认崔小田,完成任务当然受影响。不过崔小田不怕胡老大,公司扣他的工资,他敢把收的账不上交,自己留着补工资,这叫堤外损失堤内补。”
“天哪,还有这样的事。”朱婕叫道,“我怎么听着好恐怖,觉得像一群蚂蚁在挖墙角,贾书记天天喊廉洁奉公反腐倡廉,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唏,他,最没出息!饿狼都是他引来的。”
“欸,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告状啊?”
高竟转而问她:“你告谁呀?公司吃喝嫖赌排名榜上第一名是胡老大,第二名是暴发户程山,第三名是汉奸何干。业务科的不过是一群小蚂蚁罢了,你告谁?我们愿意这样吗?不过是不甘心受盘剥而已。现在公司的积累已被挥霍一空,你说,谁是罪魁祸首?你应该告谁?”
朱婕无语,是啊,我应该告谁?
“至于我今天为什么主动告诉你这么多,是因为我不想干了。我在金州贸易公司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几年不如人家的漂亮脸蛋,迟早要被整下来,还不如明智些主动让位,你说是不是?”高竟脸上浮起自嘲的苦笑。
“你也要走吗?”朱婕的心颤了,涌出一股莫名的凄凉,“你去王经理那里吗?”
“不,我到一家外企。他们的产品一直是我代理的,他们需要我。”
呜,朱婕心中只有悲哀,为公司悲哀,又失去一位精通业务的人才!又失去一批客户!他们是公司的财富基础,是公司所有人赖以生存的人的经济来源的一部分啊。基础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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