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朱婕和所有关心常丽的人都试图引导她正视现实,可是她的大脑如高速飞奔的车轮,谁也无法让车轮停下来。
她依然踌躇满志,每天坐阵运输部指挥她的科员做金州物流公司开业前的准备。人命关天,程山和科员们不知道她会出现什么状况,都小心地应付着,谁也不敢造次地去触动她的神经。所以租房、装修、购置办公用品等等都在常丽的计划和监督下井然有序地进行。
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人们面前:常丽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不是物流公司的主宰?程山要尽显身手,对常丽的状况还有多少耐性?
好像糊在窗棂间的一层纸,没有人愿意捅破,只等命运的宣判。
好似风雨为了暴发,正在收蓄力量。
风平浪静。
11月17日,朱婕接到常丽的电话,依然是兴致高昂:“朱婕,我在飞天招待所我的办公室。全都收拾好了,招牌也挂出去啦。明天早上10点举行开业仪式,要剪彩,请了好多客户。明天你早点过来啊。好啦,我不多说了,忙得很,我还要通知别人。先挂了,拜拜。”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朱婕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开业仪式是个正式场合,胡利衡和程山能把露脸的机会让给常丽?那是不可能的。朱婕摇摇头。那么常丽必须在明天接受事实。天,常丽会怎么样?常丽,你的梦要做到什么时候啊?
翌日,朱婕约了齐莉莉和王玉玲一起去飞天招待所。
未及目的地,老远就看见招待所三楼窗户下挂着蓝色徽牌,“金州物流有限责任公司”10个字格外醒目。招待所大门前放了两溜花篮,门前地上铺了一条猩红的簇绒地毯。程山西装革履,笑容可掬,正站在大门前同前来恭贺的客人一一握手。
“程总,大喜呀。”朱婕人未走近,话已出口。
程山抬眼,谦恭地笑着迎上来:“哟,3位领导光临,欢迎欢迎,谢谢你们来捧场啊。请去餐厅就坐,待会儿仪式在那儿举行。请——”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少不了打诨开玩笑,朱婕还准备好好讥讽一下。程山却仿佛猜到她们要说什么,急急忙忙地打发她们,根本就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朱婕还要说什么,见程山已经转身迎接别的客人,只好作罢。
3人上了三楼,见迎面墙上又挂着一个金色的公司徽牌,往左拐有5间办公室,推开总经理办公室和业务部的门,见里面都有人守着。挂着副总经理牌子的房门虚掩,朱婕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窗台上放着一盆高昂的君子兰,认得正是常丽养的那盆,便回头说:“这是常丽的办公室。”
她走进去环顾四周不由得赞叹一声:“哇,好漂亮!”回头又特意瞧瞧门上写着“副总经理”的牌子,心想,难道常丽想通了?心下不由得升起些许欣慰。
室内四壁粉刷得洁白光亮,墙顶和墙角镶着红色榉木条;左边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右边墙上嵌一块巨大的装饰板,贴了红的丝绒,上缀4个金色大字:生存发展;依墙放着棕色皮沙发,一大二小;淡蓝色的百叶窗拢在一边,窗下摆着一张紫红色的老板桌,正对着门;桌上放着一个地球仪、一个文具盒、一台电脑;文具盒里有常丽的新名片,上面赫然印着:金州物流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
齐莉莉坐到皮椅上左摇摇右晃晃,嘴里说:“嗨,真舒服啊,在这样的办公环境下才惬意呢。”
王玉玲“啧啧”赞道:“到底是新派企业哦,瞧这桌子多气派,咱们那儿太寒酸。在这样的环境中办公才真称得上白领。”
朱婕坐在软软的沙发上说:“常丽可能到餐厅去啦,咱们也下去吧。”
这时,张铁军和王振忠推门进来。“哦,你们都在这儿呀,常丽呢?”张铁军环顾四周,问道。
朱婕反问:“她没在餐厅吗?我们正要下去找她呢。”
张铁军说:“那儿根本就没她的影子。”
“难道她没来上班,想通啦?”齐莉莉指指门上的牌子。
王振忠走到问外喊:“林晓峰——”
一个小伙子答应一声走进来。
王振忠问:“你们常经理今天没来吗?”
“常经理,她——”林晓峰欲言又止,脸上悲戚的样子令人心焦。“怎么了?”所有的人站起身齐声问。
“早晨常经理一来就发现不对劲,跟程经理争了几句就倒下了。我们科的一半人送她去医院,这会儿还不知道情况。”
“哎——呀!”张铁军恨眉紧锁,咬牙砸拳。
“天——”朱婕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完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飞奔的车轮刹然而止,常丽倒下了,选在今天。
众人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泛着说不出的难受。
“你说详细点,她怎么发现不对劲的?”王振忠问。
林晓峰抬手指着门上的牌子说:“就这,昨天挂的是‘总经理’,昨晚程经理把牌子换到他的门上。”
众人向对面房间望去,果然那里挂着‘总经理’牌子。
“今早常经理一来发现牌子换了,特生气,质问程经理为什么不经她允许就换办公室,让他把牌子换过来。程经理就把文件、批准证、营业执照都拿出来让她看上面写的名字是‘程山’,不是‘常丽’。还告诉她今天开业,他是总经理要主持仪式,同客户见面,请客户吃饭。常经理盯着那些证件上的名字一直发呆,过了好久好像忽然明白又好像糊涂,反正一句话没说就是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我们都害怕起来,想劝劝她,就见她在笑声中突然倒下……”
林晓峰的声音在喉咙间打结。
清泪在3个女人的眼眶中打转,顺着脸颊往嘴角里流。
众人一直担心的、害怕的、希望不要发生事情还是在今晨那个时刻发生了,发生的那么凄迷那么让人迷惑。
齐莉莉压抑着哽噎道:“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朱婕心中酸楚,问:“她这算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张铁军痛惜地答:“什么也不是,她把自己封闭了。”
王振忠铁青着脸,闷闷地提议:“我们去医院吧,这会她醒了,我们再劝劝。”
他们离开飞天招待所,餐厅里传出嘹亮欢快的乐曲,那是程山特意请来的乐队正在演奏。
“几多欢喜几多愁啊!”王振忠摇头长叹。
市人民医院脑系科的一间病房外,原运输部也就是现金州物流公司的6位科员正蹲在地上说话,见张铁军一行人走近,都站起来打招呼。
“怎么样?”张铁军轻声问。
1人朝里努努嘴说:“还没醒来。”
一行人走进病房,见常丽躺在靠墙的一张床上,白被子齐肩遮住身体,双眼微和,神色安详全然一副熟睡的姿态。老公赵立云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瞧着常丽的模样,目光凄凄呆滞。
众人围在床边,看见常丽熟睡的样子都屏了呼吸不敢出声,害怕惊扰了常丽。
“你们喊她吧,她听不见。”赵立云苦笑着说。
众人诧异,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朱婕给各位作了介绍,张铁军握着赵立云的手,压低声音问医生检查情况。
赵立云依然苦笑:“脉搏还在动,心脏还在跳,就是醒不来。医生说也许要睡几天,也许要睡几年,也许要睡一辈子……”他本已凄然的眼眶里似潮水上涌,盈盈外溢,哽噎着低下头,使劲压抑着无言的悲哀。
“常丽——”
“常丽——”
“常丽——”
3个女人不能自抑,哭喊着常丽的名字,想把她喊醒,常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们摇晃着她的肩膀,想把她摇醒,然而常丽无动于衷,依然是沉沉酣睡的模样。
朱婕扭身跑到门外嘤嘤哭泣,心中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昨日还在电话里同自己笑谈风声的常丽,本应有着灿烂人生的常丽,难道命运就这样残酷地封闭她的一切?命运之神啊,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地对待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难道命运之神也接受金钱的贿赂吗?
这天,常丽的父母来了,兄弟姐妹来了,他们看到的是一张睡美人的脸,令人怜爱地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扰她;常丽的儿子来啦,一个长得很像母亲的8岁男孩,脖子上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孩子依在母亲身边呼喊:“妈妈,你醒来呀!妈妈,咱们回家吧!妈妈,我好怕呀……”
众人泪如雨下,在孩子的呼喊中失声呜咽。
公司听着信的人都来了,看过常丽,无不哀叹惋惜,祈祷上苍让她早日醒来。
程山是下午来的,嘴里喷着酒气,看过常丽,对赵立云说:“看常姐的气色没事,很快就会醒来。”
赵立云冷冷地说:“希望这样,否则——”他狠狠地瞪他一眼。
程山不敢久留,也许是出于内疚,也许是显示大度,也许是宣告权力,临走时掏出一张空白支票请朱婕代表他为常丽办理特别护理手续。
刘敏接到朱婕的电话也赶到医院,看到常丽的样子,心痛地摇头不已,“咋会这样啊?”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朱婕从总公司的昆明会议开始给她讲起围绕着常丽发生的一切……。
“嗨,我对不起她,要是我最初坚决抵制住胡利衡,也许不会有今天的结局……”朱婕深深地自责,泪水糊住双眼。
刘敏摸摸她的手安慰道:“你斗不过他的。嗨,又一个权钱交易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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