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这便宜徒弟住进客栈的第二天,雁雪终于迟钝的知道他的名字——宋元均。
”砰……?茶杯的碎裂声从身后响起。
雁雪回头,便看到房间外,红柔端着托盘,一脸惊惧的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斜支着下颌,慵懒散漫的盯着门外的人,宋暮白淡淡一笑,神态是说不出的温若春风:”柔柔怎么当真柔弱得连杯子都端不稳而来??
红柔脸上一阵涨红,眼神却不自觉撇向红木圈椅上,那高贵端坐,清冷孤傲的小男孩,这孩子刚才说他叫宋元均……宋元均吗?可是这个名字不是……
红柔受昔日的三皇子,今日的南宁帝皇所令,入玥王府卧底是五年前,而那時三皇子的嫡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才不过三岁,她并未见过太子几面,因此两年传出太子早夭逝世的消息传出后,她虽唏嘘,却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太子的名讳,她却还是清楚的记得,叫宋元均,就叫宋元均……而此時眼前这个孩子,看来也是七八岁年纪,那么,这个孩子和元均太子是同一个人吗?所以元均太子没死吗?
只是……
红柔谨慎的眼眸又投向自家王爷……
只是,玥王尚且在此,玥王是太子的叔叔,虽说皇上与诸位兄弟不亲,太子也甚少与王爷们来往,但到底是叔侄,自不会陌生到相见不像是的地步吧。而如今,玥王面色平淡,神色如常,好像真的不认识这个”宋元均?……唔,那么,这孩子真的不是元均太子。
不过……这孩子的父母是在整他吗?给他取这么个犯了皇家忌讳的名字,可知若是让皇廷中人知道了,一顶”犯上?的罪名扣下来,这孩子也得该人头落地了。
见红柔还一副浑浑噩噩的摸样,宋暮白眯了眯眼,径声吩咐:”去再倒杯茶来。?
”是。?红柔立刻应允,退出房间。
待房门被关上,宋暮白才看向小元均,声色微冷的问:”是跟着她来的,还是跟着我的来的??
宋元均没说话,碎发盖住他的眼睛,低垂着他,半声不允。
雁雪清亮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嘴角有些抽搐,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真没想到你们是亲戚。?不过他们亲人重聚,为何要把她叫进房来?
宋暮白脸上常年挂着的温润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冰淡,他仍看着小元均,清冷的眸子里点点凌厉:”你可知你这样随意乱跑,被有心人看见了,会为你父亲造成多大的麻烦,况且你还跑来北江国。?口里斥责之意不言而喻。
宋元均还是没说话,小小的唇瓣抿得紧紧的,面上更是一片死寂。
看他那孺子不可教的摸样,宋暮白眼底的责备更重了。可转而对上雁雪時,他却收起了厉色,只苦涩的支起嘴角,勉笑了一下:”元均这孩子从小身子不好,两年前他父亲便送到他到一位高人那儿去拜师学艺,竟不想就是沈姑娘,沈姑娘,看来咱们还真有缘分。?
雁雪敷衍的扬了扬唇,脸色却有些不自在。咳咳,宋暮白说的高人是她那便宜师父,但是阴差阳错,她就对号入座了,其实真的不关她的事,她是冤枉的。
”沐公子与元均多時不见,两位还是好好叙旧,在下还是不打扰了。?说着,她急切的起身离开,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眼看着雁雪出了房间,本垂头愧疚不语的宋元均突然抬起头,漆黑如点漆般的眸子深深的看着身边的丰神男子,冷哼一声,口气冰冷如腊月疾风:”你也知道我会被发现,那特地叫我来,你又想做什么??
宋暮白收起了斥责的嘴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愉悦,温润如玉的眼眸里一缕柔情闪过,他笑得很欢畅:”没什么,只是用你套套交情,一个叔叔,一个师父,呵,这下我与她可不算陌生人了,你说若我一会儿提议一下,她会不会以后都直呼我名讳,叫我‘暮白’??
看这人眼中那蓄满的喜意,宋元均突然背脊一寒,眼神登時厉了起来:”你想玩弄她??
套关系就是玩弄?
”呵……?宋暮白扬起一抹邪笑,笑意妖魅如罂粟般摄人心魂:”别这么紧张,你就没想过我是认真的??
”哼。?一声冷哼,他甚至连争辩的话语都懒得说。
忽视侄子视若无睹的冰冷眼神,宋暮白支着下颌:”你也呆在那林子里两年了,是该出来透透气了。?
宋元均绯红的小唇又抿了起来,而小小的脸蛋上,那阴霾之气愈加深浓,强压下胸口的怒气,他捏了捏拳,终究还是憋屈着问道:”我母妃她……?
”公子。?门外,红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进来。?应了一声,房门打开,红柔端了杯新茶进来,常年来练就的冷静在这刻发挥了功用,她目不斜视的将茶杯放下,眼角却还是佯装不慎的瞄了那叫宋元均的孩子一眼,眼中的好奇虽淡但终究未消。
感受到这婢子眼中的窥视,宋元均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红柔楞着一张脸,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迟疑的看了已经掀盖饮茶的王爷,心中的疑惑不知该不该说。
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放下茶杯,宋暮白头也没抬,便淡淡的说:”不是他。?顿了一下,他垂下眸,眼神中似思,似念:”我也以为是他,所以刚才特地问了问,毕竟他们的年纪太像了。?
红柔张了张嘴,不安的问:”王爷您与元均太子……?
宋暮白苦笑了一下,手指无节奏的轻敲着桌面,这像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可红柔知道,王爷只有在回忆的時候才会有这个下意识的举动。
”元均那孩子小時候便黏我,虽说因为皇兄的关系,我与他不常见面,但有什么小玩意儿,我也总忘不了带给他,久了,他对我也不若别的叔伯一般见外,你虽跟我五年,但我进宫時,你多数未陪,因此你自然见不到我与小侄子的相处,两年前他早夭時,哎……那時他才六岁,还那么小,那么可爱……?说着说着,叹息声越来越沉,就像压着心脏的喘息,令听着忍不住也跟着悲恸。
”王爷……?红柔从没见王爷这么沉重悲伤过,一時不知从何安慰。
可宋暮白却话锋一转,眼中的慵懒轻佻之色再次升起:”行了,你出去吧,这孩子是沈姑娘的徒弟,往后也别总盯着他瞧了,惹怒了沈姑娘,将咱们撵走,本王又该上哪儿去找这天大的乐子??
红柔一愣,迟钝了两秒后,脸色白了起了,好歹一个月患难与共,他竟还当沈姑娘只是个乐子,怎么的也算是朋友了吧……
深夜的北江国首城比白日更冷,细碎的雪花到了晚上,在黑夜的点缀下,白花花的雪点格外明显,一出客栈,扑面而来的寒风令雁雪打了个颤,她赶紧将衣领拢紧了些,叹了口气,还是冒着满城的寒气,在这孤冷的深夜大街上,踩着微薄的雪地,一步一步的往城东那栋既陌生又熟悉的府邸而去。
白天她特地去驿站打探了消息,沈炝估计明日便能回国,而今晚,她必须拿到那个东西。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临着窗,看着窗外那踏着雪地,缩着腰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花铺地的大街上的纤弱身影,黑衣少年素来平静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一分星亮,口中喃喃自语:”真的要杀沈炝吗?生女弑父??
沈府后门,雁雪裹了裹脖裘,轻轻敲了敲后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神态庸老,瘦骨嶙峋的老人家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视线却并未停留太久,叹了口气,他兀自转过身,佝偻着背脊,动作缓慢的朝内走去……
今天不赶她?
雁雪清凉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奇,她立刻走进门内,回身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再默不作声的随着老人的脚步,往整间沈府最偏僻,最寂静的小角屋走去。
小角屋非常朴素,虽说没破没烂,但大概是因为地势不好,因此人一走进去,便感到一股寒凉涌上心头,房间里没点炉子,徒然的四面墙看来更显孤寂,老人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碧绿的玉佩,怜惜的抚摸了一阵后,方才恢复神色,回身递向雁雪,表情里却是一阵不舍:”三小姐,物归原主。?
接过玉佩,雁雪捏在手里摩挲一阵,抬眸看着眼前这位早已满是皱纹,眼神混沌的老人,犹豫了一下,才说:”小菊不能白死,常伯,我知道这块玉佩是小菊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但是这也是……?
常伯挥了挥手,疲惫的拉下脸,眼里的黯淡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小菊拼死护住这块,未让任何人夺去,她这么做就是为三小姐守护着最后的尊严……?顿了一下,老人的喉头有些发涩,却还是执着而哽咽的说着:”七年了,小菊死了七年了,她在九泉之下也等了三小姐七年了,三小姐,你能回来……小菊很高兴,而小菊高兴,我这个做爷爷的,就高兴……?
相依为命的爷孙二人,却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这七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常伯自己都忘了,最近他脑子越来越混沌,在后庭做不了事了,就被撵到这小角屋,打扫打扫神楼,做些简单的活计,可还是免不了被些新入府的仆人压打。
七年前的小管事,因为孙女的丧命,而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再回首時,职位被撤了,身份被降了,渐渐的在这沈府的仆役中,他成了老弱残兵,若不是大管事念及他为沈府鞠躬尽瘁这么多年,只怕早将他打发出府,让更年轻力壮的新人来顶代了,而就因为他死抱着个仆人的名头,所以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一些后生的骂骂咧咧,有的嫌他做事慢,拖后腿,有的想介绍亲朋好友进府,却因他不让名额而事情受阻。
拉拉杂杂的,一折腾就是整整七年。
而如今,他被遣到小角屋,虽在别人的眼里是凄凉,可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虽说打扫神楼的奴仆,比打扫茅房的还不如,但至少这里安静,他苟延残喘的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更遑论在他进棺材之前,还能完成了孙女临终前的托付,将”?亲手交回到三小姐手中,如今的他,即便今晚就死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什么值得继续熬下去的了。
雁雪上一世没有亲人疼爱,这一世虽有仇钰的百般纵容呵护,也有儿子的亲近宠溺,可对长辈,她的确没接触过。一贯轻看生命的她,如今看到常伯着花白头发,瘦骨嶙峋的佝偻身形,也实在痛心,更何况,常伯是因为思念孙女,日积月累的执念太重,才落到如此田地,因此算来,这可都是七年前沈雁雪的责任。
一个月前,雁雪来到北江国,知道沈炝不在北江,她便趁着这段時间四处查探”沈雁雪?的事。问了很多人,结果无疑都是千篇一律判词,什么”恬不知耻?”后院私会?”珠胎暗结?,说者眼中的鄙夷,与各式各样绘声绘色的嬉笑怒骂,还有那仿若身临其境的轻蔑讲解,让雁雪几乎真要以为这具身子以前的主人真的如此不堪。
这時,出府买货的常伯听见了,却轻飘飘的丢了一句”三小姐是个好人?,说完他就走了。
雁雪当時愣了片刻,回过神后便立刻追上这位老人家,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态,前后找了他三次,而第二次的時候,常伯就认出了她,当時常伯的脸色很难看,再不肯跟她说半点内情,急忙将她撵走。他反应太反常了,既然说”三小姐是个好人?,那她这三小姐站在他面前時,他怎么又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摸样?
雁雪觉得奇怪,便又偷偷与沈府的其他下人打探了些,这些新仆自然是不认得她的,侃侃而谈的给她说了很多内幕,比如,沈家三位小姐各有一块”?,这个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作为沈家女儿的见证,只有得到的,才是受沈家认同的女儿。话至此处就不得不提沈炝年轻時的放纵荒唐了,纵然家中娇妻玲珑,当時的沈炝也没因此忽略墙外的莺莺燕燕,正因为他的曾今糜烂,导致沈家血脉混乱,流落在外的的私生子私生女还有多少也没人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有,你才是沈家的子女,没有,即便你留着沈家人的血,你也别妄想进入沈家的大门,因为你连当个野种都不配。
而整个沈府的人都知道,沈三小姐沈雁雪,是两岁那年被接回来的,接回来后沈家老太爷就亲赐了她”?,向外界隆重介绍,这是他的三孙女,沈家的三宝贝。
老太爷死后,沈雁雪一下子失去了靠山,沈炝本就不喜欢这个三女儿,因为她的母亲只是他随手一偶宠幸的青楼妓女,对他来说,让妓女怀孕,本就是他的疏忽。如今老太爷死了,他便随手将这个”意外的错误?丢给正妻刘氏,刘氏笑着应承了,说是既然得了的,那便是沈府的自己人,她会将雁雪像自个儿的两个女儿般养着,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炝没再多问,也完全不想问,反正他不在乎,对他来说这个女儿只是个吃闲饭的……
而正因为沈炝这过于明确态度,沈雁雪的童年,几乎是在沈云雪,沈安雪欺辱下苟延残喘的。
而她们最后一次欺凌,是七年前,两姐妹因为害怕沈雁雪这个野种嫁给她们的心上人方骞,便用卑鄙的方法,将她迷晕掳走……去家心雪。
而沈雁雪身边忠心耿耿的丫鬟小菊,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被人带走,却什么事也做不了,索姓,小菊勇敢而且聪明,她灵光一闪,第一時间就想到随着自家小姐与方将军的婚事越来越近,大小姐与二小姐对她家小姐的欺凌也越来越过分。
经此一想,她寻出了苗头,便立刻跑进房间,找到了珍贵的,连忙将交托给唯一的爷爷,自己则抱着最大的勇气,去找大老爷沈炝求救。
而当時沈炝正与刘氏在一起,小菊说了小姐被人抓走了,刘氏却拿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情书信筏出来,说她家小姐不是被人掳走了,而是与人私奔了。
小菊自然气不过,大骂刘氏佛口蛇心,捏造证据,就因为这样,小菊断送了一条命。
而沈雁雪,这个生世坎坷的沈家三小姐,经此一夜,就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刘氏用沉痛的语气告诉了所有人——与情人珠胎暗结后,私奔了。
刘氏的话其实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因为她是主母,而且后面有老爷的默许,所以这番说辞成了最官方,也是最正确的一套。不过有些碎嘴的下人们,偶尔还是会传阅出真实的”真相?,就如这次,雁雪找到了个话多的小厮,一两银子,就让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知道真相后,雁雪并没有多同情那个沈家小三姐,她比较同情的是小菊,还有因为孙女突然离世,而郁郁寡欢的常伯。
那小厮并没说的下落,不过小菊在府中只有一个常伯一个亲人,加之那天常伯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雁雪很快便猜到了,必定在常伯身上。
虽然是沈家女儿的信物,但是因为这是小菊临终前唯一交给常伯的东西,因此常伯睹物思亲也是无可厚非的,看透了常伯的痛苦后,雁雪虽然心疼,却还是继续来找常伯要玉佩,吃了几天闭门羹,而今天,常伯终于愿意把交给她了。
手中捏着,沁凉的冰玉并没因为她手心的温度而开始变暖,反而是它崎凛的边角,扎疼了她的手。
找做什么?打探沈雁雪的事做什么?不是要做一个全新的人,不搀和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一丝一毫吗?
是的,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占据别人的身体她并没有愧疚感,说句不好听的,她也不是自愿穿越的,真正的沈雁雪更不是她害死的,所以根本她不需要有罪恶感。
但是有些事是没得选择的,比如上次看到方骞带着沈云雪和沈安雪出现在天蚕酒楼的時候,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当下的心情,不,那不是她的心情,是以前的沈雁雪的心情,那一刻,她真的恨不得将那两个女人宰了,心里那股不能忽视,充斥得就快溢出来的仇恨感,让心绪强硬,杀惯了人的她都有些发沭。那种恨到骨髓,又悲哀又痛苦的感觉,让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真的这么恨吗?沈雁雪?
是,真的这么恨,恨不得沈府的人全都去死,全都落尽地狱,生不如死。
心底有个声音是这么回答她的……
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晦涩不明,但她却还是捂着心口,仿似自言自语的道:”好吧,如果真的这么恨,那就做个交易吧,我替你报仇,从此以后,你退出我的生命,这具躯壳,我要完全占有,而你,必须消失殆尽,一缕执念都不准留。?
自己与自己定下的契约从这一刻开始生效,完成这身体前主人的最后一个愿望,从此,她们两不相欠,互不干扰……
等价交换,这笔交易,的确公平。
而要完成这笔交易,要毁掉整个沈府,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回沈家……
冰冷的大街上,没有半个人影,细弱纷飞的雪还落个不停,雁雪慢慢的走在雪地上,这刻的风似乎没这么冷了,或许,北江国的冬天,她也是可以适应的。
第二天,落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难得露出来的一丝暖阳,雁雪笑着眯起眼睛,那倦怠恣意的摸样,犹如一只最高贵典雅的波斯猫。
宋暮白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雪后的阳光格外温柔,打在她凝脂如玉般的脸颊上,腮边两抹红云敛去了她一贯的清冷,取而代之的竟是难得的可爱……
宋暮白唇边荡出一抹欣赏,墨黑色的眼眸里,印着眼前的人的影子,那么浅淡,却又那么深刻,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迎视窗外的佳人没有回头,伫立在门外的男子也没有吭声,两人呼吸着相近的空气,气氛一下温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始终凝视着窗外的人儿眼眸一亮,唇边更是荡漾起艳若桃李的笑靥,如花如梦,如影如幻。
”窗外有什么,让你如此露出这种笑??
身后骤然响起的温若男声让雁雪迅速回头,皎洁的瞳眸眨了眨,似乎有些迷惑,可转瞬间,那抹迷惑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平日相同的疏离与清冷,仿佛这个突然闯入的人,让她很不爽。
宋暮白一愣,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多好啊,那样就能看到她最自然,最纯真的笑,哪像现在,又被疏远了。
心底不是没有黯然的,可脸上依旧挂着与往日一样的春风笑意,他慢慢踏进屋内,径直的走到窗边往下看去,窗外似乎刚走了一行车马,只是不知是谁家的,但赶在北江的首城这么大张旗鼓的行车队,只怕不是权官就是王亲了。
淡淡的收回视线,再回头時,纤细的身影已经往门口走去了,他嗤笑一声,忍不住喊道:”急什么,是我打扰你的雅兴了吗??
雁雪脚步一顿,半侧着回过头,从这个角度,宋暮白只能看到她微侧的半边脸,她的侧脸很美,就如清莲待盛,却又不至,以致半蕾含苞,欲语还休。”是。?
简单的一个字,回答了他的问题。
宋暮白敛眉,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眼角似笑非笑:”你就这么讨厌我?因为我死皮赖脸的跟着你?但花一寒不也这么跟着你,怎么不见你对他这般冷清??
是啊,她对花一寒虽然也冷冷淡淡的,但是不难看出,与之相比,她看花一寒的眼神里多了些纵容,即便花一寒总是三天两头的唤她”娘子?,初時她也只是反抗警告,并不动手,而现在,她似乎也习惯了那个称呼,心情好時甚至还会随口应一声。
每次听到她心无设防的答应時,他总会恨不得想立刻掐死花一寒,他相信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在场谁也拦不住他。
冷冷的掀起眼皮,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闲淡的勾勾唇:”你与他不一样,若是沐公子愿意,你我大可做个普通朋友,但是……我沈雁雪的朋友,是不会偷偷摸摸藏在我背后,不知在算计什么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她不排斥与他相交,毕竟她虽对他尚有警惕之心,但当他毫无隐瞒的对她侃侃而谈”风华四妓?時,她是感受到他的关切的。但是若真的做朋友,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深交挚友,毕竟,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看透他的意图,甚至有种越来越弄不懂的感觉。这男人突然出现,一起经历凶杀案,他知道传闻中”风华四妓?的事,最后,他竟然还是她那便宜徒弟的亲戚。
一切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蓄意,她不懂他的靠近有何企图,因此她对他抱着警惕的态度,一直设防。
宋暮白云淡一笑:”我算计?当我在报恩不好吗??
”哼。?报恩?她不觉冷笑。
”怎么,忘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了?那日在官道上,若非你的及時出现,我只怕早已做了天山寨那帮混人的刀下亡魂,哪还能在这里与你说话,因此,我报恩有何不对??他的声音很淡,低哑的声音带着点点委屈,引人动容。ULIe。
雁雪却只是抬了抬眸,讽刺的笑意挂在唇边:”沐公子说什么呢?什么及時出现,你我月前于广坞府,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你……?宋暮白有些滞气,当時发生凶杀案,未免沾染麻烦,他的确不愿透露自己与张老大有仇怨,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趁此捉弄一下她,玩味的感觉很好,只是这女人居然这么记仇,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沐公子,请让开。?她淡薄的说,意思就是别以为露出一副弃犬样就会有人待见你,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吗?你挡着姐姐了。
宋暮白眨眼,俊逸温柔的脸上懊恼的表情,叹了口气,他很是无奈的说:”你这样说,会让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当日不肯认你而生气,所以,你希望我第一眼就与你相认?你希望我记得你,找你??
挑了挑眉,对于这种自信心过于膨胀的物种,雁雪向来都秉持着不理解,不理会的态度:”随便你怎么说。?她敛下眉宇,绕开他,径直往外走……
”雁雪……?身后的他突然喊道,声音浅浅淡淡,带着丝蛊惑人心的温柔。
她惊诧的回头,盯着他淡笑自得的面庞,迷了眯眼。
”雁雪,这么叫你好像有点普通……不如,雁儿??狭长的墨眸弯出一个开心弧度,见到对方脸上明显的冰冷,他摊摊手,无辜的说:”你不是说随便我怎么样??
这分明是两个意思,这个男人,居然给她玩抠字游戏。
无视她眼中的忿岔,宋暮白笑得暧昧迷离,欣长的身子自在的绕到她身边,微微歪头,调侃却又带着几分迷幻的看着她,墨眸的弧度更弯了,低沉沙哑的嗓音,近若咫尺的打在她脸上,呼吸间,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温暖的阳光之气:”雁儿,从今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如果你也能换个方式唤我,我会非常开心。?说完,趁着某女还没杀人灭口之前,他大笑着抢先一步跑出房间。
房间里,雁雪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对于这些总是自来熟的男人,她真的很苦恼啊很苦恼。
下了楼,靠中央的一张圆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她缓缓走去,径直坐到儿子身边,端起碗筷,又随口对儿子吩咐道:”吃快一点,一会儿我们要走了。?
”走??晴天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投向伫立在自家师弟身后的黑衣少年。此次来北江是为了任务,不是游山玩水,所以,离开是迟早的事,但是他舍不得可爱的大哥哥啊。
花一寒也有些发愣,俊逸的脸庞上露出几分不解:”去哪儿?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没收拾包袱呢。?
”不带你。?淡漠稳健的三个字,明明白白的拒绝之意。
花一寒眼眸一怔,眼底划过一丝受伤,几个月来,朝夕相处,她竟如此冰冷平淡的对他说这样三个字,怎么让他不心伤?
”为什么??蹙着眉,他还是要问。
雁雪头也没抬,夹着甜糕,咬了一口,语速平缓的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回家为何要带你??
不是她什么人,不是她什么人……
花一寒的脸瞬间白了。
”你要回南宁??这次问的是宋暮白,他声音清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震惊,虽然乍一听到她说”走?这个字時,他也愣了一下,可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错愕一闪即逝,取而代之只是单纯和平静。
”不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毫无顾忌的说:”我家就在北江,既然已经来了,怎么的也要回去住几天。?说着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眼含媚光,唇带绮丽的看着宋暮白:”若你还对我家中两位姐姐有兴趣,有空可以下个拜帖到沈府验验货,虽然她们年纪是有点大了,不过年纪大的女人比较懂事,嗯,就是城东沈丞相那个沈府。?
把自己的姐姐说得像过季滞销的商品似的,她却并没觉得有半点不妥。
”我会的。?宋暮白唇瓣一勾,笑着有些邪魅。
花一寒静静的看着两人互说交谈,紧皱着眉宇,手中的筷子被”啪?的搁下:”不吃了。?丢下一句,便转身上二楼。
本就吃得少的宋元均没什么表情的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也放下筷子,波澜不惊的离席上楼,至于尽职尽责的黑衣少年自然紧随其后。
”大哥哥……?晴天幽怨的呢南一声,咬住自己的小唇瓣,转头立刻对娘亲道:”娘,我要去跟大哥哥告别,我要告诉他,不管我离他多远,我心里都会想着他的……?说完小家伙也不等娘亲答应,风一般的跟着冲上了二楼。
雁雪的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不要把她当成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好不好?虽然她不排斥男男相恋,但是早恋可不可以不要?
雁雪继续静默的吃着早餐,而对面的宋暮白噙着一双若有所思的复杂表情,始终如一的看着她……虽然她没有抬头去看,但是那道扎得她头皮发麻的视线,真的让她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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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南宁国护国大将军方骞自边境凯旋,手刃喇尔族族长赤喇,风头一時无两,四周诸国纷纷前往恭贺,而北江国因为与南宁世代交好,自然也派了使者前去,而又因为北江国沈丞相的两位千金与那少年成才的方将军有婚约在身,因此北江遣派的使者,便直接选用了沈家的人,吏部尚书陈韦文的嫡子陈建宝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不想一趟恭贺之行,南宁却传来消息,陈建宝离奇逝世。
到底是逝世还是遇害?我国使节出使恭贺,却在对国境内离奇身亡,这无论如何,南宁都是必须给个交代。
而陈建宝作为沈丞相最疼惜的外甥,自然不能让他枉死,于是日理万机的沈丞相便带着妹妹,亲自前去南宁讨个说法,使节遇害可大可小,直接关系着两国的邦交,是否兵戎相见,也仅考虑在须臾之间。
北江国的百姓大抵是知道那陈建宝的秉姓的,好色成姓,纨绔狂妄,在北江国还能靠着爹娘,叔伯的身份耀武扬威,欺压良民,但是到了南宁国,可就没这么多靠山给他依傍了,说不定他就是在南宁国好色得罪了人物,才被人给杀的。若要北江国的人民说,这样的人渣,死一个是一个,死两个也就凑一双。
只是他们这么想,不代表皇家这么想,反正皇家是觉得陈建宝死冤枉了,至于怎么个冤枉法,就必须沈丞相亲自去看了,而時隔两个月,沈丞相回来了,到底事情怎么样,无聊的北江百姓都等着听八卦呢。
丞相府外今日路人格外多,時不時的就有人探头探脑,眼珠子往大门口里滴流,门口的守卫见那些百姓虽一脸好奇,却也只敢隔老大远的张望,因此也就没说吭声,只是若有人靠近,他们还是会立刻执行他们的职责。
比如现在……
”丞相府重地,岂是你普通百姓可以随便踏足的,滚出去。?一左一右两位守军手中各自捏着长棍,疾言厉色,毫不客气的将长棍横在眼前的一大一小身前,眼里的神色很是犀利。
一身雪色长衫,外批着黛色狐皮皮裘的秀绝女子淡淡的看了眼横在自己身前的长棍,樱红的唇瓣掀了掀,唇边荡出一抹醉靥如花,艳若春生的笑痕,身形伫立,但是并未说话。
不可否认眼前这女人长了张很美的脸,不似他们府中大小姐那种冶艳妖娆的张扬之美,也不似二小姐那粉黛含羞,内敛沉静的温软之美,她的美与别不同,明明若拆开五官来看,也就算的上清秀,却不知为何,五官拼凑在一起,却让人不禁有一种神若仙灵,恍如梦魂的错觉,一声雪色的长衫被黛色的皮裘遮住了一大半,但两名守卫相信,若卸下皮裘,她一身雪衣在这皑皑冬日,必定如雪中仙子般,让人迷醉神往,她是一种气质,让人会将她错认为雪仙的气质。
只是不管她多美,多特别,多气质,她还是胆敢妄闯丞相府的市井之徒,作为守将,他们必须将她撵走,虽然撵的時候他们心里也会有一种罪恶感和怜惜感,但责任就是责任。所以他们的态度也很强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口气突然软了下来……
”那个,这里不能进……?守卫甲有些脸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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