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是全瓦洛兰最可怕的决斗家。她以雷厉风行、狡黠聪慧闻名于世,同样著名的还有她舞弄自己蓝钢佩剑的极速。菲奥娜出生在德玛西亚王国的劳伦特家族,她从父亲的手中接管了家业,并在一场丑闻风波中将家族拯救于灭亡的边缘。虽然劳伦特家威严不再,但菲奥娜却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希望重振家族荣耀,让劳伦特这个名字重回德玛西亚名望贵族之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菲奥娜就不屑于他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期望。她的母亲找来德玛西亚最优秀的精工巧匠,为她制造了栩栩如生的洋娃娃。菲奥娜却把洋娃娃送给了自己的侍女,转身拿起了哥哥的佩剑,使他不得不偷偷地传授她剑术。菲奥娜的父亲则聘请了许多心灵手巧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霓裳华服。菲奥娜把它们当作练习突刺和格挡的对象。
无论在任何人生阶段,菲奥娜的身上都具备着德玛西亚最高贵的品格。她对一切都追求完美,绝不容许自己的荣誉和家训遭到任何侮辱。但作为劳伦特家最小的女儿,她命中注定会成为政治的棋子,在执政家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过程中充当缔盟的工具。菲奥娜根本不会服从。以她的脾气,听任摆布就意味着莫大的羞辱,即使是她敬爱的父亲也是如此。虽然她极力抗争,但最后依然还是被安排嫁给了某个冕卫家族的旁系血亲。婚期定在了夏季。
菲奥娜即将要杀掉的这个人名叫乌波图。他看上去自信非凡,跟着身边四个男人大声交谈。菲奥娜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人长得都很像,一定都是他的兄弟。五个人神情自若,洋洋自得,似乎接受她的决斗挑战来到“剑厅”,就已经是他们放下尊严、谦虚礼让的表现了。
曙光穿过窄窄的尖窗斜进厅里,留下细长零散的光斑。灰白的大理石倒映着前来观看这场死斗的观众。他们沿着石阶,在大厅的四边围成了一道人墙,其中既有两个家族的亲属、仆人、不明真相的看客,还有单纯嗜好血腥场面的怪癖者。
“我的女士,”说话的是阿姆达,菲奥娜的哥哥,家中排行第二。他呈上一柄中等长度的佩剑,青钢白刃、油光锃亮。”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菲奥娜答到。”这几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在商会里的胡说八道,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我听说过,”阿姆达答道。”但这就得让他付出性命吗?”
“如果我放过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那么很快,其他人就会觉得自己也可以信口开河了。”菲奥娜说。
阿姆达点了点头,退了下去。”那就请动手吧。”
菲奥娜向前迈出一步,活动了一下双肩,然后在空中挥动了两下佩剑——这标志着决斗即将开始。乌波图的兄弟推了他一把,提醒他转过身去。随后,菲奥娜感到了愠怒,因为乌波图毫不掩饰地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材,而且目光一直在她脖子以下的区域来回扫动。他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长长的德玛西亚骑士军刀,金色刀柄的末端还镶嵌着蓝宝石。华而不实的兵器,根本配不上决斗的要求。
乌波图走到自己的预备位置,重复了一遍菲奥娜挥剑的动作。他向她鞠了一躬,然后还挤了挤眼。菲奥娜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但她立即便压住了心中的厌恶。情绪是不能被带到决斗中的。剑术的发挥会被情绪所制,许多伟大的剑士都因此丧生在弱小的对手手中。
他们面对面绕圈踱步,按照决斗仪式规定的动作变换着步伐和持剑姿势,就像是华尔兹的配乐奏响之前,两名舞伴之间的行礼。这些规定的动作,是为了确认决斗双方都充分地了解随后行为的重大意义。
决斗的仪式性很重要。这些仪式,比如这种规定的步伐,是为了让文明人在杀戮之中可以陶醉于高贵的假象。菲奥娜知道这些都是善良的规则、正义的规则,但这些规则都无法阻止她杀掉面前这个人。也正因为菲奥娜信奉这些规则,所以她必须完成必要的礼节。
“德行高尚的先生,我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她说。
“这话可以留在你的墓碑上。”乌波图打断了她的话。
她没有理睬对手妄图激怒她的幼稚做法。“据我所知,你曾经以极不公正的言辞羞辱过我劳伦特家族的名誉,肆意散播关于我血统合法性的恶意诽谤。因此,我有权向你提出决斗挑战,以你的鲜血恢复我家族的荣誉。”
“我早知道了,”乌波图向着观众面露得色。“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有来无回,”菲奥娜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选择决斗以外的方式,以弥补你对我的不敬。”
“我该怎么才能弥补大小姐您呢?”乌波图问道。
“据你所犯的恶行,准你呈上自己的右耳。”
“啊哦?你疯了吧,小妞儿?”
“或者让我取你的命。”菲奥娜说道,平和的语调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你很清楚这场决斗的结果。投降并不丢脸。”
“不丢脸才怪。”乌波图说道。菲奥娜看得出来,他依然觉得自己能赢。他跟其他人一样,严重低估了她。“在场的人都知道我的剑技,所以你可以选择生存,带着荣誉的伤疤活下去;也可以选择死亡,中午之前就变成乌鸦的美餐。”
菲奥娜举起了佩剑。“现在就选。”
乌波图觉得这只是她的狂言而已,因此他的愤怒战胜了恐惧。
他猛冲向前,刀尖直指她的心脏。
菲奥娜早在他出刀之前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她只是向左稍微动了半个身位,军刀就刺了个空。
她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提起,随后甩出一个优雅而精准的弧线。
围观的人群看着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大理石上,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没人猜得到这场决斗结束得这么突然。
菲奥娜回过身来,乌波图的军刀掉落在花岗岩地面上。他跪倒在地,随后浑身瘫软、坐倒下去,双手捂着自己被割开的喉咙,却无法阻止鲜血喷涌而出。
她向乌波图鞠了一躬,但后者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死亡的阴影。这样的杀戮并不能让菲奥娜感到愉悦,但这个蠢人没有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乌波图的兄弟们上前为他收尸,她能觉察到乌波图的惨状令他们无比震惊。
“这是第几个了?”阿姆达走上前接过她的佩剑。“十五?二十?”
“三十,”菲奥娜说,”或者更多。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还会有更多的,”她的哥哥肯定地说道。
“尽管来吧,”菲奥娜答道。”不过,每条人命都会让我们家重拾荣耀。每一条人命都会让救赎更近一步。”。
“给谁的救赎?”阿姆达问道。
但是菲奥娜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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