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一把掀开黑貂披风,纪隐有功夫在身,比她醒得快,忙帮她系上披风,睡得正沉的瑶光被她的动静惊醒,见她急急忙的起身,还以为要起夜,当外边传来阵阵的吵杂之声,她才回神,外边出事了。
王岳翎心头一跳,不顾单薄的衣衫掀帘而出,问道:“怎么回事?”
王毅蓝脸色惨白的把路扎尔等人的出现说了一遍,“咱们的守卫功夫不差,原本小少爷不该那么轻易被抓走的,可夫人太可恶了,她见有人打劫将护卫全部喊过去只保护她一人,小少爷这才会被人掳走!”
王岳翎的拳头攥得咔咔直响,脸色阴沉如水,除了苏卿被苏族长放火那一次,他还从没有这么想杀人过,“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动我儿子,该死!”
在这一刻,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亲情才显得那般真实,王岳翎对王昀祁虽冷漠至极,却不能说他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儿子,在听见他被人掳走的消息,王岳翎承认他整颗心都空了。
王毅蓝拿出一封信,急道:“那些人黑衣蒙面,看似是劫匪,武功却不一般,看起来像是西人,还留下了封信要我交给爷。”
说到西人,王毅蓝焦急的眼神跟王毅白的对上,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他们都想到了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闵嵇,如果是他,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掳走小少爷了,他家爷娶了他的心上人,他不报复才怪。
王毅白两人包括王岳翎在内,都没把闵嵇当成苏卿的哥哥看待,那眼里的情意和紧张要说他不喜欢苏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两人也只是知道闵嵇喜欢苏卿罢了,根本没往两人早就交心已久那方面想,所以也只是认为闵嵇在蓄意报复,也正是因为这样,对王昀祁的安危担心到了极点。
王岳翎看着信,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雄浑的怒气,看得王毅白两人心惊肉跳,凑上去看了一眼,王毅蓝忍不住大怒道:“闵嵇,真是他!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真敢!”
苏卿还未走进就听见了这声大喝,那熟悉的名字让她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可王昀祁怎么会跟闵嵇扯上关系?
苏语呆在另一辆马车上,听见声响本想要出去的,可一听这声炸喝,心知外边的人肯定很生气,她出去少不了要被人白眼,她撩开车帘看了一下苏卿,见她身边有丫鬟护着没什么事,便把刚穿上的衣衫脱了下来,依依疑惑道:“姑娘,咱们不出去了吗?”
“不出去了,姐姐没事的。”
依依哦了一声,苏语蹭了蹭暖洋洋的锦榻,闭上了眼睛,相比在帐篷里睡觉,马车内则暖和得多,像苏卿跟她这样有一辆单独马车的人都是睡在车内的,睡在帐篷里的大多是下人。
王岳翎眼尖的看见她,见她在听见闵嵇的名字后陷入沉思,心微一拧紧,沉声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再派人跟他交涉,王夫人呢?”
王毅白脸色从未这么难看过,闵嵇提出条件要拿苏卿交换王昀祁,可苏卿肚子里还有爷的骨肉啊,怎么能交给他,可小少爷也是爷的孩子,这究竟该怎么取舍呢?
他烦躁的抓抓脑袋,心里乱成一团。
王毅蓝怒火腾腾直冒,道:“在我们后头,应该快到了,这个臭女人自私自利才会让小少爷被抓走的,爷不能再放过她了。”
陆陆续续被派去保护王昀祁的护卫跑回来,亦是怒道:“大人,您一定要为小少爷讨个公道啊,这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竟自私到这种程度,小少爷好歹是她的孙子,她竟一个人独占了大半的护卫,若不是她贪生怕死,小少爷怎么会被人掳走?”
王岳翎怒极反笑,他唇角一勾,满是残忍的味道,“她会为今天的自私付出代价。”
对王夫人,他一向不屑与之对抗,不仅是因为她只是个女人,更因为她实在太蠢,让他动手的兴趣都没有,可这一回她真真正正惹怒他了,本来这次回京还是处在被动的位置,如今有了这个蠢女人,他必定要将主导权抓在手里。
被闵嵇威胁的怒气找不到地方宣泄,王夫人的自私为他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借口,王岳翎眼神冰冷,杀意尽显。
苏卿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拼凑一下也能还原整件事情,闵嵇应该是收到她的信了,怒极之下,派人把王昀祁抓走,他不愿处在被动的位置任由王岳翎占尽主导权,便想以王昀祁威胁他,这样双方各握着一个筹码,势均力敌,但闵嵇的赢面因为有了王昀祁而大了许多,毕竟他可是王岳翎的亲生儿子,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除非他已经冷酷无情到宁愿牺牲儿子也要强行留住她的地步,不然闵嵇赢定了。
或许是想到了这点,王岳翎始终未看她一眼,那眼神也那般冰冷。
看见这样的他,苏卿即明白了王昀祁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她离开的几率也更大了,但此事皆因她而起,她现在没有什么立场说话,便握了一下瑶光的手,转身离开。
瑶光看了纠结的王毅白一眼,心里有些失落,从一开始这厮看她的眼神就古古怪怪的,王昀祁失踪又不是她害的,不过……他们好像说了闵嵇,难道是大少爷派人抓走了小少爷?
扶着苏卿回了马车,瑶光忍不住问道:“姑娘,是大少爷派人抓走了小少爷吗?”
苏卿心情有些复杂,为两人最后能在一起而感到高兴,但王昀祁这个孩子除了嘴巴坏了一点人还是很可爱的,被闵嵇抓起来当成交换的筹码,这让苏卿多少有些愧疚,再来是王岳翎,他对她很好,她知道,但感情这种事不是你对我好我就要喜欢你的,他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报答他,却绝不是以身相许。
苏卿淡淡的道:“我也不知道,看他们的心情很不好,你们小心一些,不要触怒了他们。”
闵嵇跟她的关系还不是公开的秘密,对这事苏卿只能装作不知道。
纪隐表示知道了,眼里却闪过一丝兴奋,为闵嵇这一招实在是佩服到了极点,瑶光哦了一声,心里则想着要去找王毅白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卿来了又回,王岳翎不是没看见,但他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面对她,只能视而不见,暂时忽视。
片刻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回来了,跟在马车旁的丫鬟们有些狼狈,足以预见当时路扎尔等人出现给她们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光是看着她们,王岳翎就能想象出王夫人贪生怕死的自私模样,怒气又上升了一层。
“将那个女人抓来。”王岳翎冰冷的命令道。
王岳翎阵营的护卫都知道,王夫人这回的作法实在是把王岳翎惹怒了,都是知道他手段的人当然不会对王夫人客气,大刀阔斧的走到马车前,车帘一掀,将里边正襟端坐的妇人扯了出来。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护卫!放开我,谁给你们的狗胆这样对我的!该死的……”王夫人被护卫抓住手臂,那力气大的直接把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身娇肉贵的她何曾试过这样的待遇,顿时感觉手臂都要被扯断了,心里的怒火也是腾腾直冒,朝一直跟随她的忠仆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没看见本夫人……啊——!”
护卫将人扯到王岳翎面前,抬腿在她腿窝踹了一脚,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王夫人痛叫一声,扑倒在雪地上,吃了一嘴的雪不说,那脸还正对着王岳翎的皂鞋,她怒到了极致,心里也不安极了。
路扎尔等人出现时,她只想着不能被杀掉,名声也不能毁,一个劲儿的用当家夫人的身份威胁护卫保护她,得知王昀祁被人掳走的时候,她心里说不怕是假的,那可是王岳翎的儿子,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见了,指不定会气得掐死她,想到这她脑子一转,让马车启程先回京城找她丈夫保命要紧,可抵不过怒气冲天的护卫们,不顾她的身份就这样被强行的连人带马抓了回来,见眼神愤懑恨不得冲上来给她一刀的护卫,王夫人心里怕得要命。
听她呼救,识相的老管家嘴巴嗫嚅了几下没有说话,倒是一直狐假虎威的李妈出声了,“大人,夫人好歹也是您的嫡母,您这样实在是太目无尊长……哎哟。”话还未说完,暴怒的王毅蓝抬脚对着她肚子狠踹了一下,喝道:“再多说一句,我让你永远闭嘴!”
李妈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疼得脸都白了,丫鬟们看见这一幕吓得眼泪连连,再不敢帮王夫人说话了。
王夫人见此,心里慌了一下,她挣扎着爬起来,意图摆出那副当家夫人的姿态让王岳翎看清楚,她是他的嫡母,是只能敬重不能得罪的长辈。
王岳翎冷睨了她一眼,开口道:“把马鞭拿来。”
王毅白领命,走到最近的马车前把车上黑黝黝的马鞭取了下来交给他。
王岳翎这时候要鞭肯定不是拿来玩泥巴的,王夫人惊恐的瞪着眼睛,“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嫡母,我啊——!”
王岳翎凌空挥了一鞭,马鞭割裂空气,啪的一下抽在王夫人刚屈起的背上,将她整个人打得嵌进了雪地里,隔着一层里子的长袄,这一鞭都抽得王夫人背后见红,可见王岳翎心头的愤怒,力道也是十足的狠辣,给人一种他要杀了这个女人的错觉,雪地上,所有随着王夫人来的下人们不寒而栗。
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夫人这回完了,小命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王夫人惨叫了一声,这一鞭下去几乎将她的魂都打散了,但后背越痛她的心就越愤怒,她一脸狰狞的抬起头,咬牙切齿道:“该死的王岳翎!你居然敢打我!”
“一个愚蠢妇人,就是杀了你,王梣又能奈我何?”王岳翎阴森的道,啪啪接连着又抽了两下。
王梣,从一品的平章政事,在京城也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在他口中却像小猫小狗一样,更别提人家还是他爹,如此大逆不道着实让众人惊掉了下巴,不够转念一想他身后之人,便也不奇怪了。
王岳翎那般得那人看重,年纪轻轻已官居四品,只要那人肯提携,假以他日未必不能跟王梣平起平坐,再加上那人势力如日中天,他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不过区区几句骂爹的话,想要治他的罪实在不够看,王梣都不怕,王夫人这个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继母自然更不用怕了。
苏语听着外边的惨叫,一个翻身用厚毯堵住了耳朵,第一次对这个冰冷的男人害怕起来。
王夫人见他连王梣的面子都不给,她心里是真的有点怕了,可王岳翎的鞭子抽得啪啪直响,她除了惨叫打滚之外根本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苏卿听着马车外声声瘆人的惨叫,幽幽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因为反抗而被路扎尔一掌拍晕的王昀祁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趴在这群野蛮人的马背上,又怒道:“你们这些野蛮的西人还不放开我!等我父亲追上来一定把你们碎尸万段!”
路扎尔骑在马上,啪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哈哈笑道:“迟了,跑了一天,你爹就是长了四条腿也追不上我们。”草原的汉子都是一等一的骑马高手,一个晚上足够让他们将那些人远远甩开了,想追上他们简直是做梦!
王昀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屁股,脸色涨得比身下枣红的骏马还红,他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们这些野蛮的西人,你们别想用我来威胁我爹,榷茶制度是朝廷发布的,我爹只是实施者而已,找他也没有,就算把我杀掉也无济于事。”
榷茶制度的实施等于变相的扼住了西人的咽喉,让他们只能听命于人,西人心里的怒火而想而知,王昀祁很聪明,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路扎尔摸着下巴,他也不知道闵嵇究竟让他抓王昀祁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还在定州时听到的那些流言?他气不过王岳翎觊觎他老婆要把他儿子抢过来毒打一顿?可他又说了不能伤害到他,路扎尔抓抓脑袋,实在想不明白。
但绝不是王昀祁说的那样,他嘿嘿一笑道:“你很聪明,可惜用错了方向,啧啧,没想到冉罗的情敌居然有个挺聪明的儿子,你这么聪明你老子肯定也很聪明,不过做冉罗的情敌还是太逊色了。”
王昀祁听着,脑子也快速转了起来,听这话的意思,这麻烦好像是因为父亲抢了这群西人头头的女人引起的,只是怎么会呢?父亲那么冷心冷情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抢女人,他的女人除了他娘只有苏卿而已,难道是苏卿吗?曾经他去打探苏卿来历的时候好像是听说过两人关系暧昧不清,难道父亲真的抢了别人的女人?
也对,这些人粗鲁又野蛮,根本没法跟父亲比,再说父亲是个大官,那个头头肯定不如父亲,所以苏卿才会被父亲抢了。
可这飞来横祸居然是苏卿惹来的,这让王昀祁气得把苏卿问候了一百遍。
“既然我父亲才是他的情敌为什么要抓我?直接找他算账不是更好吗?”王昀祁想了想,还是把王岳翎推了出去,没办法,他年纪太小,势力不足,他爹是大官,一定有能力大败这些西人,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变强了再报仇也不迟。
其实他可以说苏卿已经是他爹的老婆了,他们就算绑了他也没用,不过想着自己还在人家的手里,要是惹怒了他们在他身上补几刀怎么办?呈一时的口舌之快换来人家更大的怒火,少年老成的王昀祁聪明的选择闭上嘴巴。
这也就导致了路扎尔这个傻蛋依旧一头雾水。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路扎尔嘟囔了一句,他要是知道就好了,偏偏冉罗又不肯跟他说,累死累活的跑到定州来绑了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绑,可把他郁闷死了。
听出他声音里包含的郁闷,王昀祁面朝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傻,啥都不知道居然敢跑到定州来绑他,而聪明的他居然被个傻叉绑了,王昀祁气得快吐血了。
两天后的傍晚,苏卿一行踏上了京城地界,坐在马车内苏卿都能感受到外边的繁华,但她现在着实没什么兴致,呆在马车里这么多天,来到京城她第一感觉不是兴奋而是松了口气,终于到了,这么多天可闷死她了。
繁华声落,四周渐渐寂静了起来,王岳翎的父亲官拜一品大员,府邸自然不可能在热闹街巷,片刻后,马车缓缓停下,只听王毅白的车外喊道:“少夫人,到了。”
纪隐和瑶光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兴奋,当先下了马车,苏卿一探头出来,便见一处檐牙高啄,庄严大气的建筑,还不待她打量一会儿,一个皮肤白净穿着十分体面的中年妈妈领着丫鬟就迎了上来,笑眯眯的道:“这就是少夫人了吧?”
苏卿看了眼面前的妇人,她眼里虽有打量惊艳之色,却比李妈等人善意得多,不由点了一下头,道:“这位妈妈是?”
“府里的丫鬟都喊奴婢丽姑姑,少夫人唤我丽姑便是。”丽姑姑从惊艳中回神,心里赞叹道,怪不得爷会在定州那边就匆匆完婚,原来新婚妻子竟是这般的品貌,那就怪不得了。
此时的苏卿身上系着一件紫貂披风,本就妖媚的容貌被这紫貂皮一衬,简直就像狐仙在世,既纯净又妖媚,实在迷煞人也。
丽姑姑身后的小丫鬟眼神都变成了星星眼,看着妖魅无匹的苏卿傻愣愣的。
王岳翎走过来,道:“丽姑,进去再说,她有孕在身,不适合在冰天雪地里站太久。”
丽姑姑一听,眼睛一亮,看了苏卿的肚子一眼,冬天人穿的衣衫多了,身段也看不清,再说苏卿便是怀孕也不见一丝臃肿反而越发美丽,只要不说谁都不知道苏卿竟然怀孕了,“是是是,少夫人随奴婢来。”丽姑姑看着苏卿笑得合不拢嘴,赶紧上前领路。
苏卿见状把随后从马车上下来的苏语牵过来,丽姑姑看了她一眼,苏卿笑道:“这是我的妹妹,苏语,语语,这是丽姑姑。”
苏语容貌水灵娇俏,看起来可爱又天真,笑眯眯的道了句,“丽姑姑。”
丽姑姑展颜一笑,只道不用客气,不过欢喜过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左右看了看,见那个酷酷的小少年不在,忙问道:“爷,怎么不见小少爷?他没跟你回来吗?”
“嗯,他的课业未完成。”王岳翎表情不变,淡淡应了一声。
丽姑姑知道他对儿子十分严厉,心里虽心疼却没怀疑。
苏卿看了王岳翎一眼,见他吩咐完之后便走到了王夫人那边,估摸着他估计有事要处理便没说话,跟着丽姑姑进了府。
而另一拨迎接的人却僵硬的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被丫鬟左右一边架着站都站不稳的王夫人,傻傻的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管事妈妈才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那日王夫人被王岳翎狠狠抽了一顿之后,便下了命令不准她吃饭,所以这两日王夫人一粒饭都未吃过,平日只喝些水度日,身上的伤没有大夫医治,再加上饥饿,王夫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被丫鬟们收拾过,她身上累累的伤痕被衣衫盖住了,但她身子软得像骨头一样由丫鬟搀扶着,两颊憔悴苍白,两眼木讷无神,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婆。
她的仆人受她拖累,这两日吃没吃好睡没睡饱,又因为王昀祁的事被护卫刁难,才两天时间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跟王岳翎一行的精神奕奕相比,就像刚从贫民窟里逃出来的难民。
李妈现在还是抱着肚子哼哼唧唧的,还是老管家道:“夫人水土不服生病了,赶紧扶她……”
“把她送去柳松院。”王岳翎走过来,冷冷道。
在这两天日,一行人深刻认识到了他的无情,现在他的话就有如圣旨,圣旨一下,哪有不遵旨行事的理,众人话也不敢多说,左右架着王夫人匆匆进府了,留下一行迎接的人大眼瞪小眼,尽管心里一肚子疑问,她们却是不是主动去问王岳翎的,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王岳翎跟夫人的关系不和,问他他也不会说,还是去柳松院看情况吧。
管事一个眼神示意,给王岳翎一礼,便进了府门。
京城王家,亭台楼阁,园榭廊庑,无一处不大气,无一处不华美,苏语跟几个小丫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王家的景致极为赞叹,却谨记刘氏的话,没有像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望,除了一开始的惊叹之外都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丽姑姑暗中看着,颇为满意。
苏卿随同丽姑姑进府,一边赞叹府里的精致,一边听她说话,也得知她是王岳翎院子的管事妈妈,跟王岳翎的关系颇为亲厚,王家的事王岳翎只说了王夫人是他的嫡母,其它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至于是他不屑提起,还是觉得她没有机会会来京城所以没说,这各中原因苏卿没兴趣细想。
而且现在身边有个丽姑姑,她就算有什么不懂也可以问她,比去问王岳翎那个寡言的男人方便得多。
本想回到院子再问丽姑姑这府里有多少少爷姑娘,谁知在路上苏卿就碰上了一个。
“嘶,好生美丽的姑娘……”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重紫孔雀暗纹缂丝袍衫的男子,他头戴紫金东珠冠,外披一件华丽的鹤氅,相貌俊美,傲气逼人,看见同样一身高贵紫色的苏卿,惊艳在了当场。
苏卿看了眼他也是一身重紫,无奈一叹,居然撞衫了,对方还是个男人,这样的装束走在一起还真是……天生一对。
苏语眉头一蹙,心里暗道,怎么才进府就碰上了一个大色狼?一边哀怨她姐姐的容貌太惹眼,一边扶着苏卿把她往丽姑姑身后藏了藏。
丽姑姑也赶紧挡在苏卿面前,道:“十一爷,这是九爷的刚过门的妻子,九少夫人,是您的嫂嫂。”
王岳琮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苏卿,后知后觉的道:“什么?她是王岳翎的妻子?”他皱着眉,表情懊恼极了,看向苏卿的目光却是垂涎三尺。
至于苏语,漂亮是漂亮,要是没看见苏卿的话,他估计会有兴致调戏苏语一下,可现在她跟苏卿站在一块儿,跟她的妖媚一比,这点漂亮就不值一提了,是以,苏语被他完完全全的忽视了。
苏语也发现了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不过在这种色狼眼里,她巴不得能永远隐形。
丽姑姑一抿唇,冷声道:“九爷是您的兄长,还请十一爷尊重点。”
听出他语气中对王岳翎的敌视,苏卿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发现这人一身行头贵不可言,除了王岳翎这种有本事的人能拥有这种待遇外就只有嫡系了,看他眼里的高傲简直跟王夫人如出一辙,仔细一看也有两分相似,苏卿心里哼了一声,约莫猜到他的身份,对他反感至极。
一个庶子,就算有些本事又能如何?王岳琮有些不屑,不过美人在前,对美人他一向是怜香惜玉的,“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他的妻子吗?我知道了。”
王岳琮有些不耐烦,不过当视线转向苏卿时,他就变了一张脸,那笑怎么看怎么谄媚,怎么看怎么下流,还好苏卿移开了目光,不然非得吐了不可。
不过苏卿没吐,身后两个戒备盯着王岳琮的婢子和苏语要吐了。
见他难得的好说话,丽姑姑却不见得多么高兴,行了个礼带着苏卿离开了。
待美人走远,王岳琮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瑰香,迷醉道:“美人啊美人,连身子都这么香,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知我日子无聊赐了美人于我,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美人这相貌,这气质,这风姿,京城第一花魁凤萧萧也只配给她提鞋而已……”
在一条岔道上,丽姑姑停下脚步,点了身后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婢女,道:“把苏语姑娘带到抱秋院,好生安顿。”
“是。”
苏卿一笑,让苏语回院子好好歇息,苏语乖巧的应了一声,跟着带路的丫鬟走了。
回到王岳翎的院子,丽姑姑端来了暖身甜汤,苏卿净了手之后用了一些,让丫鬟们将行李规整好,丽姑姑带着苏卿进了王岳翎的卧房。
“这是九爷年少时住过的卧房,后来他公务繁忙,便一直歇在书房那,有好些个年头不曾住人了,自知道少夫人过门后我便让丫鬟们将屋子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就等着少夫人回京那天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丽姑姑拉着苏卿手,笑得一脸温柔,看了一下她还不是很显怀的肚子,问道:“少夫人这胎可是有两月了?”
苏卿摸摸肚子,笑道:“嗯,是有两月了。”
丽姑姑一笑,复又叹道:“老爷子也是心急,竟也不等少夫人胎稳了才回京,不过年关快到了,老爷子估计是想一家子好好聚聚吧,少夫人可别见怪啊。”
过年这种一家团聚的事,苏卿只想跟家人过,但处在人家的地盘上身不由己,苏卿只能接受。
丽姑姑见她脸上似有倦意,不再多说,提了一句,“少夫人去歇会儿吧,问安的事儿明早去也不迟。”
苏卿微一点头,丽姑姑叫来瑶光二人,让她们按照苏卿的喜好把卧室先布置一下,见她如此和善又细心,包括苏卿在内的瑶光等人对她都很有好感。
而王岳翎在拎着王夫人去了柳松院之后,平章政事王梣便把下人都赶了出去,留下父子和死狗一样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王夫人。
“你们有恩怨,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我不会管,可是你将她弄成这个样子,外人会怎么看我?”能生出王岳翎这般丰神冶丽的儿子,王梣相貌亦是英俊,不过他已年过七十,再俊美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一脸皱纹,俊美不再,但那一身威严的气势却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年龄,心生敬畏。
王梣生性虽不风流,却妻妾众多,子嗣也颇丰,上到王超王荣那样五六十的老头,下到最小的第十五个孩子十四岁,年龄跨越之大,实在让人啧啧称奇。
“我的儿子被人掳走,皆因她而起,我若还任她逍遥自在,外人又会如何看我?”王岳翎冷冷说了一句,用他的话堵他。
“昀祁被人掳走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可派人去救了?”王梣冷硬的面庞在提到这事的时候有些微的动容,王岳翎虽是庶子,可在这么多儿子中,他的能力最是出色,颇得他看重,对他这个孙子自然也是一样,一听他出了事,连王夫人被打伤的事也搁在了一边。
“这事我会处理,这个蠢妇我没要了她的命已是给了你颜面,下次若再骚扰我的妻儿,别怪我心狠手辣。”王岳翎冷哼一声。
王梣还想过问一下孙子的情况,可他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那就表示王昀祁没有生命危险,他这个儿子不是吃素的,相信他会处理的,沉吟片刻,他道:“这事我不再追究,那你为何会迎娶一个商人之女?还在定州那种地方成亲,还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起这事,王梣的脸色快速的阴沉了下来。
王岳翎负手而立,面庞孤高冰冷,“我曾经说过,这辈子你们也只有一次主宰我的机会,在我迎娶那个女人的时候这机会已经用尽,现在我的妻子我做主,不需征求你们的同意。”
见他态度十足十的不善,王梣的脸色越发难看,“我王家何等门第,怎么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
“她已有身孕,说这话晚了。”
王梣脸色一僵,吸了两口气,又道:“秦大学士那边我看你如何交代,不仅娶了别的女人,还把他的宝贝外孙给弄丢了,你就等着……”
“我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等我妻子入了族谱之后,我会带她回定州。”王岳翎冷声说了一句,拂袖转身。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三句不合就要给我摆脸色吗?”王梣开始发怒了,他以前并不重视这个庶子,他会注意到他也是因为他出色的能力开始崭露头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儿子一向对他心存芥蒂,父子俩同住一个屋檐下交情却跟路人一样浅薄,在逼迫他娶了大学士的嫡女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每每说话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他心知幼年时期愧对了他,可为官多年的威严却不容许他挑衅。
“怎么?要拦我?那位若是知道我回京却迟迟不向他请安,这罪责你担当的起?”王岳翎背对着他,难得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王梣嗫嚅了几下嘴,最终一抿,不再说话了,王岳翎大步离去。
王梣坐回太师椅上,这次回京,他本来可以将主导权握在手里的,可半路被这个蠢女人搅出了变故,苏卿又怀了身孕,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女人入王家族谱不成?
仆人们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子,是不是扶夫人回去请大夫好好医治?”
“嗯,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伤药把伤治好,但别惊动了其它人。”
仆人连声应是,夫人居然被九少爷打成这样,啧啧,真是活该,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也够丢人的了。
女人的事还是交给女人做的好,王梣看着死狗一样被架出去的王夫人,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而被苏卿迷得晕呼呼的王岳琮被下人找到,告知王夫人回来了,才晃晃悠悠的往她院子走去。
只是在看见那个脸色发黄,憔悴不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般的女人时,他吓了一跳,惊呼道:“这,这是我娘吗?”
李妈身体不适,没法照顾王夫人,现在在王夫人身边伺候的是个名唤梅香的管事娘子,她叹道:“十一少爷,夫人被打成这样你不关心就算了,怎还说这种让夫人伤心的话?”
王夫人上了药,又狼吞虎咽的吃了顿饭,才有了说话的力气,想起自己被毒打的事,王夫人既生气又恐惧,见儿子居然还嫌弃她,眼里泪花闪烁,“你这个不孝子,你娘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帮娘出口恶气?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这么多年我算是白疼你了。”
苏卿猜测的不错,王岳琮正是王夫人的亲生儿子。
王岳琮回神就是一怒,呵斥道:“居然有人敢打伤我娘,这人是谁?我非要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王夫人听见这话心里才好受了些,咬牙切齿道:“还不是王岳翎那个狗东西!她居然敢当着下人的面鞭打我,还不让我吃饭,此仇不报,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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