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抬头看了眼不说话的奶奶,再看看一脸赞成的父亲,她即知道,他们对她的亲事开始抱有期待了。
商人都想攀上官家,但官家多清高,即是出身寒门也不太乐意迎娶商贾之女,嫌掉身份。
以前汤寰家境贫寒,奶奶和娘都觉得他配不上她,现在汤寰是举人了,日后前途无量,她嫁过去再不济也是个举人夫人,虽不富贵,也是半个官家夫人,入仕为官,一向是爹的梦想。
他无法完成,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苏卿能理解这种心情。
但是爹最后还是会失望的。
突然的沉默让刘氏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曾经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苏老太太开始保持沉默,似是明白了什么,苏卿不忍娘伤心,只道:“娘,咱们不说这个了,快开饭吧,我中午在外边都没吃什么东西。”
刘氏看着苏卿,想着不应该当她一个女儿家的面说这种事,刚才一时激动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往心里去,即温柔的开口道:“好,开饭吧,卿卿怕是饿了。”
苏卿扶着刘氏,余光往门外扫了扫,提声道:“咦,怎么不见赵婧姐姐,娘你没让姐姐过来吗?”
“我让绿意去了呀。”
“我来迟了,老太太老爷夫人莫怪,都怪我,做绣活做得忘记了时辰……”赵婧风姿婀娜的走进来,朝几人一福,一脸歉意的说道。
刘氏有心事,也没心情叫她注意身体,只是淡淡一点头,即入了饭桌,人人心思各异,都有些食不知味,一顿饭下来,只有苏卿吃得最香。
饭罢,苏卿漱了口,净了手,坐着陪苏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即起身回院子了。
苏治看着女儿的倩影,把茶盏往几上一放,叹道:“女儿要嫁人我也不舍得,但汤寰是个有上进心的,如今也中了举人,有卿卿相帮日后必定官运亨通,到时我一定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卿卿,她能助汤寰一臂之力,婆家也不会看轻她,娘和夫人大可不用担心。”苏治看着屋里的另外两个女人道。
“汤寰是不错,我就怕卿卿接受不了,那孩子今晚都没说几句话,心里怕是委屈的。”苏老太太有感而发。
“所以我就让你们平日不要那般惯着她,卿卿太娇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会宠着她,我就怕汤家看不惯,到时卿卿不好受。”
苏治是再正经不过的书生,一向认为女子就该娴静聪慧,自小时,他即想把苏卿往贤良淑德那方面培养,可年年下来,刘氏肚子也不见动静,妾侍也只有一个呆傻的女儿,苏卿即成了一家子的宝贝疙瘩,苏治眼见着女儿被娇惯得往贤良淑德的正道上越偏越远,有心矫正,但每每看见撒娇拿痴的女儿,他又狠不下心来,如今想到女儿不久就要嫁人了,心里有些后悔当初就该狠狠心,这样苏卿到了婆家也不会感觉差别太大,心里也能少点委屈。
苏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就他这个死板秀才才会觉得女儿那是娇气,她家卿卿不知道多孝顺多勇敢,真正娇气的他还没见过呢。
刘氏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苏老太太看了,又是长长的一叹。
“卿卿,我刚才听见老爷和夫人像在吵架似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赵婧追上出了院子的苏卿,一脸关切的问道。
“是赵姐姐啊,没什么的。”苏卿淡淡的说,一脸沮丧,明显不想多说。
赵婧看在眼里,故作疼惜的道:“卿卿,你既然喊我姐姐了,怎么还跟我见外?我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听你诉诉牢骚还是可以的,你要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苏卿犹犹豫豫,终于憋不住了似的,缓缓道:“姐姐不知道吧,我自小就有婚约在身,以前他们家很穷,但是现在对方是个举人了……”
“举人?举人挺好啊,你不欢喜吗?”这死丫头,有举人求娶还不知道惜福,真是蠢到家了!
苏卿踢着鞋尖,嘟囔道:“可他家境贫寒,我嫁过去会受苦的。”
赵婧明知故问,说道:“可他是未来官老爷,有大好前程呢,只是卿卿你家这么富贵,尚个富商嫡子也是没问题的,怎么会跟那么贫寒的人结亲呢?”
这话字字斟酌,小心翼翼,既说了她未来夫婿的好话,又衬托了她家有钱的优势,这赵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苏卿心里冷笑,继续道:“那是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外出游历认识的,我爹跟他爹志趣相投,双方引为知己,一次偶然之下见到了我那未婚夫婿,当时我爹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跟男方家交换了信物,草率订下了婚事,这些年他们知道了我家富贵,一直不敢提迎娶之事,只道是考取功名才来娶我,如今他中了举人,准备兑现诺言了,我瞧奶奶她们都没什么意见,我这心里很不好受。”
赵婧叹了一声,怜惜道:“卿卿你这般品貌,嫁给一个贫穷的寒门子弟是委屈了……”
“嗯,还是赵家姐姐理解我。”苏卿咬着唇,委屈的道。
二人站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苏卿假意身体不适先离开了,赵婧则是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她还以为苏卿是不喜她才不愿跟她亲近,原来是性子清高,呸,她也不过是个商人的女儿,有几个钱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有举人愿意迎娶她,她烧香拜佛感谢神明还来不及,竟敢嫌弃!
赵婧愤愤不平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苏卿这个狐狸精定是想攀附权贵,区区举人她怕是还不放在眼里,哼,她也不想想自己那狐媚样儿能爬多高?!天生做妾的贱命!
回了院子,林妈笑着迎上来,刚想说什么就见瑶光使劲跟她打着眼色,苏卿故作不知,往榻上一倚,顺手拿了本书翻看着。
林妈扯着瑶光到一旁,轻声道:“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瑶光看了苏卿一眼,低声把饭厅里发生的事跟林妈说了一遍,又说了赵婧找苏卿说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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