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城位于独羊东境以南,距泯国不过数百里,是为咽喉要地。
城郊七十数里外山势绵延,构架成天然的障壁。山道曲折绵延,巨木齐天而立。
几匹良驹卷惊雷之势,掠一丈风尘,呼啸而过。
李启源、惊风等人不眠不歇,打马疾驰已一日有余,遥遥隐约能见有如几重白纱层层纺上的山势了。
这一日间,符清偶有清醒,但大多是闭眼假寐的。失血过多教她内体虚弱,穿行颠簸教她辗转难眠。
惊风极担忧符清的身体,每每提议歇息片刻,均被她一口回绝。不仅如此,连峭石丛生的山路也是她指的,只为尽快赶到雾谷。
她的血虽够那人撑下三日,但人命关天,即便是心里带恨,也不想因为片刻差池,让那人死在她的手上。
“清儿小姐,雾谷到了。”
惊风勒马而止,谨遵她的吩咐,低声唤着。
自那日符清舍血救人起,惊风的态度俨然已是带了十分的敬意。哪怕是引路认道,病体犹伤,却仍是未有过差错,教人不得不信服。
惊风的话语传进了符清的耳中,她眼皮微动,过了片刻后,才缓缓睁了眼。
原本清波浮动,水色潋滟的一双眼,此时竟若在赤艳的血池中浸足三天三夜,红得骇人。而寒如霜的面容,让符清带有一丝邪意,如食人精气而生的嗜血妖魔一般!
哪怕是见惯战场上血雨腥风的李启源,也不由为之一骇!
“清儿姑娘!你…”
惊风此时翻身下了马,伸出手,打算将同骑的符清带下来。待看清马上的人时,也是一惊,
“清儿小姐!”
蕴染风霜的冷清侧颜,血痕斑斑的赤红双目,这女子哪里还有被二少护在手心里的那个娇弱小姑娘的影子?
“我没事。”
符清借着惊风的力道下了马,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回道,一面往浓重的雾气中而去。李启源与惊风眼含担忧,疾步跟上,寸步不离的一左一右护着她。
几人入了雾色里,弥弥之间,那雾仿若有了灵性,越发的浓厚缜密,如铺天盖地的网,将几人裹了起来。
“浩瀚朦纱能遮天,幻世迷眼莫妄辨。”符清瞥见两侧,李启源、惊风二人已然消失无踪,便稍稍拔高了声音,喊道,“破老头,别玩了。”
话音刚落,符清的眼前起了微弱的光,影影绰绰的,能分辨出个精瘦的人影,在那头扑腾,头上的小辫一晃一晃的,极为惹眼。
“臭丫头,你还舍得回来!”
符清走了大半个年头,吃了些苦头,碰了些壁头,可在外伪作的坚毅,在听了这熟悉的佯骂后,鼻尖一酸,所受的千万般委屈溃堤而涌,堵得心口难受,连吐个字都有破碎的哭腔。
“爹。”
“哭什么哭!你爹我还没死呢!”白须白髯的瘦老头在原地跳了两下,再眨眼,已是站在了符清跟前。拉住她细细的看,这一看,双目便泛了红,眉毛竖了起来,有些生气的说道,“我让你下山,你就这般作践自己?”
“爹…”
符清结结巴巴的叫着,眼一眨,盈透清凉的泪簌簌而下。都说泪水最是冰凉,可那泪划过冷若冰霜的脸时,却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傻丫头!”
老头如鲠在喉,咋巴了几下嘴,却再讲不出苛责的话。
却说李启源与惊风这头,两人的功力虽不说名满天下,却也是为人称道的。
可这谷中的雾气恍若迷阵,饶是较常人要聪敏五分的耳目,在这迷蒙中也听不清晰,看不分明。
没多一会,雾意越发的浓厚,待两人回过神时,他们还在原地,可那道柔弱的青影却没了踪迹!
“清儿小姐,你在哪!”
“清儿姑娘!”
两人心中着急,却又深感无力。若这滞碍是铜墙铁壁,两人即便是拼得皮开肉绽,也要试上一试。偏偏啊,偏偏是这无形又无隙的东西,教人心生绝望。
也不知被困了多久,惊风心中不安越盛,几欲发狂。
二少卧病于榻,小姐不见踪影,自己却被困与这邪雾中,不识今夕何夕,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啊!”
惊风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不由仰头嘶吼一声,喉间腥甜,竟生生要吐出血来。
“惊风!”
李启源手掌翻转,连忙渡了些真气给他。这穷途之境,若再倒下一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哪来的疯猴子!”一袭灰白的衣袍闪身于两人前头,横眉竖目,厉喝了一声,“在我谷中叫嚷什么!”
李启源见惊风气息稳了些,才抱拳歉声说道,
“我这小兄弟为事所急,心中忧虑,惊扰了前辈,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同小辈一般计较。”
“哼!”
符仓眼中虽有薄怒,却也看不上这两个小辈,不愿低下身段同他们计较。
他袖袍一挥,方才困住李启源二人,让他们百般不能脱身的磨人雾气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仿若那无形无隙的桎梏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启源和惊风见这手段,面上不由大惊失色,眼中顿生警觉之意,手则暗暗放在了刀鞘上。
“你们那些刀啊剑的,就别在老头面前比划了,”符仓极是不屑的冷嗤一声,讥笑道,“要是惹老头一个不痛快,把你们全给就地埋了。”
惊风在一旁静默了半晌,突然恭敬的开口道。
“老人家功力高深,在这雾谷之中,有如此实力的人,想必唯有灵雾上人了。”
“你倒是有点眼力劲儿。”
话乍一听,是在褒奖他眼力好。可符仓望向两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责备他们的愚钝如木。
知晓是姜从敖的师父,两人更加不敢造次了。惊风越发恭敬的垂下头,问道,
“敢问上人,清儿小姐可还安好?”
“她回到家中,已经歇下了!”符仓须白的长眉一扬,只觉他们多话,模样极是不耐。“行了,带上这东西,滚远些吧!”
幽碧的残影弹射过来,撕得风声猎猎,李启源连忙伸出双手去接,小玩意正入了掌心。可谁料到,那玉杯大小的瓷瓶,竟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东西能保伏宁那小子一条小命。”谈及此,符仓神色有些阴郁,面上仿若乌云罩顶,“但是让他离老子的闺女远远地,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师徒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