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了之后连空气都安静下来了,只剩外面呼啸的寒风吹过没关紧的玻璃窗,发出尖锐刺耳的呜呜声,好像撕心裂肺的哭泣。
陈启辰心烦意乱地起身,打算去关紧窗户,却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那些精心摆放的物件。乱七八糟掉了一地东西里,以照片居多,都是陈思远的照片或者他们两个的合影。其中有一张照片从相框里掉出来了,日期上显示那是他们2007年的合影,照片上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衬衣,一脸青涩的模样。一起散落出来的还有一封信,因为年代太久的缘故,信封泛着淡淡的黄色,还有一股微微发霉的味道。
他慢慢地把信拆开,泛黄的信纸上是一封长的信,信上是这样写的:
To:很遗憾因为高考,错过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岁生日。希望这个没有我参与的生日,你也过得很开心。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点不爽哈哈哈,但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勉为其难地原谅我吧^-^。
你就要去SH了,也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好,你那么黑,就送你瓶洗面奶当临别礼物好了。我这么说你可别打我啊,你不是说你去那边不晒太阳之后会变白吗,想皮肤好那当然要多洗洗脸啊。
还有啊,我送你的杯子,你可别想到杯具。我只是觉得,送点比较常用的日常用品会比较好,这样你就能经常用到,喝水你总是会的吧?但我想送什么礼物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在远方也能过得很好。
你永远的革命战友
陈思远
2007.7.2
他突然都起来了,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里。那是2007年7月2号,他职高毕业,要前往SH的前一晚;也是陈思远高中毕业,在因为报志愿而烦恼的那一晚。那天他和陈思远约了见面,当时陈思远在学校开关于填报志愿的会,他在附近等了陈思远一个下午,最后无聊得实在不知道该干嘛好,就去网吧想玩会游戏,但刚进游戏陈思远就来了电话,于是他毅然选择坑掉了队友。
他在车站接的陈思远,她穿着学校发的校服,白衬衫搭配百褶裙,风吹起她的发梢,露出光洁的额头。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她当时的样子已经模糊了,但那白衬衫和随风而动的发梢却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陈思远见面就塞给他一个礼袋,他有点吃惊的问:“这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啊,欠你的,给你补上。”陈思远理所当然地说。
陈启辰愣了半天,心里百味杂陈,终于憋出一句谢谢,“我还以为你忘了……”
陈思远莞尔一笑:“我会忘吗?”
后来他们在读初中的小镇一看起了一场电影,看的什么陈启辰已经忘了,只记得电影结束之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两个人饥肠辘辘,撑着一把勉强够遮住两个人的伞满大街找吃的。陈思远还固执地不让他撑伞,说你是不是觉得老娘矮?陈启辰心想,其实你一点也不矮,一米六三的个子如果还算矮那你让矮子怎么活?更何况就算你有一千一万的不好,我也不会嫌弃的。但他当时还没有这么厚脸皮,没说出后半句话。
陈思远撑伞的后果是,最后在火锅店内坐下的时候两个人都雨水打湿了,空调打得两个人鼻涕直流,两个人看着彼此的囧样,都不禁哈哈大笑。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打伞么?”陈思远突然问。
“你觉得我矮?”陈启辰一脸悲痛状。
陈思远翻翻白眼:“你本来就没比我高多少,一米七最多算个二等残废。我是怕你打伞的话,湿的只有你一个啊,我们是革命战友哎,你一个人被雨淋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陈启辰半晌讲不出话来,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感动了:“二等残废?陈思远你嘴巴老是这么毒。”
陈思远看着他故作淡定的那样子,噗地笑了:“是不是觉得很感动,是不是觉得我很够哥们?”
是啊你就是太够哥们了,陈启辰心想。
“你这样我万一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你是说你现在不喜欢我咯?”陈思远笑的更开心了。她老是这样,大多时候都疯疯癫癫的,却又能看穿他的心思。
陈启辰正一脸囧,她突然不笑了,很认真的端起酒杯倒满酒:“你明天就走了,矫情的话本姑娘也不会说,祝你一路顺风!”
陈启辰起身,往杯子里倒满酒,两个人的酒杯撞在一起:“干杯!”
后来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只记得当时应该很晚了,两个人的家长电话轮番轰炸。
他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路灯把他们的身影不断地拉近又拉长,最后的路程,他突然有点不舍。真的,总会有些路,在你和某些人一起走的时候,你会觉得短的离谱,很想一辈子也别走完。
这一别他们也许就要很久都见不到了,他突然想要留下来。
后来他把陈思远送到家,他伸出手,心里很想问陈思远,能不能拥抱一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陈思远拥抱他,他就把买好的机票撕掉,留下来。但最后他还是怂了,那伸出的手最终扬了一下,说了一声再见。
路灯的暖光下,陈思远回过头,轻轻地笑:“再见。”
再见,再见,愿我们还能再相见。他在心里想。
他以为很多事他都已经忘了,原来都只是藏在心里,没有去想起而已。
所有的酒都醒了,所有的疲惫都被潜意识自动忽略,此时此刻,他忽然无比渴望地想见到陈思远,哪怕是见她成为别人新娘的样子。
他见过陈思远所有的样子,喜欢着陈思远所有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成为别人的新娘时的样子。
但还是很想她,想见她。
他在携程上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换了一身衣服,疯了似的狂奔下楼,刚想去开车,却发现楼下已经有车子在等他了,那是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1,车的氙灯亮着,引擎轰鸣。
“阿乐?”他惊讶地看着他的死党把车窗摇下来,那个自诩公子哥的男人叼着根万宝路,脸上的表情帅到掉渣。
“我知道你会走,所以我来送你。上车!”阿乐大吼着,车门翻转。
“好!”陈启辰突然觉得,这个世也没有那么让人失望,至少在你绝望时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半夜飙着车来找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却已经知道了你会做什么。
阿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宝马525Li的钥匙,随手扔到一边:“你这车得跑多久才到机场,喜欢的妞结婚这种事怎么能错过呢?如果你要抢婚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啊!”
“谢谢。”陈启辰靠在椅子上轻声说。
“什么?”车子飞奔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路灯被飞速地甩在身后,阿乐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大声的问。
“我说谢谢!”陈启辰大声地说。
“我在余大炮的电话给我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阿乐换上了一脸认真的表情,“你喜欢什么人,你曾经很快乐,现在她要结婚了,你因为她而感到很难过,很绝望。但故事总是这样的,你曾经有多快乐,结束时你就得付出双倍的悲伤来买单。我也曾喜欢过一个人,像你那么认真,但最后我把她错过了。大概当时太年轻了,不懂得珍惜,所以我现在很难过,我不想你也像我一样,支付着双倍于快乐的悲伤,品尝着后悔过日子。”
他叹气:“你是我兄弟啊,我们是一样的人啊,大家都这么笨,我不帮你帮谁呢?”
“所以这也是你这么喜欢飙车的理由吧,虽然你都不说,但我看的出来。”陈启辰说。
“我的故事如果你想听我以后跟你讲,但现在,你别让自己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