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至酉末,日头业已西沉,天光半明,有些昏暗,王府羽林卫长公冶正见此便命内中几个护卫取来火把灯笼等物以照光亮。岳巍然借此机会走进公冶正身旁,看似是在帮忙分发火把,实则暗中将《上元贞经》取出,擎在手内,左手举着一把已然熊熊燃烧的火把,紧紧贴着真经,朗声说道:“众位,岳某双亲殒命,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而若要寻得仇家,此书至为关键。然则今日之事,众家武林前辈名门高手势得此书,恐难以让巍然全为双亲报仇之孝,更兼王府慕老王爷和恩师严老先生,年近古稀却不得不为巍然操劳奔波,巍然实不愿见二老为此犯难,是以区区在下愿意效法古圣先贤,众位倘或在此动得一刀一剑,巍然拼死也要将书焚毁。”
端木祯见状大惊,顾不得说辞,提剑便向岳巍然手腕一边削去,这一招既快又准,离得又进,倘或岳巍然真将书靠近火把,势必要丢掉一只手腕。
谁料觉慈老和尚探手一招擒龙手,凌空抓向剑刃,带向一边。那剑刃寒光闪烁,已距岳巍然腕骨不到半尺,被这一抓一带便偏了数寸,噗得一声,刺入岳巍然肩头。
岳巍然吃痛,手中拿捏不住,真经书页被火把燎到,烧将起来。岳巍然见状不顾剑伤彻骨之痛,赶忙将书抱入怀中,扑灭火焰,所幸他临机反应快速,只将封皮烧去一角,内中书页并无大碍。
觉慈眼见岳巍然受伤,反手一掌,向端木祯拍去。
端木祯只觉手掌未至,掌风已然刮得面上生疼,此时回剑拦挡已然不及,只得撒手弃剑,足尖频点,一连退了七八步直把身后子弟撞倒几个才算躲过。
觉慈不理端木祯,亦不向经书看上一眼,便闪身退到一旁。
公冶正赶忙过来,伸出手指在岳巍然肩头胸侧连点,封住经脉,轻轻道:“有些疼。”
岳巍然点点头,公冶正伸出二指捏住剑刃,倏地将剑拔出,掷在地上,自怀内取出一个瓷瓶为岳巍然撒了金疮药并包好,便抽刀转身向着端木祯道:“阁下好狠的手段,公冶不才,愿领教阁下高招。”
却听玄青叫道:“且慢!”他抢上两步拦在双方中间,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岳巍然手中经书封面烧毁的一角,责问道,“岳巍然啊岳巍然!你,你真是气煞贫道了!这经书系着你爹娘惨死的缘由,此刻一烧,你爹娘的大仇报是不报了?”他转向端木祯又道,“方先生,你怎得也如此糊涂?倘或经书由此付之一炬,你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端木祯却道:“方才若非大师出手,此刻经书已在我手中,又岂会遭此一难?”他觑眼向觉慈道,“大师,您老人家也对经书有意么?”
觉慈摇头道:“老衲方外之人,一生无什么仇家,要这经书何用?”他顿了顿待要续言,却听岳巍然说道:“觉慈大师情急下出手,却是为救我于危难,怕我误中了歹人的冷箭。”
端木祯向前一步,怒道:“小鬼头,你把话说清楚,谁是歹人?谁放冷箭了?”
却听云无踪怪笑道:“羞!羞!”他用手刮着面颊,向端木祯道,“好歹也算是名门高手,说出这种话来,羞也不羞?”他又转向岳巍然道,“小岳啊,你可要看好书,免得被奸人盗了去。”
岳巍然白了他一眼,呛道:“不劳‘云前辈’费心!”
忽听远处那胖子哈哈笑道:“云老鬼,你也有挨咬的一天。怎么样?滋味儿如何?”
“滋味你奶奶个熊!”云无踪又向负着他的壮汉道,“放我下来!让我和这球囊的打他娘的三百回合!”
那壮汉闻言两手一撒,要背一挺,只听咕噔噔一声,云无踪便从壮汉身上滚落在地,他口中仍自“哎哟!”“球囊的!”“奶奶熊!”地叫骂着。
原来那壮汉得知冯老被他所伤已是愤懑,又兼之云无踪对王府众人颇多无理之处。先前碍于公冶正威严,不便发作,只将一股怨气忍下,谁知他竟自己寻上门来。是以前仇旧恨一股脑的发将出来,便给他来了个尥蹶子,狠狠摔他一番。壮汉摔过之后便佯装懵懂,一脸无辜之状,却也不将他扶起。
冯老见此眉头微皱,颇感无奈,只得亲自走将过去,把他扶起。公冶正瞪了那壮汉一眼,暗暗怪他怎可不顾冯老脸面,做出这等事来,一面走上前去,给云无踪解开穴道。冯老点头致谢。
觉慈将剑拾起,递与端木祯道:“方先生,适才老衲出手万般无奈,还望方先生不要介怀才是。”
熟料端木祯接过剑却狠狠向后一掷,嗖得一声,插在影壁墙上,剑刃没入墙壁半尺有余,空留剑柄颤抖不住。他看了眼岳巍然手中的经书,转向觉慈冷冷道:“大师武艺高强,方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回宗门之后自当勤修苦练,待得来日方某练功有成时,再找大师切磋指教。”
觉慈闻言一怔,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合掌轻念了声佛号。
玄青待要从中劝解,只见端木祯向左右众道门师长及其身后众弟子望了一眼,道了声:“走!”便转身而去,毫不迟疑。玄青大为不解,此人对经书可谓痴迷已久,日思夜想只恨不能入手亲加研习,却为何一招败落忽然离去?玄青忽而转向岳巍然,向前行了几步,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经书道:“岳小友,贫道有一事相问,万望小友能如实相告。”
岳巍然护书当胸,生怕玄青也如端木祯一般,趁着此刻近身之际,出手抢夺。便连冯老等也顾不得其他,希皆护在岳巍然身侧。
玄青见此只得解释道:“贫道决计不会出手夺书,诸位大可安心。”
岳巍然听了不为所动,谨慎道:“前辈有问,晚辈知无不言。”
玄青见他仍旧护着经书,却也无奈得紧,只得悄悄问道:“这经书上可有什么痕迹么?”
岳巍然万没想到玄青竟有此一问,只应道:“没有。”
玄青闻言似仍不放弃,又问道:“一点都没有么?你再仔细看看。”
岳巍然不明玄青之意为何,只得直言道:“玄青道长,确实没有。这书我从内到外,全翻了个遍,就连书脊都翻过,除了纸张老旧的痕迹外,并没其余任何旁的痕迹了。”
玄青颤言道:“你把书脊也翻过了?”
岳巍然大惑不解,只得应道:“玄青道长,您老有话便直说吧,晚辈实在不懂您所问何来?”
玄青欲言又止,想了半晌道:“你只管如实答我。事后贫道自会说明。”
“没有,确实没有。”岳巍然坦言道,“这上元贞经既无字也无迹,世人皆知的事,有字迹,那岂不是假经了么?”
玄青闻言更颤道:“你确定真没有么?”
觉慈亦大惑不解,上前道:“玄青道长,你为何有此一问?可否为老衲解惑?”
玄青转首对觉慈道:“此事……此事……”他又转向岳巍然道,“贫道有一事可谓是僭越了,”只见他顿了顿道,“还望岳小友能借书一观,贫道须得亲眼相见,方能说出原委。”
岳巍然闻言一惊,猛道:“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玄青见此只急得在当场打转,他忽道:“岳小友,贫道此刻只在你身前五步,若要取书,可谓探囊取物一般。便是觉慈大师出手拦阻,贫道忍着受他一记,这书也可手到擒来。你说是也不是?”
岳巍然情知确是如此,这人内功既高,轻功想必也不差了。倘或他真要动手,早先便可强行取书,就是冯老未曾受伤恐怕也拦他不住,何况是如今这个情况呢?是以点头应道:“道长所言不差。”
玄青见此又道:“贫道暂且交了佩剑,”转向觉慈道,“请大师为晚生作保,贫道只求一观,看完便还,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觉慈闻言低头思索,待了半晌方道:“老衲做个担保却也没什么打紧,玄青道长的为人老衲早有耳闻。只怕王爷和岳小友仍有不放心之处。”
玄青却嘿嘿冷笑道:“依大师之意呢?难不成还要贫道自缚双手给他们点了穴道方才称心不成?”
岳巍然暗道,如此最好不过,只不过,你又如何肯让我们点了你的穴道呢?他略加沉吟便道:“道长且不必气恼,晚辈甘愿将书奉上,还望道长莫要食言,借过便还。此事还请觉慈大师作保,王爷和严先生做个见证才是。”
几人纷纷应下,玄青交了佩剑,公冶正却不大放心,不忘让羽林卫将几人围在当中,玄青冷眼瞧着,也不多做声。岳巍然见此便将书双手奉上,显得极为郑重。
玄青接过书来,仔细检阅书脊纸张,然则封线虽有些古旧,却仍结实。玄青无奈只得伸出二指拈住封线,暗运真元啪的一声轻响,便将封线掐断,仔细挑出,竟将一本书完全拆散。借着火光,一张张纸仔细观瞧,直看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呼出一口气道:“这书是假的,赝品!”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岳巍然急忙上前一把抢过玄青手中的书页,颤颤巍巍道:“胡说!这书我未曾离身!如何能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