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这栋高大坚固的别墅被撞击了,并且是被成百上千列火车同时撞击了,又或是有千万吨炸药被埋在别墅的地底周围,同时给引爆了。
我们的世界一下子沉睡了。
当我有了知觉的时候,金碧辉煌的结婚礼堂已是昏黑一片,尖叫声不时在我耳旁此起彼伏,我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难道会是梦吗?身上疼得厉害,依稀觉得自己正和宏信举行婚礼……。忽然又感觉到身下趴着的地面在摇动,而且有加大摇动的势头了,就像我们正坐在一辆疯马车上一样,身体被抛起来,又落下去,摔得五腑六脏都要翻个儿了。慌得我本能的去抓挠些什么东西,要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不知是谁的一条大腿一下子搭在了我身上,这样到固定住了我,不被颠簸到一旁。我惊慌的尖叫好一阵子,才觉得嗓子喑哑,就停下来想想此时此刻发生什么事儿了。周围有惊叫声,哭泣声,哀叫声,绝望的叹息声,我把躺在我身上的人腿费力的推下去,听着周围的咒骂声“天塌了?芳芳,难道天真塌了?”“也没听见电台报啊?”“指望他们报?他们都是吃货,国家养他们……真是……”
人们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一个疯狂嘶哑的哭嚎声一下子压倒了所有的声音,那是一个年轻女人发出的,她好像在用手掌拍打地面:“儿子——我儿子一个人在家里,他才八岁,怎么办?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和我儿子在一块儿,我现在就要回家……老天爷呀——”几个声音在哭劝着她,还有一些声音在发出绝望的叹息.是谁在哭我已不知道管了,周围一片漆黑,而且冷得寒彻骨髓,也痛彻骨髓,我身上穿着薄薄的婚纱,皮肤有一种灼痛感,好像我的皮肤被什么东西打磨了一遍,它们变得很薄了,薄到几乎仅仅能包著我的血肉,仿佛摁一下都会冒出血来,而且喉咙有一种灼热肿痛感,连带我的前胸都很难过,身下的地面还在剧烈的颠簸,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宏信呢?我本能的想要找宏信,向四围转了转眼珠,试图动了动僵痛的手,听见宏信在叫我的名字,我费了好大得劲儿才回了一声:“我在这儿”
我的声音像病人的呻吟,低哑而痛苦,泪水流进了我的耳里。
“你还好吗?”宏信就在我旁边,他的声音低哑颤抖,冰冷的大手抓到了我的指尖.
“冷,肉皮痛得受不了,怎么了……宏信?”我的鼻腔涌满了委屈的涕泪。
“这真是世界末日,肯定了,世界末日来的这么快”小瘦子鹏鹏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细哑,但是这个细哑的声音马上给我了些希冀,我惊喜起来:“鹏鹏,你没事儿吧?”
“也不好受,肉皮和嗓子,还有胸都不好受”
地面又一次颠簸起来,人在上面晃动的非常厉害,需要把握桌腿等物才能缓解,我的腰痛的难忍,原来是有一个酒杯垫在我腰下,我乘着颠簸的劲儿,挪开了酒杯,却又有一个磁汤勺被颠进了我的身下“硌死我了,宏信……我身下有一个汤勺”
宏信无声的把手伸进了我的身下,摸走了汤勺。
周围仍旧漆黑一片,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甜味道,许多人在咳嗽、饮泣。也有人开始问候起亲朋来,大家的症状都和我一样,皮肤、胸和嗓子都发生了病变,人们分析着这场事故的原因。:“怎么回事儿?地陷了?地如果陷了,应该下沉,怎会感觉它在飞动呢?”
谁也给不出正确的答案。但是这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大灾难,谁都明白。人们猜测着,其间夹杂着无奈与感伤的哭音,还有一些人的费力的咳嗽。我心略安,因为我的娘家人和婆家人都还安好,我们互相都问候了一遍。美-美一个劲儿哭叫着让我到她那儿去“姑姑姑姑,我要姑姑到我这儿来……”
大家都在哄劝她,哄她不要哭了,我爱我的几个侄女,想坐起来,想爬过去,可是我坐不起来,被地面给重重的晃倒下了……。
“不要动,新蕊,白费的,咱们脚下的这块地一定在飞动,而且飞速非常快,我们都要贴着地皮儿躺着,起不来的。只好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吧”宏信的声音很安静,安静中透着死亡的味道。这让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绝望,担心我们脚下的这块地如果撞到某处能停止下来……恐怕灾难一定在地面停止的一刻又会发生。我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想到了我们现在的年轻,我的美貌,我们的幸福生活,今天的特殊日子,今天的这个灾难,我不知道该怨谁,该恨谁,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故?美-美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要抽蓄了的样子,她的妈妈也哄不住她,我把着一个椅子腿,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即使要死我也不能让孩子死得这么难受,我艰难的翻过身来,给我那将死的声音里注入了些慈爱:“美-美……美-美,乖,你冷不冷?姑姑一会儿就过去了,啊?不要哭了,越哭嗓子和肉皮会越痛,红红,你们几个往一起挤挤吧,挤一起能暖和点儿”我难过的想着,暖和点儿又能怎样呢?看样子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可怜的孩子们,他们都那么小,我们还能活多久,她们还没有长大,难过的泪水又一次涌出,这一切能怪谁呢?今天的这个事故属于什么性质,是地震还是……大自然的什么灾难?好像是那个弥勒佛的大腿又被颠簸到我身上了,好沉好重,压得我的腰好痛,呼吸更难受了。黑暗中,我把自己的脸靠在宏信冷冷的胳臂上,用一只手搂着宏信的腰,宏信的肌肉细腻而冰冷,宏信冰冷的大手抚在我的背上。世上真有那个阴间的世界吗?那条大腿很沉很沉的。好久也没有听见这位行长的声音了,难道他死了?宏信搂着我,艰难的把他那冰冷的柔唇停留在我的额头上。
鹏鹏又说话了。沙哑中透着难得的沉静:“别灰心,从咱们的这种身体病理变化来说,咱们一定是遭到了某种有毒气体的辐射或者……浸泡,你们闻着这种特殊的气味没有?虽然淡淡的有一丝甜味儿,但是一定是有毒的……据我的推断应该是一种不良因素……化学的……放射性的……但是咱们还活着……我意思是咱们要鼓劲儿活下去,咱们身边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可能已经遭到辐射了”
一提到辐射,厅里一下子静了,美-美也许是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她安静下来了。一时间,屋子里静的恐怖,只剩下压抑得很低的费力的咳嗽声音了。辐射……,大家都明白一些,历史上的某年,仅仅是日本的核电站爆炸,就给日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几乎使政府解体。卫星传来的照片,海水倒灌,淹没了整座城市,轮船被搁浅在岸上……日本人把他们自己生产的蔬菜、粮食完全的销毁……。但是人家没有发生什么病变。而我们对于事故的起因一无所知,怎样发展也一无所知。此刻身心俱受到了无法估量的损害。大家都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