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冀北王秦守国拎刀进京。老头儿五十多岁,由于久经沙场,所以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虽然贵为冀北王,秦守国却没有一丁点儿王爷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就是普通的布衣,身旁也没有侍从跟着。就他自己一人。
秦守国进了京却没有直接进皇城,而是拐到京城角落的一家饼店,坐下去歇了会儿。
老家伙儿点了碗豆腐脑,要了两斤饼,就开始吃了起来。而由于在军中多年养成的习惯,所以秦守国的吃相并不雅观。
这时,店里面一个同他年龄相仿、却异常帅气的男子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的桌前,坐了下去,却什么也没有说。
秦守国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又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人见秦守国的吃相笑了笑,安静看着他吃。
不一会儿,老家伙儿的饭就吃完了。秦守国擦了擦嘴,把筷子一撂,冷不丁地来一句,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水平?”
这句话秦守国说出谁也没看,谁也没叫,好似只是自言自语。但是刚刚坐下的那个男人却突然笑了笑,道:“分人,你就配这个水平!”
这句话一落,秦守国立刻笑了笑,然后抬眼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男人,眼神中满是激动。
此人名叫温酒,自字杜康,自号不醉,大晋酒仙。
温酒看着秦守国,眼神中也是尽显激动。自从上一次两人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这二十年,秦守国作为冀北王镇守冀北边疆,权高富贵;而他则是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开了个小饼店,艰难度日。
但是尽管两人地位相差悬殊,又数载不联络,但是两人的感情却一点儿也没淡,因为他们是生死兄弟。
秦守国看着温酒那变得衰老的脸,眼眶突然变得湿润,唏嘘道:“温不醉,你他娘的老了,变丑咯!”
温酒见秦守国同样衰老的脸,眼眶也渐渐湿润。那个时候两人刚分别是还都是壮年,一个个意气风发,却没曾想再见已是迟暮。
“秦疯子,我温不醉就是再他娘的丑,也比你好看!”
秦守国听后笑了笑。温酒说的没错,这小子从小生得一副好皮囊,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千金小姐。当时他因为酒而名震天下,无数的女子都要为他生孩子,甚至有许多小姐都将他的画像搂在怀里睡觉。
当时的温不醉可谓是风流至极。
而他之所以被称为酒仙,除了千杯不醉以外,他还酿出了一个种美酒,此酒名叫家万里。是当年温不醉特意为秦守国酿的美酒,就是为了庆祝他的凯旋。
此酒喝完,任何人都会产生四种感觉,紧张、孤独寂寞、思乡、喜悦。这四种感觉分别对应,一名将士刚到沙场,见到了鲜血和尸体时的感受;身边战友一个个战死,只剩下自己的感受;征战多年不能回家的感受和那建功立业,凯旋的感受。
这世间没有一种酒可以在喝完之后涌出如此多的感受来,因此温不醉被称为酒仙。
秦守国看着温不醉,回想起了当年两人相处的日子,那个时候两人喝酒,温不醉这孙子是真他娘的喝不倒。自己把那手下的士兵拉过来,轮着和他喝,这小子也不醉。就是一泡尿接着一泡尿的来,尿完这厮还能喝。但是就是不知道这厮老了还能不能喝了。
温酒见秦守国眼神略有呆滞,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儿怕是回想起之前的日子了。于是温不醉笑了笑,道:“秦疯子,别想了!我温不醉就是再老,喝倒你和你的将士们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守国听后佯怒。
温酒大笑,紧接着又道:“说说吧,秦疯子。你这一别京城二十年,今儿个什么羊角风,给您这尊贵的冀北王给吹来了?可别说是来看我温不醉,那我他娘的就要打你了!你这可是二十年都不来见我,不可能今天突然来看我!”
秦守国一听,老脸一红,嘿嘿两声,心里也有一丝愧意。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没有来看这个生死兄弟,自己明明有许多时间空下来,可以联络联络那些曾经的兄弟。但是他却因为自己镇守冀北为由,多次放弃了自己去探望那些兄弟的想法。
其实这也不怪秦守国,因为北蛮的形式一直不好,他身为冀北王,又是那镇国将军,如果他多日不在冀北,他怕那北蛮突然进攻。倒是不他不相信自己手下的将士,而是只有自己在场,他的心里才踏实,那冀北百姓的心里也踏实。
所以秦守国这么多年只敢守在冀北的封地,不曾离开过半步。
而他此番前来京城,则是有要事。
见秦守国惭愧、为难,温酒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秦疯子,惭愧了?你这脸皮可是出了名的厚,没想到今天还能脸红惭愧。我知道是因为我,所以你这这么久没来看我的事儿我也就既往不咎了。现在说说吧,你来京城干什么?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秦守国感激地看着温酒,他自然听出了温酒的话里的意思。
等着听完温不醉的后半句话,秦守国的神色一转,突然变得锐气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也陡然大增。不少的食客都感受到了秦守国身上的气势,一个个见状都感觉自己正处在生死边缘,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突然想要离开,但是谁都不敢动一步。
秦守国眼神中闪着杀机,对着温不醉说道:“杀人!”
温不醉听后沉默良久,这世间没有人能让秦守国如此大动肝火,甚至亲自出马扬言杀人。有的恐怕就是皇城里那位。
倒不是说秦守国要叛国,作为多年好友的他知道,秦守国对于国家没有二心,此时他说的话完全是气话。
温酒拉了拉秦守国的衣襟,小声道:“秦疯子,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秦守国把那把佩刀拍在桌子上,道:“给我儿子出气来了!”
“咋回事儿?你讲清楚点!”
温不醉见秦守国不说明白话,于是刨根问底。他知道秦守国此番钱来只有他一人,但是这皇城里却有皇帝无数的人,他秦守国没有什么绝世武功,自然做不到以一敌百的事情。所以温酒想问明白怎么回事,到时候帮他一起分担。
但是秦守国却没有领温不醉的好意,这份情他领了,但是他不能告诉温酒具体怎么回事。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死兄弟掺和进来,不想自己的兄弟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因此秦守国拍了拍温不醉的肩膀,道:“杜康,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我此番到你这来就是因为我们好久不见,我来了想看看你。现在看完你了,我也该走了!我还是那句话,冀北虽然没有中原富裕,没有中原广阔,但是肯定能容得下你温不醉!”
温酒见秦守国不愿让自己参加,他也不再坚持。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掺和进来,到时候秦守国就无法再专心把你自己的事情,他得把许多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到时候就算能做成的事情,也会大打折扣。
温不醉笑着摇了摇头,道:“秦疯子,我你是知道的,念旧!我在这京城待了也有三十载了,不再想去别的地方了。而且我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不然有你这个冀北王朋友在,我温不醉还能混到这种地步?所以啊,你就甭劝我了!”
秦守国点了点头。
温不醉又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参与进来,那我也就不过问了,不过我就一句话。秦疯子,别死在老子前头,到时候老子在地下可就没有酒喝了!”
秦守国激动地握了握温不醉的手,没说话,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秦守国走出了好远,温不醉才回过神来,然后笑骂道:“你个秦疯子,吃完饭不他娘的给钱,下次见到你,抽死你!”
温不醉笑着笑着,就哭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也许这一次见面就成了永久,就算不是,那也是见上一面就少了一面。
温不醉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收起秦守国用过的碗筷,走进了后厨。
秦守国从温不醉的饼店出来之后就一脸严肃,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冀北刀的刀柄,径直走向皇宫。
今天他秦守国自上一次离京二十年,许多京城的人都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而今天秦守国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京城里的人,无论是平民、商人还是官员,他秦守国回来了!
并且告诉他们,他秦守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谁敢动他的家人,谁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秦守国就这么一人负刀而行,但是身上的气势却如同有千军万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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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朝堂上一个蒙面侍卫走了进来,然后走到皇帝身旁,轻声道:“皇上,冀北王秦守国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