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直高热不退,睡得也不踏实,时不时地就会说胡话,虞汀兰看他们这样,心里不太放心,但太医院那边又离不开她,这么一来,她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同行的太医帮着看了看,说道:“放心,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大问题。”
虞汀兰忧心忡忡,用湿的巾帕给大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犹豫道:“不然我还是留下来吧,他们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太医“哎呀”了一声,说道:“站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啊,诸位同僚们可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无法,虞汀兰只好对两个仆妇再三叮嘱,又匆匆忙忙回去太医院。
虞汀兰一直忙到了天色将明之际,太医院众人才散去,虞汀兰这会儿也没有精力再去探望小暑他们,匆匆洗漱过后和着衣服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虞汀兰是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的,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太多,她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戒备中,睡觉也浅,不然按照这几天的劳累程度,怕是房子塌了也吵不醒她。
虞汀兰迷迷糊糊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昨晚来太医院报信的那个仆妇。
一看到她的脸,虞汀兰猛地就清醒了,急促地问道:“是孩子们出事了吗?”
仆妇愣了愣,急忙说道:“中伏看上去不太对,脸色都白了,手脚冰凉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虞汀兰心里一惊,连忙往后院走,路上又把小暑和白露的状况问了一遍。
仆妇也知道事情紧急,只能尽量简短的说道:“这两个孩子都好,已经有退烧的迹象了。”
虞汀兰回到后院的时候,太医比她快一步,已经在给中伏把脉了。
来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也很有本事,她也就没有凑上去添乱,而是去查看白露和小暑的情况。
正如仆妇所说,白露和小暑两个人情况良好,身上也没有那么热了,脉象也没有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中伏……”
虞汀兰心里乱糟糟的,正好老太医给中伏诊完脉,她连忙上前去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不大好,”老太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这孩子本就体弱,根骨不足,现如今这样……”
虞汀兰一震,偏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中伏,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老太医又叹了一声,说道:“我方才诊脉时发现他体内根基有损,想来是早些时候受过伤没有得到根治,这回又染上了传染病,是药三分毒,特效药或许误打误撞把之前留下的旧伤引发了,不好办啊。”
顺着,他停了一下,看了眼虞汀兰的脸色,咳嗽了两声,提醒道:“还是早做准备吧。”
说完,老太医于心不忍,没再多留,背着医箱就离开了。
老太医前脚离开,后脚君无冥就过来了。
虞汀兰还沉浸在噩耗里,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和平日里的淡然自若的模样截然不同。
君无冥心口一窒,可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显得太过苍白。
虞汀兰坐在床边,握着中伏的手,自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不该让他们涉险的。”
君无冥压低了声音,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了。”
虞汀兰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让这个性子冷然处事不惊的女子显得颓败起来。
向来强势的人,偶尔露出茫然无措的弱态来,远比娇柔女子更加惹人怜惜。
君无冥压住心里的悸动,语气平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别担心,孤会让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一定能吊住中伏的性命。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研制出解药来,或许还来得及。”
这些道理虞汀兰都明白,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眼下的局面。君无冥轻缓有力的声音像是一道光,破开了她心里积压的迷雾,让她涣散的心神再度聚拢起来。
与此同时,虞家也正处于一片鸡飞狗跳中,一大早就没有消停过。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人人都忙着顾全自己,顾不上其他人,这天早上一大家子人难得坐在一起,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张氏坐在左侧,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年岁的变迁,可她偏喜欢大红大绿的打扮,单薄的唇形上涂着殷红的口脂,金玉首饰堆满了一身,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首座上的虞三爷脸色铁青,沉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
张氏冷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小叔你不会不知道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咱们这一家也没必要绑在一起赴死吧。”
虞三爷将目光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问道:“大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虞世鸣端起茶抿了一口,悠然说道:“三弟啊,你大嫂说的也不无道理。”
虞家其他人各自坐着,都不敢出声,可私底下的使眼色打手势的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大家子,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点小心思,谁也不肯吃亏,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蝇营狗苟。
虞三爷坐在首位上把底下人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心里更是觉得寒凉,他道:“我自问平日里没有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如今虞家有难,你们就是这般无情无义吗?”
张氏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言语嘲讽:“凡事都讲究个缘分吧,咱们啊,也是缘分走到头了。缘分到了,一家人自然是和和美美,日子久了,合久必分也是必然的事,小叔,你是读书人,应该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虞三爷被气笑了,说话也带了刺:“大嫂这般不讲情面,就不怕自断后路吗?”
直到今天,所有人都像是撕下了伪装,露出里面尖锐的爪牙来,毫不留情的对昔日的亲人伸出獠牙。
张氏似乎全无忌惮,也不把虞三爷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坚持道:“今天必须分家,小叔,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把账本拿出来,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盘算盘算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虞三爷嘲讽地摇了摇头,看着张氏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虞世鸣放下茶盏,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想必没有他的允许,张氏也不敢这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