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公平的战斗——易清只有这一个想法,玉下蛇表现出来了一种碾压性的实力。
它们从水中一跃而出,白的有些渗人的影子,并非是无差别攻击。它们是单对单的,就在易清前面走的两个昨天晚上“守夜”的弟子,两个都受到了这样的特别对待。还有刚刚过了河中央的祥子,小李子,还有剩下的几个。
七八条玉下蛇,似乎是被人命令着,它们有非常鲜明的目标。只有一条,扑空了。易清看着那条扑空的玉下蛇的位置,后背发凉——那条玉下蛇是冲着她去的!
如果她没有赶紧回岸边,她同样也会被扑到水中去,结果多半是凶多吉少!
玉下蛇从水中腾空而起,像一个无限度的张开的大夹子一样的蛇口,一点也不在意刚才那点买路钱的情分,对着它们的目标狠狠的夹去。
男人的惨叫声一点儿都不比女人的尖叫低到哪里去,一个又一个男弟子,被狠狠的咬住身体,或腿,或手臂,或是头……反正,就玉下蛇的那张大嘴,咬哪里都是游刃有余的。咬住目标,人和蛇一起撞进水中,激起飞得更高的水花。
惨叫声仿佛要跟那水花比高低,过河的人,在河岸两边的人,就易清一个人没出声。动静最大的,恐怕就是祥子那一块了。
祥子的年纪还不大,声音中还有一种非常年轻的清亮感。玉下蛇拦腰咬住他,尖锐的蛇牙深深刺进去,那种痛苦,可想而知。可祥子大约不是因为疼痛而尖叫,惊恐,大约是疼痛的几万倍。
伴随着天旋地转和疼痛,还有萦绕在身边的玉下蛇口中的腥臭,被玉下蛇带进冰凉的水中,整具身体都染上那种冰凉,永远也不会再暖起来,变成一具死尸,静静地躺在这水面风平浪静的小河里……
易清不知道正在经受着这些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差一点点就同样也是这种结果的她,反正有些不好受。
“祥子!”
每个人都在惨叫,只有文霍叫了一个名字,他一直紧紧的抓着祥子,甚至是祥子被一条玉下蛇咬中,给扑到了水中去,他也没有放开对方的手。但他总是要放开的,玉下蛇好像不喜欢他,看见他阻挡自己带走心仪的猎物,心烦之下,一尾巴抽飞了他。
这其实是很大的幸运,因为文霍被一下子抽飞到了岸边。尽管他撞到了距离易清不远的一棵树上,肯定是受了一些伤;尽管他落地的时候,喷出了一口鲜血;尽管一个明台弟子被这么一撞,神情痛苦的站都站不起来,可想而知那条玉下蛇的尾巴是多么有力……尽管有那么多的尽管,这也是幸运,天大的幸运。
已经被玉下蛇扑进水中的那些弟子,还有踩着石头慌忙跑路的那些弟子,没有一个不想要他这样的幸运。可能唯一一个不想要这份幸运的,就恰好是他这个幸运的人了。
“祥子啊!”文霍继续呼嚎着,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一种极为不愿意承认现在这个画面的痛苦的“啊啊”声。
他有些站不起来,一条腿好像是受伤了,刚刚抓着祥子的那只手,也因为自己被猛力抽飞,又实在不愿意放手而干脆利落的脱了臼。
站不起来,但想要去的地方还是要去,文霍索性是受伤的好的四肢一起用,向着河边爬着前进。只是刚才那一撞,看起来就很可怕,他边叫着祥子的名字,一边口中还喃喃自语的说着不知道什么话,鲜血就随着他每一次的张嘴,跟着他爬过的轨迹,流了一地。
除了被玉下蛇盯上的几个人之外,剩下的两三个都成功跑开了。作为幸运的生存者,到岸边之后,他们比受伤了的文霍还要没形象。他们没受伤,但还是滚着爬着离开了这条可怕的小河。
队伍里面一半人活下来了,这一半人,在两岸边,看着另外一半人。他们在水中扑腾,这时候再也没有任何男子汉的尊严,又哭又叫。跟他们一起扑腾的是玉下蛇,要控制这些挣扎的猎物,不是很难,但对体型并不是巨无霸的大的玉下蛇来说,却也要花费一些力气。
可能在清澈的河水之中,鲜红的血液散布开来的话,人眼看得倒并不是那么清楚。但眼前的这条白色河水的小河,一丝丝赤红,还来不及在河水中慢慢淡去,就汇聚成了一大片,最后氤氲成了整片鲜红的水面。白和红的颜色对比,格外鲜明。
没人不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这些,不过发生在短短瞬息之间而已。眼睁睁看着那片鲜红的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实在是尽了最大的力气也没有爬到水边的文霍,之前被那么狠的甩飞到树上,撞的直接吐了血,也没有见他倒下。在水面渐渐的平静下来,就剩着和之前一样的波纹的时候,他却突然间如同没了生机一般,四肢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倒在了地上。
在这一刻,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小河的流动无声,人的呼吸也无声,甚至就连一声鸟叫,一片叶落的声音都没有。一片寂静之中,小雅的大笑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她还在笑,这会儿一直不停的都在笑。看着那片鲜红的水面,看着幸存下来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逃命,看着文霍一边叫一边往小河边爬,她越看越觉得高兴,越高兴就笑得越欢,笑得有些都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捧着肚子,拍着掌。
她的帐终于是还清了!那些天天夜里不放过她的混蛋,玉下蛇的嘴巴可好玩?还有文霍……
她的选择可真的是非常正确,让玉下蛇去找文霍有什么意思?文霍那么看重祥子,那就让那小混蛋去死吧!文霍能活下来又怎么样?他会不会把现在这个场面记一辈子?
他平日里是一个多高傲,多冷漠的人呀!看人的时候都让人不敢对视,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是好看,却让人心里发毛,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没想到呀没想到,像文霍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如今天这般狼狈!他爬着往河边走,那个样子,真的可怜翻了!哈哈哈哈……真的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小雅的笑声之中已经有些癫狂的意味,她那样一反常态的大笑,多少证明表示了一点什么。但却没有任何人去关注她,包括易清。听着那个笑声,她脑子里面还是在嗡嗡的响。看着平静的水面,她脑子里还是那些飞扬开来的水花。
什么事情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多少有点极端了吧?
之前他们碰到的妖兽,要不然就是一大群都碰不到他们一根头发,再不就是他们根本都不屑去看,直接就放过了,还有就是一刀可以解决的……这怎么突然一下子就……
还有,她这个人身上,是不是有点什么黑色的光环之类的东西。她当初来上界山的时候,山上死人,死得还是夫子。下山的时候,山上依旧死了人,死得是上界的天才。现在她第一次出来历练,又死人?
明台弟子出来历练,受伤的非常多,十个出来的明台弟子,回去的时候有一大半,身上是挂过彩的。但是出来历练,受伤难道不是应该的?不受伤,不受痛,不记住那个不好受的疼痛感觉,怎么进步?下一次怎么避的过?
每一个出来历练的明台弟子,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轻伤重伤,反正大家都是明台弟子,身体素质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只要当场没有死,那就是死不了的。
所以,一个明台弟子伤了这种事,给谁去说,别人估计都会回一句无聊不无聊。但是现在,那些被玉下蛇拖到了水中的明台弟子,是只伤了吗?好像不见得吧!
明台弟子在外出历练的时候死亡,这事情在东山府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明台弟子每年固定的出去历练?就是因为,明台弟子历练的地方,虽然区域不小,但真的算是安全,夫子们都检查过了,意外是非常非常难发生的。差不多是隔上十来年突然出点问题,死两个弟子,这样的概率,真的可以当做其不存在!但就这样可以当做虚无的事情,单单就被她给碰上了,这算什么?
就她这种运气,今年回去的时候,该不会又能碰到死人吧?
易清有些懵,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她得出的这个结论,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不祥了。不过很快,这种迷信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去。
小河之中再也没有玉下蛇冲出来,那片鲜红的水面,边缘也开始因为河水的流动而渐渐淡去,一切好像都跟之前没有区别了,易清的头脑,也就开始跟之前一样正常运作。
首先,就是小雅。小雅今天,是明目张胆的奇怪。她笑成那样,很开心吗?很得意吗?开心倒是好理解,她得意什么?还有之前,为什么她不过河?反倒是躲得远远的?她知道这河水中会有玉下蛇窜出来?她怎么会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从谁口中知道的?
易清脑中的一根弦轻轻地动了一下,她觉得她有些了解了。不过,还不等她把思路理清楚,不远处那条小河平静的水面,就再一次被冲开,几条玉下蛇,破水而出。
易清的思绪瞬间断掉,视线紧紧盯在那条小河中央。玉下蛇是冲出来了,但这会儿河面上哪里还有人?找不到猎物,这些玉下蛇竟然往岸边跑!
易清看着那条将头昂起来,森冷的小眼睛直直的对着她的玉下蛇,莫名就觉得它是刚才因为她迅速后退了,所以才扑空了的那条。
这是要干什么?要上岸?继续吃人?不放过她?
易清退了一步,决定她要是猜对了的话,她就立马扇自己一个嘴巴掉头飞奔。
结果,她还就真的猜对了!
三条玉下蛇,到了易清所在的这边岸,剩下的玉下蛇,去了对面。
蛇这种东西吧,很讨厌!它可以在水里游,可以在地上爬,还能上树,就是不会飞而已!但现在的情况是,易清也不会飞呀!她会的东西,蛇都会!那要往哪里跑呢?
易清再退一步,看着来了他们这边的三条玉下蛇,分工明确的冲着他们这边的三个人来了。她一边苦恼着这个问题,一边迅速掉头。
小雅的笑声,在玉下蛇上了岸之后,就戛然而止。看样子,事情的这个发展,她也没有料到。易清看了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小雅,不管她,自己立刻逃命。路过趴在地上,已经像是没气儿了的文霍的时候,易清的脚步停了一下,罕见的在这种时候做了件好事。
这个文霍刚才的神情不像是在作假,明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是惦记着他的……应该是侄子吧,她听到祥子叫他叔。这样的人,顺手救一把,说不定会收获什么意外之喜。反正不过随手一抛的事情而已,她才不会傻的带上这么个不知道到底死没死的家伙一起跑路呢!
文霍受伤了,易清却是半点儿顾忌都没有。回头一看那条冲着她来的玉下蛇,摆成一条波浪线,刷拉拉的就朝她涌了过来,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易清的动作也就更加快而鲁莽了三分。
她把文霍提起来,然后尽她最大的力量,能甩多远就甩多远。将这个倒霉的家伙再次甩出去之后,易清看着已经迅速的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的玉下蛇,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树林。
河对岸的几个幸存者,清醒的快的,估计也已经想到了小雅。但此刻,他们再次四散奔逃。而岸这边的小雅,之前那种得意而残忍的笑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着那三条玉下蛇其中之一的确是向她而来,小雅退了两步,见自己和那条玉下蛇的距离在飞速缩短,她终于也不敢站着了,掉头马上就要跑。
但是,她运气有些不太好,被她卸在一边的包袱,绊住了她的脚步,挡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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