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宝儿去过了院务堂,易清不准备和自己的新丫鬟稍微熟悉一下,直接就回了更像是她的家的修书院。
宝儿在灵随院里面转悠,没有马上就回到鸣幽阁去。她怕凉沧钟和小晴还在那里,她不想再见他们了。
虽说凉沧钟这一下山,他们可能有很久的时间,甚至是永远都见不到了,但宝儿还是不想回去。可能她以后会想念凉沧钟,甚至可能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但是此刻,她只想要逃避,不想再经历那样被凉沧钟往外推的难堪和伤痛。
而且,还有一个小晴。
她对小晴,其实是嫉妒的,肯定是嫉妒的。她半路跳进来,没做什么就打败了很多年默默陪伴的她,俘获了凉沧钟。一想起这个来,莫要说是嫉妒,她恨都是有些的。可是,她这些年还是没有对小晴下过手。
首先,小晴的经历跟她很像。她的家境没有小晴那么差,父亲甚至还是个小官儿。在有进宫的机会的时候,父亲和嫡母立刻将她收成了嫡女,把她送进了宫。
他们没有想过她会混得多好,估计觉得她到宫里三天就会没命。只不过是将她这个生母早逝,院里谁也看不起的庶女打发出去,再也不会碍眼罢了。
虽说身份地位不同,但家人都是一样的无情。她们都是小小年纪就到很陌生的地方去,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的奴婢。
小晴的经历让她不愿意下手,而且,那个丫头如果单论性情,真的跟凉沧钟是天生的一对,两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善良。
小晴对她,很好,在她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凉沧钟之前,就已经很好。在察觉凉沧钟的心思之前,她说实话,其实也并不怎么排斥小晴。
后来渐渐熟悉起来,她甚至会教小晴一些东西。奴婢怎么说话,怎么做事,在宫里当丫鬟的那段时间的心得,她几乎都教给了她。
要知道,她从来就不是那么热心的人。
鸣幽阁里面是这两个人,宝儿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她慢吞吞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磨着时间。
凉沧钟如今已经不算是东山府的弟子了,仗着他的身份,他还可以走上上界山,但是久留,却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那么急着要娶小晴,易清连保重都说了,明摆着是不愿意再见面了,他们肯定会很快一起下山的。
宝儿心中又是一阵苦涩,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四面看看,想找个什么人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院务堂是每个教院人最多的地方,虽说宝儿已经出来很久了,但她到处乱转悠,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院务堂多远,她周围来来往往的内院弟子,很不少。
刚刚路过宝儿的两个弟子,口中的一个人名——“小夏夫子”,正好被宝儿捕捉到。不愿意再去想鸣幽阁中那一对浓情蜜意、两情相悦,下山便要结大礼的人儿,宝儿跟上那两个弟子,听了听他们说的话。
结果,凑巧的,那两个弟子口中的小夏夫子,竟然和易清扯上了关系。
“都说小夏夫子一个月前来了荧珑界,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碰到了。”
“只是,不是都说小夏夫子来荧珑界,是为了调查大夏夫子的事情的吗?他今天怎么会去院务堂,询问易清的住处?”
“易清是谁?”
“嗨!就以前易家四房的那个小女儿啊!易清秋嘛!”
“哦,是她啊……”
小夏夫子去院务堂,去查易清的住处?这是为什么?
宝儿皱了皱眉,跟着那几个内院弟子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很快转身,往修书院走去。
她是和易清不熟的,但再怎么说,人家如今是她的主子。东山府的记录,能算是个很有用的身契的。为了她以后的生活,她还是去提醒一下易清的好。
以后跟着易清,只是她实在受不了凉沧钟的话,一时无路可选说的。但是现在想一想,跟着易清,似乎也没有什么。
她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活到这么大,她从前的目标是在宫里好好地活下去,后来,生活的重心就放在了凉沧钟身上。到现在,凉沧钟不要她了,她真的有一种脚踏不到实地,看不见应该往哪里走的感觉。
她要在东山府上安安静静的生活一段时间,直到给自己找到目标。而这样的日子,作为一个丫鬟,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事情少的主子。
易清,怕是事情最少的主子了。
小晴这些年的日子她也看到了,作为一个丫鬟,小晴简直清闲到极限了。
为了能让自己过上跟小晴一样的日子,宝儿决定,还是不能和易清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虽然她总觉得自己不会跟着易清多久,但在这不久的一段日子里,她还是把自己的份内之事做好为好。
宝儿匆匆往修书院赶去,鸣幽阁中,让她拖延着迟迟也不愿意回来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收拾的东西,凉沧钟陪着小晴最后看两眼她住了十年的地方时,鸣幽阁中来了一个人。
“见过小夏夫子!”
小晴和凉沧钟都很快的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十年过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俊朗迷人,只是那眼神,看着总是深沉了不少。
“易清可是在这里?”小夏夫子问了一句。
他倒是还记得小晴是谁——当初那个在树林之中,面对着他师兄的伴兽,依旧面不改色的,十分不可爱的小丫头的丫鬟。
“回夫子的话,小姐不在这里,刚才前去院务堂了。”小晴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夏夫子眉头一皱,他从院务堂过来,怎么没有碰到易清?难道错过了?
“她平日里总是待在哪?”不准备回头去找一圈的小夏夫子,沉默一瞬,问道。
“小姐一直都在修书院。”
“嗯。”小夏夫子应了一声,下一秒,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看那模样,他找易清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小夏夫子怎么会来找小姐?”小晴瞬间忧心忡忡起来。
“别怕,应该没事的。你若担心,要不咱们两个人往院务堂去看一看?”凉沧钟安慰了一声。
“……”刚刚想要答应的小晴,忽然想起了易清的身边,现在肯定是跟着宝儿。她突然有些不愿意起来,但最后还是有点担心易清,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凉沧钟一起出去了。
易清到书塔里,大家都默认写了她的名字的书阁之中。虽说书阁都是没有写名字的,谁进哪一间都可以,但到现在,易清的书阁基本上不会再有外人进去了,就跟许多很有名气的师兄师姐待的书阁一样。
二层的弟子一般不会走错地方,在以前,当然也有为难易清,看易清的天赋觉得不顺眼,要么干脆就是觉得易清以前站得太高,现在好不容易掉下了神坛,过去欺负一下很有成就感的人,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霸占了她常待的书阁。
但是,易清别的没有,在没有资本的时候,她的脾气好到让别人没脾气。
二层的书阁永远都满不了,她常待的地方被别人占了,她换一个地方就是了。
即便是察觉到自己被别人为难,易清的脸色也从来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是悠悠然的换一个地方。
拳头一直都打在棉花里头,就没有哪个无聊的拳手还会一直挥拳的。已经灵动的弟子,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修炼上,愿意去为难易清的,本来就不怎么多,从易清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乐趣之后,那本就少的人,再次少了一批,后来就真的寥寥无几,甚至是没有了。
小书阁里头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榻,仅此而已。和鸣幽阁相比,这间她待了好几年的书阁,易清才真正的是熟悉到桌子上的每一个纹路她都清楚的地步。
桌上的一本医书还翻开着,没有合上,易清接上她离开时候的思路,坐下就看。书阁里很安静,易清很容易看得进去东西。这种学习的环境,真的很不错。
翻过几页之后,易清突然对着书皱了皱眉——谁把她书阁的门推开了?
这好几年,几乎从来都没有人在她看书的时候打扰她,她还以为不会再有上门来讨无趣的家伙了。
抬手在耳边拂了一下,把别过去的刘海拨开来,易清蹙眉抬起头,在看清楚推开她书阁的门的人是谁之后,易清一时间也有些闹不明白。
站起来绕过桌子,易清对着来人行了个礼:“见过小夏夫子。”
小夏夫子看了眼被易清顺手合上的书,被易清顺手拨过来的刘海,开口让她不必多礼后,开门见山,甚至是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的问道。
“易清,你当年在前往东山府的路上,曾碰到我与师兄。当时,师兄有意要将你收入他的教院,故而把你叫到一边去,跟你说话。那个时候,你可有注意他,有什么异样?”
“……”易清看着小夏夫子格外幽深的眼光,想了很久。急迫的要知道答案的小夏夫子很耐心的等着,但却没有等到让他满意的答案。
“弟子当时并不敢多抬头看夫子,异样是没有发现的。但不知道小夏夫子说的是怎样的异样?”
“你可注意到他的手?他的五指指尖,可有发黑?他的眼瞳,可有变化?”
“……”易清皱着眉头继续想,最后还是没有给出让小夏夫子高兴的答案:“让夫子失望了!弟子确实是记不得了!”
小夏夫子的确是非常失望,不死心的让易清继续想。在这书阁里头待了大半刻钟,易清还是回想不起来当时的一丝半点之后,小夏夫子才失落的离去。
书阁的门被关上,易清抿着嘴,走回到椅子上坐下,却不翻开书,只是一脸凝思的模样,看着很是像因为小夏夫子的问题而疑惑。
她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眼中的神色被刘海挡着,看不太清楚。
从别人口中问话,怎么能这么不礼貌?这小夏夫子也真的是……她若是能记起来什么,未尝不会说给他听,但他竟然试图影响她,让她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开口说话!
在这修书院待了这么久,易清也看了不少的书,知道在这个修仙的世界,撒谎骗别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事情!
尤其是低阶修士欺骗高阶修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高阶修士的观察力,堪称恐怖。而即便是不提这个,真正强大的修士,可以探测别人的灵台,一瞬间便能知道你所有的经历。
若是那高阶修士心肠好些,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他并不会伤及别人的灵台,甚至会主动忘记别人一些旁的私密事情。但若是那些行事恶劣的高阶修士,估计就是强行搜魂,破坏污染别人的灵台,然后再把别人的私事宣扬的天下皆知了。
小夏夫子刚才,就想影响她,想强迫性的从她口中听真话。那些能对别人进行搜魂的修士,真的都是极为强大的了。凭小夏夫子的实力,还没有到能直接搜查她的灵台的地步,也就只能影响她一下,也幸亏是如此,幸亏是如此!
易清坐着,想着,后背都潮湿一片。
靠倒在椅子上,衣服贴在她的后背上,一片冰凉的感觉。易清闭着眼睛,半分看书的心思都没有。
刚刚小夏夫子影响她的感觉,有点像是她从前生活的世界的催眠,她曾经特意针对这个做过训练,没想到那个世界的东西,到这里也同样管用。小夏夫子影响她的时候,她的确是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幸好,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了!
她确实是有些记不起当时跟大夏夫子说话的时候,大夏夫子有没有什么异样了。她完全没有认真想,就把那一片模糊的记忆说给小夏夫子听。她本来就记不起来,本来就没有在撒谎,小夏夫子自然不会怀疑她。
可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她却是要想一想的,好好想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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