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喊了四五次,地上的方有才突然哼哼几声,睁开双眼眯了条缝,眼珠乱转四下看了看。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张全顺”忍不住嚎啕大哭,“爹呀,儿子回来了。爹呀,你在哪里啊,给儿子报仇啊。”
在弟子的搀扶下,张铎老爷子刚出门口,听到那边张全顺熟悉的声音,张铎浑身来了力气,小跑两步摊倒在眼前的这个张全顺身边。
“儿啊,你受苦了,是爹眼瞎心瞎,让你受了害呀!”说罢,父子二人哭作一团。
当一旁几个张家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表情各异。
两个孩子有些惊恐的看了看灵柩,吓的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就往大夫人怀里使劲钻;大夫人也是骇然,抱着两个孩子直往后窜;张三蛋朝这边看了过来,磕头不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看到这一幕的庄正德,也忍不住喃喃自语。
张全顺使劲坐起,这大白天露相,感觉已是强弩之末。张铎抱着儿子往后带了带,靠在一旁不再说话。
现在的张全顺,气息微弱,说起话来已经没了昨夜的声势,“张三蛋,你对得起我吗?张李氏,你对得起我吗?”
“你二人过分到如此地步,竟然在我面前苟合?”
“以为我死了,就能夺了家产?”
“张李氏,你觉着张三蛋拿了家产还会顾你?两个孩子呢,不怕被张三蛋扔出去喂了野狗?”
“张三蛋,我张全顺自出生,哪一点对你不敬?在我心中,你比亲大哥都亲。我爹出去忙生意,都是你在家陪我,照顾我,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张家?”
……
在张全顺的连番追问之下,张三蛋梆梆梆梆只顾磕头,大夫人唯唯诺诺低头不敢说话。
一来,这回魂对于常人来说太过惊悚,明明尸体就在里头躺着,这边音调确是一点儿不差,完完全全就是里头那个人的声音。
二来,这一番正儿八经的“灵魂拷问”,任谁听了都直击心灵。
在一旁听的连连摇头,庄正德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是这副光景,夫妻、父子阴阳两相隔,大公子却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愣是化作厉鬼跑回来要算旧账。
这时,张全顺突然没了声响,白眼一翻就歪在一边。
庄正德一看大事不妙,正准备掏出匕首。
猛然间,张三蛋桀桀怪笑两声,抬手举起身边的香炉冲到大夫人面前狠狠砸下。
梆……
梆……
梆……
只是瞬间,大夫人已是血流如注倒在一旁,两个孩子看到这血腥一幕吓的扑倒在地大声嚎叫起来。张铎老爷子双眼一闭,心中已是了然,一报还一报罢了。
张三蛋并未停下,依旧一下一下敲着大夫人脑袋,喃喃自语。
看到林大友准备上前阻拦,庄正德赶忙摇了摇头。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将这颗脑袋敲了个七零八碎,张三蛋苦笑一声,扑通跪在地上,“爹啊,儿走了!”
“孩子就交给您老人家了。替我照顾好,让他们好好做人吧!”
话音未落。
咣!
灵柩狠狠的摇了一下,灵堂前的白锻,被三尺之血染红一片……
事情过后第二天,衙门里来了官差,在院子里随便问了几句写了个供词,庄正德和几位弟子一一画押签字,这件事儿就算有了个圆满的结束。
后来听街坊邻里说,张铎老爷子卖了染坊和太州府的房子,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晋南。
休息了好几天,庄正德总觉得缓不过来那股劲,张全顺这件事给自己心灵带来的冲击太大。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庄正德对于婚姻一事总是有些迟钝,身边的朋友早已结婚生子,孩子都已半大。可庄正德每每想起婚后的生活,总是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一直以来,庄正德都是一个比较自卑的人,不管是对于自己的学问、长相还是财力物力。都觉得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也是庄正德比较回避家中催婚的原因。
与其去费尽心思讨好别人,还不如花钱找姑娘来的痛快。想起了就去一去,想不起了就自己一个人呆着,消闲消闲,少操多少闲心。
这天,家里一帮子人吃过午饭,庄正德正跟弟兄们收拾碗筷。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位兄弟可还好?本道长回来啦,不对不对,是本把总回来啦,各位有没有想本把总?”
门口一匹高头大马,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号衣的尖嘴猴腮黑脸汉子,衣服上大大的写了个兵,正是“离家出走”的胡不来胡道长。
胡不来在门口尴尬的站了半天,发现院中并没有人搭理自己,悻悻然挪到院中。
看了看一旁脸色不善的庄正德,再看看已经是自称把总的胡不来,林大友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哟,几日不见胡道长升了官儿了?”
“还是大友兄弟对我好,我记着了。”这记着两字,胡不来说的极重,“回家取些东西,当官儿去喽。”
一旁的庄正德冷笑一声,扭头往后院走去。林大友有些尴尬,还是接着话茬说道,“胡把总这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吃了军饷了。”
原来这段日子,胡不来带着李一先跑到五台山找了七七四十九位僧人,铺排了水陆道场,替这李一先超度了张金成的不散阴魂。李一先发现胡不来此人有些能力,回来之后甚是高兴,便赏了个把总职位。
听完胡不来的讲述,林大友啧啧一声,“胡道长,胡把总,果然有些能力。”
“谦虚”的摆摆手,胡不来说道,“哎,哪里的话,还是靠兄弟们提携,李总兵赏识。不聊了不聊了,以后若有事到绿营找我。我得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还得回去当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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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还未午睡,正在收拾屋子,远远就瞭见庄正德气哼哼的走来。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小月上前捏了捏庄正德脸颊,柔声说道,“方才吃饭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掉个脸子。”
“快别提了,我那霹雳大法师回来了,还他娘的当了什么把总,厉害的很!哦,我庄正德没什么本事,不能给他封官许愿,这会儿有了靠山了,我庄正德还是个屁?”
听完这话,小月忍不住叹息一声,“买卖不成仁义在,没有必要生气。正德乖乖的,不是还有小月在嘛。”
叹气这事儿许是跟打哈欠一样,也会传染,庄正德忍不住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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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院一看,屋子里哪还有庄正德身影,胡不来此趟回来说是收拾东西,可家里哪还有自己什么物件。桃木剑把戏早就已经拿走了,回来其实就想给大家炫耀一番。
可是绕了半天,正主走了,文海帮弟子们也就林大友出于礼貌搭理了自己一下,突然想起小月姑娘还在,胡不来一边琢磨一边往后院走去。
正在院中说话的庄正德看见胡不来,转身就去了灰晓舒屋子,屋里的灰晓舒叽叽一声便没了声响。
胡不来规规矩矩冲小月施了个礼,沉声说道,“师娘,贫道封了官了,以后就能孝敬您啦。”
小月只是笑笑,并未多言。里头的庄正德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房门就走了出来。
“胡不来,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一点干系。你爱孝敬谁孝敬谁,这家也不再是你的家,你快去找你李一先爷爷吧。”
这话听起来十分刺耳,胡不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梗着脖子喊道,“好,庄正德,这他娘的是你说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千万别落在贫道手里。”
“庄正德,你他娘的给贫道记住了。”
“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说罢这话,胡不来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