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收拾好了。”一大早,沈河就起床了,他用包裹装了几件简易的衣服,轻装出行。临走前,他还用抹布将那件小得不能穿的暗红盔甲仔细擦了擦,在摆放好所有的东西后,安心走出了房间。这是他在与王武大师一起修行的时候养成的良好习惯,虽然府里有丫鬟,但沈河还是喜欢自己整理东西。
门外,明月英轻倚着柱子,望着院内的剑兰。这是沈河出生那年明月英亲手种的,如今经过十几年的成长,这株剑兰已有半人多高,根茎粗壮,生命力异常茂盛。此时已值深秋,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预防着今年的第一场寒。
沈河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明月英,大声说道:“娘,我出门了。”
可是明月英还是没有反应,她只是直直的看着那株剑兰。俄而,她挥了挥手。
“那我真的走了啊?”
依旧,没有回应。
她痴痴地望着那株好看的剑兰,不言语,甚至都没有听到,背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偌大的沈府,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人能注意到,一个容貌年轻的妇人正靠着沈府独有的大红柱子,在发呆。满地残叶枯枝,没有半点生机。
良久,天上掉下来了豆大的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向人间。一帘帘好看的珠子从妇人脸上划下,像耍流氓似的,乱走一气。
“他也走了。”淹没在漫天的噼啪声里。
……
凉州。
位于皇城北三百里开外的凉州镇守着北国的边境,乃军事重地。凉州经年沙暴,城内黄沙漫天,再加上居于北境,一年有五六个月都为冬季,异常寒冷。冰冷的沙子打在人的脸上,刺痛无比,甚至能划出一道道血痕,体质稍弱的,在冬天根本不敢随意出门。凉州刺史魏文昌,便是此城的城主,册史龙将之一。
魏文昌年纪稍大,在五大册史龙将里能排到第二,仅次于黎顼。与黎顼不同的是,魏文昌性格极其内敛,少言寡语,但用兵却极其激进,多次击退妄图入侵的匈奴,战功赫赫。
此时,他正在帐内的沙盘前,认真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生于北境,凉州常常会受到匈奴侵袭,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攻陷了凉州,便是打开了直入皇城的大门。可是令他们最为苦恼的,便是驻守在这里的魏文昌。
他们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他们自信满满地带着十万的精兵攻打凉州,一路高歌猛进,击败了数万城守,正当要攻破大门时,它却自己开了。
一支骑着沙漠狼的队伍以迅雷不及之势冲了出来,一跃飞进大军中央,瞬间就冲破了他们的攻势。沙漠狼本是野兽,异常凶猛,生活在北境的历代匈奴都未曾驯服过一头,而才在这驻守千年的大梁王朝,哦,不,是这名新来的小将,这名才来了几年的小将,竟然驯服了这野蛮的畜牲!
冲入人群的沙漠狼瞬间释放出它们的野性,再配合着背上强兵的精湛枪法,仅仅一会儿匈奴便死伤无数,毕竟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光是皮糙肉厚的一人多高的沙漠狼就够他们应付的了,更别说还有勤于训练的大量精兵,他们这种临时被拉来凑人数的普通人根本敌不过这种强悍的组合,不多时,便出现了逃兵。
而少部分人的逃窜,竟然带动了整体大势,匈奴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向后方逃窜着,溃不成军。
这一仗,他们狠狠地败了。
不仅败了,还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大梁册史龙将魏文昌,虎狼之师也!
这一战,也让当时年仅二十岁的魏文昌一战成名!
如今,五十年过去了。
匈奴们再也不敢大举进攻凉州,他们只得默默忍受着每年漫长的寒冬和食物的短缺,艰难地活着。早在千年前,大梁王朝向北方扩张领土时,想要与之签下和平条约,可惜当年的首领并不答应,他们仇视来自南方的民族,认为他们阴险狡诈,并相信他们一定会侵占自己的领地。于是,千年的战争就这么爆发了。
而在一次次大战中,匈奴的领地逐渐失去,他们不得不往更加寒冷的北方迁移,带着自己的子民走向无边的深渊。
沙盘前,魏文昌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实在是看不懂匈奴的动向。
数月前,许久未曾进攻凉州的匈奴又出现在了城守的视野里,而让人费解的是,他们似乎知道凉州的兵力情况,营地正好驻扎在远弩范围的边界处,似有挑衅之意。
这一发现让凉州全城戒备,如临大敌,魏文昌也安排了二十四小时的守卫,防止他们有什么大的动作。与此同时,城内排兵操练的步伐加紧,时刻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
可奇怪的是,匈奴并没有什么新的动作,他们只是在攻击范围外大量屯兵,不停地驻扎营地,营地以远弩范围为半径呈半圆状排布,看起来似有包围之势。驻扎的兵力越来越多,在防沙.林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而就在昨日,城守前来报告,预计人数已经超过十万!
十万,难道他们已经急了眼吗?
魏文昌在屋子里踱步,负手沉思。以他多年的战场经验来看,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根据他对匈奴的了解,他们一般不会动用如此多的兵力,顶多是数百人游击侵扰一下,再者,他们此次进犯缺乏动机。上一次大战,是正值新老龙将交接之际,他们以为自己作为新任龙将,对凉州之势尚未明了,所以才敢大肆进犯。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
凉州城外,数万顶帐篷驻扎在防风林中。
这防风林自然不可能是他们栽种的,在魏文昌上任期间,他下令在城外栽种草木,以防治风沙,树木之于沙土难以存活,但在魏文昌的大力倡导下,仍然形成一片不小的防风林。在这防风林的作用下,凉州城内风沙连年减少,大冬天脸上挂着道道血痕的日子不复存在,人们感激魏文昌的功德,将其命名为文昌林。
此时,一名身着厚厚毛皮的士兵手中正端着一碗水,急忙忙地跑向一顶帐篷中。
“首领,水来了!”
他一掀开帐帘,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帐内中央的一张小床上,三具赤裸的身躯扭缠在一起,其中一具体型巨大,结实的后背上布满了蛮横的肌肉,上面布满了疤痕,细数着约摸有十数条;而另外两具则娇小许多,丰腴的部位在各种挤压下变换形状,白花花的身躯极为惹眼。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睛不舍得离开。在边塞,他已经许多天没有碰过女人了。
“放下你的碗,滚!”
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他的身躯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跪着退了出去,退出帐篷后,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牙齿也在寒风中咯咯作响。
刚才里面其中一人,是他的妹妹!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绝望地摇了摇头,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在匈奴一族,首领拥有着绝对的权威,谁也不能违抗,别说是看上谁家女子了,就算是他拔刀杀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敢有怨言。这就是悲哀!
“唉。”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了浓密的树林里。
……
“这凉州,与书上描述的可不一样啊。”凉州城内,一名戴着头巾的白衣少年走在街上,四处在打量着,“书上不是说,这里是风沙漫卷之地吗?”
这人正是沈河。沈河出了沈府后拿着地图,在确认好黎府的位置后,便立即出发了。可是他越走越发现,这怎么越来越荒凉了?
他再次拿出地图验证,发现走的没错啊,就是这条路,于是强按下内心的不安,继续朝前走着。
就这样,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座城池,抬头一看,是凉州。
他跪下了。
凉州啊……
怎么会是凉州……
我特么向南走怎么会走到凉州了!
难道大梁是圆的?
嗯,这么说来,像是这么个理儿……
像个理儿个鬼啊!
沈河崩溃了,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走反了……
路人看到在凉州城门面前跪着一个小孩儿,纷纷感到惊奇,上前来凑热闹,不一会儿就站了一大圈人。
沈河见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围了过来,连忙起身,从人缝中钻走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妨就进去看看吧。
他扯下身上的一块布,蒙着脸,混进了城中。虽然是极北之地,但沈河也害怕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点。
而当他看到稍稍弱于惊鸿道的繁华市井时,他惊呆了。满街的人们身着各种珍贵毛皮大衣,行人们衣着华丽,身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样式新颖而独特,就连摆摊买菜的大爷们也穿着华丽的衣服,脸上挂着笑容。这与书中描写的荒凉之地完全不一样!
沈河兴奋极了,他还以为自己要过上不短的苦日子了,没想到凉州竟然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他兴奋地摘下了头巾,往街道深处跑去了……
……
帐内,魏文昌双目紧闭,极尽思索之苦。
突然,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匈奴大军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