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这个人怎么会问起师父?
白芙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蒋巅。
蒋巅微不可查的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回答。
白芙掏出自己的小册子和炭笔,一笔一划的写:我师父叫卢剑南。
她刚写了两个字,第三个字还未起笔,周文涛已经满脸激动的道:“卢剑南是不是?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白芙诧异的抬起了头。
只见刚刚还神情平静的中年男人已是眼圈儿发红,两手微抖,抬手想要握住她的肩的样子。
蒋巅眉头一拧,伸手拦住。
“干什么?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周文涛也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在哪儿?你带我去见见他!”
见不到了……
白芙轻轻摇头。
蒋巅帮她开口:“她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
周文涛眼前一黑,身子摇晃几下差点儿栽倒。
“涛叔!”
莫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石头先他一部将周文涛扶稳。
周文涛深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泪水猝不及防的跌落,忽然哽咽着大喊一声:“师兄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吓得房中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
白芙更是一脸懵怔,捏着册子的手紧了又紧。
师兄?
这个人是师父的师弟?
她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过……
周文涛哭了许久才停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道:“阿芙,让你看笑话了,师叔实在是……实在是……”
他说着再次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己和卢剑南的事。
卢剑南与周文涛师出同门,两人的名字听上去一文一武,但性子却截然相反。
卢剑南老实敦厚,周文涛任性顽劣。
他们同是师门中最优秀的弟子,师父对他们寄予厚望,但年轻时的周文涛却剑走偏锋,喜欢炼制各种毒|药。
他不害人,纯粹只是个人喜好,但架不住有人看上了这点,并加以利用,让小童偷了他的药,拿去害了人。
被害的人寻着踪迹找上门来,周文涛那时恰好不在,卢剑南怕他回来了被人为难,就说那药是他炼制的,将罪名顶了下来,并为中毒的人解了毒。
原以为最后顶多挨顿揍或是赔些钱就是了,谁知对方却想要索命,甚至连卢剑南的家人都不放过。
师父不忍爱徒受苦,又恼恨周文涛惹是生非,想要说出实情,却被卢剑南拦了下来,说即便现在说出实情也没有用,他之前已经顶了罪名,此时再要改口,对方只会更加恼怒,届时师门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最终卢剑南带着刚刚怀孕不久的妻子逃了出来,自此浪迹天涯,再也没有回过师门。
为了防止让人以为师门还在维护他,他甚至连封信都没有寄回去过,竟然真的就这样消失了,跟师门彻底断了联系。
周文涛后来得知了此事,一心想要找那仇家把话说清楚,让师兄能够回来。
师父却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让他发誓将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免得浪费了师兄的一番苦心,还累害了同门的其他师兄弟。
周文涛被按在师门的灵堂里,对着师祖的灵位发了誓,并将所有的毒|药都销毁了,立誓此生再不碰毒。
若不是后来那仇家倒了台,一门上下几乎被人屠尽,再没有人会威胁到师门,他怕是直到今日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都怪我,都怪我!”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上。
“若不是我沉迷于炼制毒|药,师兄又怎么会遭此不幸!”
白芙听着他的讲述,怔怔半晌没回过神来。
难怪年幼的时候师父一直带着他们东躲西藏,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心情有些沉重,捏着炭笔在纸上缓缓地写:您说的师门,是不是沧州淮草堂?
周文涛抬头:“你知道?他跟你提起过?那他有没有……”
没有。
白芙直接摇头打断,继续写:师父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师门,也没有说起过自己还有师兄弟,我知道淮草堂是因为每次别人提起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要在旁边听一会儿。
那个时候白芙以为他是崇尚淮草堂的医术,此时想想才明白,他是想念自己的师门,想念自己的师兄弟了。
明明心里记挂的很,却因怕牵连对方而不敢联系,甚至对自己的儿子和徒弟都没有提起过一句,师父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周文涛心中也是沉沉,又问她:“听你们刚刚言语中提及你还有个师兄,他是不是你师父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何处?可否让我见见他?”
“见个屁!”
不待白芙回答,蒋巅已经沉着脸喝道。
周文涛刚刚听他们言语中提起自己的这位师侄时就颇为不客气,此刻见蒋巅反应又如此大,心知中间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便又耐着性子去问。
可白芙被人下药轻薄的事蒋巅怎么会愿意当众说出来,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说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周文涛无法,只得跟着一起吃了饭。
莫阎知道他们怕是有什么话想私下说,吃完饭便带着石头和其他人先走了,只将周文涛留了下来,让他办完自己的事再去与他们汇合。
白芙对于自己曾经的经历羞于启齿,蒋巅念在他是白芙的师叔,不算外人,大致将卢兆用下三滥的手段想要欺辱白芙的事情说了。
周文涛听了大惊:“这怎么可能?他是我师兄的儿子,师兄为人如此正直,他的儿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蒋巅听了立刻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家阿芙在撒谎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文涛赶忙说道。
“我们淮草堂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的,师兄明知如此还把医术传给了阿芙,可见是非常喜欢她的,能让他喜欢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骗人。”
何况哪个女孩子会用这种有损声誉的方式来骗人?
可是……师兄的亲生儿子却做出这样的事?这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白芙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写字问他: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文涛笑了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因为阿芙很优秀啊,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前些日子听到传闻,说有个小姑娘可以不用称重徒手抓药,且分量十分精准。”
“这个本事是我师兄当年独有的,他总说人不能太依赖器物,不然哪天手头若是没了秤,难道还不给病患抓药了不成?”
“所以他一直勤加练习,有了一身可以不用秤就抓药的好本事。”
“我听到这个传闻之后就想,这个姑娘会不会是师兄的孩子?”
“然后派人多方打听,总算知道你跟在蒋大将军身边,刚好这次小寨主要来找将军,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想着见见你,问问你跟师兄的关系。”
没想到还真的来对了,白芙竟然真的与师兄有关,虽然不是师兄的孩子,却是他悉心教导的徒弟。
多年不曾有过卢剑南的消息,此刻见到白芙,看这姑娘长得如此乖巧,又有一身师兄真传的好本事,他是真的感到十分欣喜,得知师兄去世的伤痛也消散了几分。
“徒手抓药说起来轻松,但要做到分量精准一丝不差却是很难的,练习起来更是枯燥无聊。”
“阿芙能有这样的本事,定然是勤学苦练的结果,单凭这份刻苦和毅力,就是许多男孩子都不及的,难怪师兄如此喜欢你。”
他说着伸手想要摸摸白芙的头,却再次被蒋巅拦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蒋巅再次重复。
周文涛一噎,心中腹诽:我是她师叔,拍怕她的头怎么了?况且我今年都四十多岁了,至于防我跟防贼似的吗?
可念在男女有别,蒋巅对白芙又是一片爱护之心,终究没说什么,又问起了白芙和她师父的事。
当得知卢剑南是服毒自尽,周文涛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师兄当初面对那般境况都没有自尽,还独自把你们两个孩子带大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忽然服毒自尽呢?”
我也不知道……
白芙摇头。
这件事她也一直想不通,后来发生了卢兆的事,她就想师父是不是早知道师兄变成这样了,被他给气的才自杀了。
可又总觉得不至于如此,谁家孩子还没有个不受管教的时候,何况即便没了师兄,还有她啊,她又没有变,师父为什么要扔下她就走了呢。
周文涛半晌回不过神来,还是蒋巅将他唤了回来。
“说了这么半天,你给我家阿芙看看嗓子行不行?”
“你是她的师叔,医术应该比她好吧?她这嗓子是前几年坏的,你看看能给治好不?”
周文涛闻言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与师兄的医术在伯仲之间,阿芙这嗓子坏了的时候他还没有离世,那就证明他治不好。”
“他治不好的,我定然也不行的。”
蒋巅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让他帮忙看一眼。
“万一你的医术精进了,你师兄退步了呢。”
他顺嘴胡诌道。
周文涛听了不大高兴,但还是给白芙搭了搭脉。
脉象看上去很正常,他便又让白芙张嘴看了看她的嗓子。
一眼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正准备收手的时候,面色却忽然一变,在她脖子上四处按了按。
蒋巅看他半天不说话,只四处乱摸,正想骂一句老不羞,让他把手收回来,就见他沉着脸道:“这不是病,是毒。”
毒?
白芙与蒋巅均是一怔。
“是,我亲手研制的毒,我最清楚不过了。”
周文涛沉声道。
说完又眉头紧拧,低声喃喃:“不应该啊,这毒……师兄明明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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