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27)
陈碌看着林欢月离开,那个纤瘦的女子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他握住了挂在身上那个锦囊,锦囊之中,只有一片干枯的叶子。
脑海中一一闪过他的回忆。
他被前卫尉林业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在,林业似乎并不担心他难不难受能不能撑得住,带他回来的第二天马上要他入御林军,大抵是林业生怕旁人说他无情无义,所以将他带到御林军时时刻刻看管着,不希望再有风声说自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那也是林业救他的真正目的。
不是为了救陈碌,而是因为怕旁人污浊他的名声,
所以来御林军的第一天,陈碌仍带着之前受过的伤巡查,完好的制服下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千疮百孔。
他实在撑不住了,倒在路边。
阳光晒得晃眼睛,血渍干涸在衣内。
忽然一阵湿润浸润他皲裂的皮肤,他的眼睛只睁得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看见一个秀美的女子正担忧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一块浸湿了的布巾,正在擦他的面,转过头对身旁的人道,
“去通知一下领首”
“唯。”
陈碌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那个女子轻笑,
“你醒啦。”
那个女子目光柔和,
“倘若撑不住的话,就休沐吧,凛月宫不需要那么多侍卫守着。”
“若是你父母知道你守宫晕倒了,一定会心疼的。”
女子将一碗水放在他面前,
“以后若你来此处巡查,口干了或身体抱恙,都大可敲我宫门,我宫里的人会带你去休息的。”
旁边有侍女来了,
“娘娘,咱们该走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陈碌迷迷瞪瞪地看着林欢月。
林欢月站起来,道,
“唤太医来吧,你们先扶他去一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有太监将陈碌扶起来,扶到一个阴凉的花坛边坐下,花坛中种了许多花草,一见便知是精心打理过的。
太监将他扶到花坛,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陪在他身边等着太医来。
三两个太监围在身边,陈碌觉得有些不自然,却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未曾出言。
他听得见小太监的窃窃私语,
“良娣娘娘日日在这花坛里留几个时辰,可是因为这里头的花是殿下所赐?”
“你想岔了吧,这花可不是太子殿下赐的。”
“那为何娘娘对这花这么上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娘娘从前是御花园里专门侍弄花草的司花宫女,对这些草木的情谊自然不同。”
陈碌听着他们的话,无由来地灵台之中多了几分清明。
那个女子……
原来喜欢草木。
小太监仍在小声交谈,
“咱们娘娘是不是失宠了?怎么太子殿下一直都不来啊。”
“倒不是失宠吧,当初娘娘一朝承宠,直接就封了良娣,从前哪里有这样的先例?而且这东宫之中的偏殿都让咱们娘娘随意挑选来住了,而且殿下除了咱们娘娘可没有别的后妃了。”
“那这么说,太子殿下应该就是忙,才没有时间来看咱们娘娘,咱们娘娘不是失宠。”
“是这个意思。”
“娘娘也是坐的住,殿下不来,娘娘也不去,娘娘宁愿日日伺弄花草”
陈碌听着那些太监说话,鸟在树梢上跳跃,落下几片落叶,被风吹到陈碌面前。
他抬起酸疼的手臂,将树叶捡起来,见树叶上有墨迹,依稀可以辨认出字形,
是一个囚字。
太监看见陈碌捡起那片树叶,
“这叶子上的字都是我们娘娘写的,娘娘没事就在树叶上写字,树叶掉下来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字迹还在的。”
陈碌的目光凝在那片树叶上,想起那个如兰花清幽的白裙女子,她在这深宫之中觉得自己在被囚禁吗?
那个女子的笑靥还在眼前一般,不断浮现在陈碌眼前。
御花园的雪落在陈碌手中的落叶上,已经枯败的落叶上,那个囚字依稀可辨。
回忆渐渐退潮,他眼前的红亭已经空无一人。
有侍卫跑过来,道,
“卫尉大人,大家已经到位了。您要不要去巡查看看有没有错误?”
陈碌用袖子掩盖了手中落叶,
“好。”
大雪之中,脚印凌乱,而她与他脚印方向背道而驰。
边关。
宫韫看着跪在眼前的两排大夫,有些他认识,还熟悉得很!
宫韫冷着面色道,
“宫长诀,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宫长诀不自然地咽了一口唾沫,
“军营药帐之中,除却原先就一直跟随宫家军的祝大夫,黄大夫之外,全都是女子。”
宫韫看着眼前这些大夫,只觉得头疼,偏偏自己的女儿和侄女也在其中,甚至自己府上的府医都在。
宫韫冷声道,
“接着说。”
宫长诀忙道,
“如今,西青已经退兵了,不会和之前一样,有全军覆没,连带军医也丧命的危险。”
“而且大夫们和将士们都相处无虞,彼此都信任熟悉。”
宫韫敲了敲桌子,
“说重点。”
宫长诀侧过脸,窥了一眼左窈青,左窈青紧张得额头都在冒汗。
宫长诀认真肃穆道,
“请宫将军准许我们留下。”
宫长诀跪下,冲宫韫磕了一个头。
现在,父亲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宫将军。
众人跟着她跪下,
“请宫将军准许我们留下。”
女子的声音齐整轻柔,却让宫韫一个脑袋两个大。
宫长诀道,
“倘若这药帐之中的女子全部离开,仅凭黄祝两位大夫绝对无法诊治这么多伤兵。”
“如今特殊情况,还请宫将军准许我们留下,待到西青完全退出大周,我们也会就此离开。”
宫韫沉默片刻。
正如长诀所说,如今军营与大夫之间不能相离,这些大夫绝对不能够离开。若是离开,造成的后果绝对无法估量。
女子进军营,但也不是不允许,只是非特别情况不能破例。
当初大周也出过女将军,也有女军医,只是这些年来因为管理排查严格,不再有女人能轻易混进来。
现如今这种情况,也算是特殊,只是若这些军医都是女子的事情在军营中传开来,总是难办的。
军营之中难免有行迹下流,居心叵测之人,万一这些人有意作恶,到时又该如何处理后果?
不如……
宫韫道,
“形势容不得本将作其他选择,那就唯有将你们留下。”
宫韫道,
“夜里不要离开药帐,本将会派遣将士在药帐外守着,防止贼人进入。”
宫韫冷着脸,却是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也未曾怪罪。
若是只有一个两个女大夫还好,如今这药帐之中就只有一两个大夫不是女的,这便由不得他遣送回去。
只能是尽量保证药帐之中不生事端。
楚冉蘅站在主帐外,见女大夫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宫长诀走在最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楚冉蘅站在宫长诀前方,宫长诀一抬眸就看见了他。
宫长诀轻笑道,
“别担心,父亲已经准许我们留下了。”
楚冉蘅闻言,抬起了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恰好宫韫从营帐中出来,狠狠咳嗽两声。
楚冉蘅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又将手放下,表情毫无变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宫长诀:“……”
宫韫:“……”
长安,
面摊上,一个男子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呼噜呼噜吃了两口。
刚出锅的面条还带着热气,冉冉朦胧了人面。
远远地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有官兵驱逐路人到两边,
“让开让开!”
“把路让开。”
马蹄踏尘,灰尘扬起,路人忙让道。
正在吃着面的男人忙端着碗往面摊里移,面摊老板忙把桌子椅子全部拉进来,
“客官,客官,快进来!”
“快进来!”
远远的,一人着红衣,出现在长街尽头。
骑着高头大马,周边举着大大的牌子。牌子上簪花游街四个字格外瞩目。
蓝珺顶戴簪花,俊秀清冷的面容在一身红衣和红花的簇拥下,愈发光彩照人。周围人的面色都呈现着羡慕与惊艳。
“这就是新科状元啊。”
“生得好生俊俏。”
“就是不知道会被哪家权贵捉去当女婿。”
“这簪花游街的风采,倒叫我想起当年定王状元及第的时候。”
“说起当年定王状元及第,那可是早早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几乎全长安的未嫁女子都来长街看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现在想想,这种盛景只怕有生之年都再看不见了。”
“算了吧,定王那般惊才艳艳的人物,多少年能出一个啊,这辈子能见一次已经算是有福了。说起来,那时候我还云英未嫁呢。”
“当初你还死死把我拉过来长街看,瞧你那个劲儿,怎么现在又一个俊俏的新状元来了,你倒是一点不吭声了。”
闻言,被说道的女子面颊一红,用手弹了身后女子的脑门,气恼道,
“叫你乱说。”
满街肃穆,蓝珺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周围的声音嘈杂,无非都是在议论他,议论曾经状元及第过的人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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