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森城正门门楼下,那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卫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排在通道两边,列队迎接高贵的特使。
特使下了马,一边跟军官们闲聊,一边催促马车快些进城。
看得出来,马车上的东西非常沉重,压得车轴“吱吱”乱响。
“特使大人。”军官递过水袋,讨好的说:“马车上的东西真沉,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每段路上都有军队的护送。”特使微微一笑:“再加上进了城,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要知道,就是把我拆开来卖了,也陪不起这一马车的东西。”
“进了城就安全了,特使大人放心好了……”
正在军官说着句话的时候,正在进门的一辆马车从车底发出一声巨响──车轴断裂,当场趴下!
稍微愣了一下,特使嘴里发出愤怒的咒骂,扔了水袋,冲上去一顿皮鞭把车夫打得满地乱滚……当值军官连忙上去劝住。
“你这该死的,这是陛下对总督的赏赐……”特使红着眼,手上的皮鞭指着缩在墙角的车夫:“老爷我的前程会断送在你这笨蛋手里!”
“大人,大人消消气……”军官陪着笑脸:“意外、意外而已啊!我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去不就好了?”
“怎么搬啊!”特使大人几乎要哭出来:“这都是魔法师施加了魔法的。必须要有总督大人的魔法宝石才能打开,不然的话,整车宝物都会炸掉……”
“那……总不能让总督大人来这里打开吧!”
正在城门处吵闹不休的时候。总督大人的副手已经带着侍卫飞马来迎。问明情况,精明的总督副官立即找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
“这样,你先保护好这辆马车,不要随便移动,我随后就拿宝石来。”副官吩咐了当值军官,又转头对特使说:“大人,我们先去总督府。大家都在等着呢!”
“那好吧!只有辛苦大人了。”特使感激的握住副官的手,再次叮嘱军官:“一定要看好啊!”
当值军官把胸一挺。把这活揽了下来。但在特使离去之后,他才觉得这事非常麻烦──你坏在哪里不好?可这辆马车正好瘫在城门正中,这下城门可就关不上了。
军官想了想,叫来三个百人队。分别把住城里城外两个方向,把这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心想这下总安全了吧!
※※※总督府,从正门到大厅,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圣都特使到……”
“圣都特使到……”
精神饱满的侍者们高声通报着,年轻的特使在厅门脱了外套,面带着微笑,在副官陪同下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厅。
“好年轻的特使啊!”参加舞会的客人们发出这样的惊叹。
“你不知道,鲁曼陛下手下有一大批年轻的文官和将领。”有人这样解释:“都是些很有本事的才俊。”
特使的眼光在大厅里一扫。随即确定了举办舞会的主人──盛装含笑的总督夫妇。
“康森行省总督大人?”特使走过去,点头致意:“皇令在身,不得不夜里来访。打扰了!”
“特使太客气了。”总督大人笑着上前一步:“既然是皇命,又何来打扰的说法?”
“总督大人客气。”特使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卷轴:“我们开始吧!大人。”
总督大人验证了密封的完整,退后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大厅里的所有男性也跟着跪下,贵族在前面。军官在后面,平民跟侍者也不能例外──他们跪在最后。
特使打开卷轴。大声念起来:“斯比亚帝国皇帝,对康森行省总督的嘉奖令……”
在这一句话被念到一半时,总督府门口的十名卫兵已经整齐的倒下;这句话被完整的念出来之后,门口那十名卫兵又站得好好的……
“……康森行省总督廉洁爱民,效忠皇室,实为帝国众多总督之表率,在此新年到来之际……”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魔法屏障就包裹住整个总督府。除了大厅之外,总督府内黑影四窜。
一声声低沉的惨叫响起,各处的卫兵侍者被突然出现的蒙面黑衣人砍翻在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喷在走廊的雕花立柱上、溅在名贵的地毯上,映着绚丽的魔法灯光,一蓬蓬血雾弥漫空气中,变成一片妖异的红……
“……现决定,授予康森行省总督一等伯爵,属下官员各有封赏。希望各行省贵族、官员再接再厉,为皇室大业再立功勋……”
楼上的房间里住着总督大人的双亲,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这两人并没下楼。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的撞开。
冲进来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抓起两个老人的头发就这样拖了出去,老弱的身躯因为在一级级楼梯上的磕碰而痛苦的抖动,无力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发出沉闷的、含糊不清的、却又有节奏的呻吟……
大厅里,特使念完了长长的命令,随即把卷轴交给总督的副手。副手捧着打开的卷轴,小心翼翼的把它展示给在场的各位贵族看。
而在靠边的窗口,正有人向特使打着手势。
“伯爵大人,您的受勋仪式会在您到达圣都之后举行。”特使打了个响指,一名部下递上一个长方型的木盒:“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并希望您在去圣都时侯佩带。”
“谢谢陛下!”总督大人站起来。双手接过木盒。
木盒打开,一柄作工极为精湛的单手长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是黑铁的材质。剑鞘上有鎏金的符文,还有五颗流转着冷洌光华的魔法宝石。
“这……这是黑铁的。”眼光贪婪的流连在长剑上,总督激动的说:“请转告陛下,谢谢他的厚爱!”
“不用谢。”年轻的特使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逾越礼节的话。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总督大人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特使,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特使和总督对视着,他那金黄色的眼睛逐渐变成怪异的黑色。仅剩的那丝怪异微笑凝结在嘴角,使得和蔼的面容突然变得非常狰狞……总督的心里想起了一个名字。双手开始发抖,长长的木盒在上下摇晃。
大厅里的人还没得到起身的命令,而够资格起来的贵族们还在看着加封的卷轴。注意到总督失态的只有他的夫人,可还没等总督夫人提醒自己的丈夫。特使的左手已经伸出,从木盒中取出了黑铁长剑……
“饶命……”
总督两脚发软,双膝再次跪到地毯上,可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现在泪流满面。
眼睛里没带任何情感,特使用平淡的目光看着跪在脚下这人,左手拇指一按机簧,剑身弹出一点。
大厅里的人这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总督大人的副官刚刚转过头。一枝弩箭就从窗外飞来,插在他左胸上。几个军官还没来得及站起,也一一被窗外飞来的弩箭射翻。
以此为开端。特使带进厅来的几个手下从披风下拿出武器大开杀戒,跟着通向后厅的通道里又窜出十来个人,挥舞的刀光在大厅里绞起一阵血雨腥风……片刻之后,站在前面的贵族已有一半不能再呼吸。
他们不但杀男人,连女人也不放过,特别是夫妻俩一起来的。他们会在妻子的眼前杀死丈夫,再把还带着血珠的剑锋送进妻子的胸膛……
但还是有一些贵族没有被伤害。
“跪好。”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被人这样警告:“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光明神殿的大祭司非常气愤。可指责的话还没出口,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膝撞,这位神的侍者立即圆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痛苦的抱着肚子跪了下去。
“饶命啊!”总督大人大声悲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但请饶恕我的妻儿双亲!”
“真是任性。”特使摇了摇头,轻声回答着:“你,怎么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剑光一闪,总督大人的左臂被齐肩砍断,这只断臂在空中被剑尖一挑,掉在总督的两个儿子面前,让这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吓得抱成一团。
一股血柱从总督左肩喷出,他脸上冷汗直流。
“请饶了我的妻儿父母,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的……叛乱与我的家人无关。”总督在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请、请你至少……至少饶了我的两个儿子……我死也甘心,绝不记恨你。”
总督夫人一早就晕过去了。
“嗯,真是可怜的人呢!”特使依然用优雅的语气说话:“问你一个问题。”
“请、请问。”总督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一定照实回答!”
“鲁曼叛乱……”特使缓缓的问:“克里默陛下一家三口,到现在谁活下了?”
听到这句话,总督眼中的兴奋散去,脸色变得苍白。
“科恩?凯达……我诅咒你!”突然,总督大人高声骂起来:“你不得好死!”
特使手中的黑铁剑再次斩下,断了总督的右臂。
“长官。”在总督大声惨叫的时候,有人走进了厅门:“抓到了他的父母。”
“好。”
特使抓着总督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的父母。失去双臂的总督含泪看着自己的父母……一路上的凄惨景像已经把两位老人吓得魂飞魄散。
“就如同当初你们的手法一样。”特使在总督耳边:“我把这一切重演……让你记忆深刻。”
说完。特使向抓住老人的蒙面人点点头,在总督大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蒙面人用缓慢的手法扭断了他父母的脖子。
“啊……让我们再来看看你晕过去的妻子。”特使轻声的笑着。又在总督的耳边说:“你应该庆幸,你只有一个妻子……你想让她体面的死吗?”
“不要……不要……”总督无助的摇着头。
昏迷中的总督夫人被人提了起来,在两个孩子的哭泣声中,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总督夫人清醒过来。但随即,她那尖利的惨叫声就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突然中止。
总督夫人的躯体被丢在地上,一个蒙面人踩过她的身体。探身抓起她的一个儿子。
“啊!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年轻的特使眼里流露出爱怜的神情。照旧用温柔的声音刺激着总督:“他们是你的一切,你的希望,你家族的明天……看看吧!多么苍白的脸色,多么无助的眼神……啊!不……在他们苍白的脸色里。还有一丝害羞的红晕;在无助的眼神中,更流露出对我的愤怒……”
“你……科恩?凯达……”总督大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互为敌手我没有错……你的手段太残忍……”
“不、不、不。”特使笑了笑:“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残忍,施加给别人的那个叫快乐……你的高贵富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忘记了吗?动手。”
特使的最后一句当然是对手下说的,抓住孩子的蒙面人手起刀落,大厅里回响起两声稚嫩而嘶哑的尖叫──同样只叫了一半就半途中止。
大厅里一片血红,刺鼻的气味挥之不去,暂时得以保全性命的人发着抖,瘫在华丽的、被血液沁透的地毯上等候发落。
特使转过身来。手里抓着的总督早已不成人形,血不停的从他的伤口掉落在地上,生命差不多快要终结。只能微微的张着两只眼睛。
特使抬起右手,长剑的剑身乌黑。
“你们都是贵族,得皇家荣耀,受国民供养。但你们不要忘记,这高贵的身份、特别的待遇是从何而来。”特使温柔的语气与大厅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奇异的缠绕在一起,让这些人终生难忘此刻的恐惧:“如果自甘堕落。一心与叛逆为伍,我也会到你们府上拜访。”
特使的左手一推。总督的脖子被压上冰冷的剑锋,他的身体在慢慢的滑下,剑身也镶进皮肉……
“深夜打扰,还请各位原谅。”右手一抡,甩去剑身上的血珠,特使嘴里还对那些吓得说不出一个字的人说着客气话:“祝愿各位有一个愉快的新年,告辞。”
走过神殿大祭司身边的时候,黑铁的长剑再次饱饮了鲜血,这位神的侍者四肢抽搐,嘴里发出一连串家畜临死般的嚎叫……
脱下染血的衣服,手持总督的信物,一行人大大方方的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队尾是一个魔法师,他骑马出城之后,还回转身向城门通道里丢了一个大火球,被击中的马车爆裂开来,巨大的火焰顺着城门通道喷涌而出,瞬间就把守卫马车的三百名士兵吞噬……
佛露行省,佛露城郊外森林。
当科恩?凯达带着手下昼夜兼程的赶到这片森林的时候,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白天是无法进行暗杀行动的,科恩只得下令休息。
岗哨派出去了,隔音魔法屏障释放出来,劳累的近卫队员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打盹。一路上要隐藏行迹躲过守军,所以大半的路程都是在山林中穿行,大家都非常疲倦。
用一件黑色的斗篷裹住全身,一路上很少说话的科恩,背靠着一棵大树假寐。他的嘴唇紧抿着,脸色也很不好。那柄黑铁长剑被紧他抱在怀中,靠在左肩的剑柄末端一直都在湿冷的风中微微颤动着……这是唯一能泄露他心中情感的东西。
要趁着康森行省总督被杀的消息传到这里之前动手,这样的话,暗杀行动多少会顺利一点。
岩石远远的站着。眼神中饱含着忧虑。从小到大,这个半兽人都没像现在这样焦急过……科恩长官是越来越不对劲了,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交班的岗哨走过岩石身边。弓箭队长,那位美丽的精灵女性站到了岩石身后。
“这样就正确吗?”黛纳轻声的说:“我们应该继续让科恩大人在血雨中沐浴,内心沉浸在仇恨中?”
“还有什么办法?”岩石闷声回答:“只能让长官发泄。”
“难道你没发觉这样的危险吗?”黛纳用深邃的眼光看着岩石,嘴角隐隐现出一点嘲弄的笑意:“身为近卫队长,你还真是热血啊!”
岩石呆了呆,对于这样隐讳的语言,半兽人的领悟力不够。
“不明白吗?”精灵转过头去看着科恩:“所谓热血。就是脑袋里装着的不是脑浆,而是微微晃动就会沸腾的血液。”
“你……”岩石眼中的怒火一闪即逝。捏紧的拳头也松开。对于岩石来说,这些精灵的地位很特殊,他自己的名字都还是精灵起的,在整个黑暗军队中。没人会对精灵们无礼。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四位夫人和长官的父亲都没能劝住长官,我们之中谁又能劝得动长官?”
“可能谁都劝不住,但我们却不能放弃。”黛纳淡淡的说:“这次行动,我留在大人身边好了。”
“好。”岩石点点头,又满怀希望的补了一句:“一定要看好长官啊!”
这一天,是新年后的第七天,按照惯例,神属联盟的居民会在这一天晚上召集一家人聚餐。当然了。贵族家庭也不会例外。
是夜,佛露城总督府后厅里一片绚丽的魔法灯光,总督一家人正在餐桌前共进晚餐。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食物。银光闪闪的餐具旁边是造型别致的花篮,伴着欢声笑语,这气氛是那么的美好……
新年期间,总督大人得到了很多赏赐,他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慷慨,连花园中巡视的守卫都换上了新衣。
两个守卫在后园中巡视。轻声的说笑突然中断,身体慢慢的软倒在便道上。随即被人拖进了花丛里。
黑影,一个个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总督府。
黛纳紧跟着科恩,她惊异的发现,自从进入花园后,科恩大人的脸色就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非常平稳,就连手上的长剑都不再抖动。
“嗜血吗?”美丽的大精灵皱起了眉头。
五十多人分成四路,迅速清理了通向后厅的几条通道,科恩带着几个人直接走去后厅正门。
“什么人?”门口的一名守卫才问出一句话就被人割断了颈部血管,他圆瞪着双眼,用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希望可以阻止喷洒而出的鲜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敌人在光明骑士团手下生存下来的时候,其能力就已经不是一般士兵能够对付的。
“打扰了,亲爱的总督大人。”科恩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走进后厅,很随意的坐在餐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大家不介意多了位客人吧?”
总督和他的几位夫人,连带父母孩子,十来个人的脸部表情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下来,吃惊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科恩露出失望的表情:“堂堂的一省总督,连杯酒也不给客人吗?”
“要什么都有。”总督定定心神,在震惊中恢复了一个高官应有的仪态:“如果阁下是客人的话,要什么都有。但这里都是我的家人,说话不是很方便,请到前厅详谈。”
“家人好啊!这么温馨的气氛可是十分难得。”科恩的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危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客人,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总督压下心头的火气,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您也应该知道,这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会吓着小孩子。”拿起一只水晶酒杯,科恩有些为难的说:“夫人,您真漂亮,我的一个朋友就很喜欢您身上这种淡雅的紫罗兰香水,能给我倒上一杯红酒吗?”
年轻的总督夫人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丈夫,可丈夫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些什么帮助,她只有站起身来,用发抖的手捧起酒壶,将壶中的红酒倾注在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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