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爷子沙哑的嗓音慢慢道:“怎么会没有了!多得去了。”说完又道:“我一直想收个徒弟,可却是从没有遇到过合我心意的。”
浪天涯好奇的问道:“您没有子女吗?怎么不教给他们了!”
黄老爷子等了好一会才悠悠道:“一对儿女,本是好得不能在好了,我也曾经一直感谢老天爷对我如此的宽厚与仁慈。可不想祸不单行,我那小儿在十五岁之时得了怪病,不到一年便是撒手而去,最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紧接着,小女也是在半年后失踪不见,至今苦寻无果,我家那老婆子也因此变得有些自言自语,患得患失。唉!”
浪天涯听到他语气里的悲哀与无奈,想起自己顾家的往事,暗自摇了摇头道:“我家原本也算得上荣华富贵,可也是最后弄得四分五裂,如今亲人见面如仇人一般。”说着,翻了一个身子,又嘀咕一句道:“这老天爷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残忍了?”
黄老爷子低沉的嗓音悠悠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天命,一切皆已注定,也只能逆来顺受了,不然就会在痛苦与不安中挣扎,那样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也伤害了你身边爱你的人,到最后,情况反而只会变的更糟糕。”
浪天涯听罢,想了许久才慢慢问道:“那人这一辈子且不是只能顺着老天爷的意思去走?”
过了半天,却是没听到黄老爷子回话,浪天涯微微抬起头瞧去,就见到他已闭着双眼,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又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此刻放松下来,竟是一下就睡着了。
他又朝着山下断壁那头看去,见到蛮荒人已是消失的无影踪,此刻也是睡意袭来,眼皮似有千斤般沉重,便也不再去想什么,躲到被子里,呼呼大睡。
呼啸的北风在黄昏时刻停止了她侵略的脚步,大地因落雪的窸窣声更显宁静与空旷,偶尔有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压断掉落到地面上,发出低沉的‘咔嚓’声,回荡在远处的树林内。
此刻的月牙岗已是一片万籁俱寂,厚厚的雪花覆盖了之前所有留下的痕迹,唯有那断壁与一辆辆散乱的马车还见证着刚才十分凶险的局面。
斜坡两边潺潺的溪流被截断之后,溪水流向了悬崖底下的深渊,但此刻暮色来临,本就不算太大的溪水表面开始结出了一层冰晶,想必要不了多久,整条小溪便会被冻住。
浪天涯醒来的时候,雪已停住了,外面是一片漆黑。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不惊打了个寒颤,见到旁边不远的地方正燃烧着一堆篝火。
“来来!顾兄弟,肚子饿了吧。”黄老爷子正拿着烤肉串在一支弓箭上在火堆里翻滚着喊道。
浪天涯走过去打了两个哈欠,问道:“老爷子什么时候醒来的?”
黄老爷子笑道:“在你前面一会。”说罢又道:“最后的一顿了,吃完就没了。”
浪天涯有些惊讶的看着黄老爷子,他这语气出奇的平静,好像与自己全无关系。抓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吃边问道:“有酒吗?”
黄老爷子摇头道:“我们在运输中都不许喝酒,怕坏事。”说着,从边上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与烟杆相似的东西递给他道:“这个东西名为烟斗,是祝小姐在我五十寿辰特意送给我的,模样很奇特,今天我就送给你了,权当是安慰你心中的一点念想吧!”
浪天涯不由来的一阵想笑,接过一看,烟斗呈白玉色与黄褐色相交,刚好在褐色的地方浮雕着一头老牛,在火光的照耀下,内里更是泛出深层的淡淡的青绿色。
黄老爷子又道:“这可是上号的祖母绿,能值不少钱。”
浪天涯从盒子里拿出,只感觉烟斗入手润滑细腻,十分有光泽。他虽不懂品玉,但从这做工、色泽与触手的感觉来判断,心中已知道非是凡品,连忙摇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说罢,将烟斗递了过去。
黄老爷子瞪着眼睛道:“身外之物而已,都什么时候了顾兄弟还跟我这般客气?再说,你不是仰慕我们这祝小姐吗,你就想着这东西是她亲手送给你的。”
浪天涯啼笑皆非的点了点,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黄老爷子这才将笑脸又挂在脸上,将一个荷包递丢给他,道:“抽抽吧!烦心与苦恼的时候抽上几口会舒服不少。”
浪天涯有些生疏的把烟丝装进烟斗内,点燃之后,慢慢抽了两口。也许是有了先前的经验,此刻没有咳嗽起来,只见他学着黄老爷子那般吞云吐雾,心中好像的确如他所说,变得有几分宁静起来。
两人就这么相互吐着烟圈,看着火堆闷不做声。
也许是太过沉闷,黄老爷子突道:“不如我将我这‘疾风点穴手’全部教给你如何?”
浪天涯拿下嘴中的烟斗,点头道:“那就学学吧!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黄老爷子站起身子,负手道:“我这套点穴的功夫是我年少时遇到一僧人教我的,但他不肯透漏名号,也不肯告诉我这套功法的名字,我便自己叫它‘疾风点穴手’。从入门到精通,我整整用了十年时间才把这套功法练到极致,算得上不辜负那位大师的美意。”
说罢,又慢慢道:“每个人的脉气犹如相格掌纹,无一相同,更随天时气候流转不同,故必须因应时机,灵活变化,否则便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人体穴位大大小小四百零九个,点中不同的穴位会出现不同的效果。”
浪天涯连忙问道:“那我先前与赵哥比试时,点中的是什么穴道?”
黄老爷子讶然道:“你自己不清楚?”
浪天涯摇头道:“我预见了一些画面,刚好见到你们使用功夫,便记了下来,才有样学样。”
黄老爷子暗自吸了口冷气,心中是无比惊讶,这世间竟还有这种奇才,只看上一眼,便能把他这‘疾风点穴手’给学得似模似样的,可随即又恢复平常嘟囔道:“若不是这等人,我这队伍又怎么能获救了?”
浪天涯问道:“老爷子说什么了?”
黄老爷子摇摇头道:“没什么!”说罢,又将人体的穴位讲了一遍,最后道:“你将这些记熟之后,便可小成了。”
浪天涯站起身,摇头道:“我看不需要,我体内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只要在交战之时输入对方的体内一点,便能感应他真气行走的方向,更能摸清对手的缺点,至于脉络与穴位,我想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黄老爷子双目巨睁,道:“此话当真?”
浪天涯点点头道:“要不然在您身上试一试?”
黄老爷子急忙点头,道:“来!我已用真气将关门穴移位与掩护,你能找到吗?”
浪天涯慢慢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右腹部下,道:“这里!”
黄老爷子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这身功法,竟是被你如此轻易的学会了,枉我苦学了数十年了。”
浪天涯愕然道:“其实也算不上学会了,只是我这体内奇怪的力量能看穿对方人体内的一切,顶多算是舞弊吧!我要想精通这门‘疾风点穴手’估计也要下一翻苦功。”
黄老爷子罢罢手,又哈哈笑了几下,道:“不用安慰我,我不是气馁,反而是太开心了。”说罢,拉着他的手又道:“来,让我将这套功法的精髓讲给你听。”
※※※
翌日天明,雪花又慢慢落了起来,这月牙岗内的积雪已快及腰身了。许多树木的枝干都不负重担给垂在了地面。
也许是昨夜两人练习的太晚,一觉睡到快午时才悠悠醒过来。
黄老爷子一直不发的拿着铁锤将马车上的木板敲了下来,生起火堆取暖。好似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脸上都被阴云笼罩。
食物的空缺、寒冷的天气与没有希望的明天让他们一下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再不像昨日那般轻松自在。
其实在两人心底都还期望着逃出去的人会带着大批人马来救他们。但或许那群人已经以为他们两人死在蛮荒人手中了。
一直呆坐到下午,一辆马车被烧的只剩下两个铁轱辘了。
浪天涯叼着烟斗,扫了一眼被雪花覆盖的马车,突站了起来,四处看了一下,又走到边上望着悬崖峭壁下的森林,脸上露出一丝别样的神情。
黄老爷子抽着大烟,见到他的举动连忙道:“不用看了,四周都是深不可测的谷底,坡度又陡峭,不可能下去的。”
浪天涯摇了摇头,走到那个马车的轱辘边,将它扶了起来,找了处坡度不算十分直挺的山崖把轱辘滚了下去。
因积雪的缘故,这轱辘滚下山时速度不算太快,等过了这山崖中间一段光秃秃的峭壁之后,轱辘消失在最底层峭壁上的树林里,浪天涯抬起头笑道:“我找到办法下去了。”
黄老爷子双眉一挑,连忙站起身走到他所在的悬崖边上,看着轱辘留下的一道深深的印记,心中已明白一点点,良久对着浪天涯点了点头道:“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看在等上几天,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趁现在还有点力气不如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