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么?”秦三川的眼睛没有焦距,也不知道看向哪里:“给我一支烟。”
吕舒馨冷冷道:“没有。”
“没有?那你就给我出去!”秦三川还是能分辨出大门的方向的,伸手一指,整个小臂无力的挂在肘弯,像是一个晃荡的钟摆。“你别跟我在这浪费时间,我不会娶你,也不想娶你了,我秦三川就是一个俗人,老子已经给了你钱了,别他妈再来跟老子叽叽歪歪!”
吕舒馨有一瞬间的怔忪。
病痛和失明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别人或许会,但是秦三川不会。
他的骨头比钢铁都要硬,她知道的。
“你这幅作态给谁看?让我走可以,除非你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你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我。”吕舒馨索性够了一个凳子过来,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看着他黯淡无神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吕舒馨见过最锐利的,像是潜伏在热带雨林草丛后面的豹子。
略微一眼,就可以从人群中分辨出哪些人图谋不轨。
跟他对视的时候,吕舒馨总有一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仿佛他有火眼金睛,一直可以把你的心都前前后后看个彻底。
“三雕哥,你这样耗着有什么用?”
秦三川别过头去:“你少管我。”
“我也不想管你,可是你说过要娶我,我记住了,所以不管是你瞎了还是残废了,你都得娶我。”吕舒馨捞出秦三川枕头边的烟盒,撕开包装抽了一支出来。“有火么?”
秦三川冷笑一声:“你问一个瞎子要火?”
吕舒馨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自己掀开他的枕头找,枕头下面没有。她伸手去撕扯秦三川身上的被子,动作一点都不轻柔:“起开,别挡路。”
“卧槽你干嘛?疯了?”
“我找火。”
“没火。”他说:“王磊自己不抽烟,买了盒烟回来没买火。”
吕舒馨转身出门,不一会又推门进来,坐在原位上吞云吐雾。
秦三川烟瘾大,以前都是一天一包打底。
算起来从他出事到现在开始,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抽过烟了。
烟瘾犯起来的时候,烦躁的他对着墙壁一拳一拳的打。
乡下的土房子哪里禁得住这般打法?王强用了一天才把他打出的洞修补好,顺便买了盒烟回来。
可是有烟没有火,白搭。
吕舒馨不抽烟,第一口抽下去,呛得她快要把肺咳出来。
秦三川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没说话。
一根烟抽了一半的时候,吕舒馨还是没能习惯烟草苦涩的味道,剧烈的咳嗽着,稍微好一点了就立刻见缝插针的再抽一口,然后接着咳个天昏地暗,涕泗横流。
一支烟终于在磕磕绊绊中抽完,吕舒馨略有些释然的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三雕哥,你想耗是吗?那我陪你,你比我大七岁,我倒是想看看,我们都熬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到底是你先被烟瘾折磨死,还是我先被烟给呛死。”
秦三川无所谓的躺在床上,双手折叠的枕在脑后,双腿交叠,一摇一摇的,木板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摇摇欲坠。
他语气轻佻:“你有病,我不跟你计较。”
“二爸也说过我有病,傻病。”吕舒馨又抽出一根烟,“好不了了。”
秦三川敏感的听到烟盒轻轻落到自己的枕边,意识到她又要抽烟,一骨碌坐起来:“你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不会抽烟就别抽,苦肉计给谁看?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吃苦肉计,男人可不吃,我还没娶你,你生你死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同样的,我生或者是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人回答她。
吕舒馨拿着烟又去了厨房,再燃起的炉膛里点燃,顺手在床边拿了一小节用过的蜡烛,点燃了一起带回小房间去。
她回来的时候,带着烟味。
秦三川转过身去侧躺着:“你爱抽就抽,别吵着我睡觉。”
“恩,我看书。”吕舒馨把凳子搬回了八仙桌前,继续翻开桌上的那本书,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四下静悄悄,不知道谁的心事在烛火间缭绕。
晚饭吕舒馨还是带回了小房间吃。乡下的晚饭很简单,一碗小米粥,一叠榨菜,一个馒头,王磊还从村口的小卖部里买来了一根火腿肠,算是加餐。
饭香味混合着一屋子的烟味,刺激的秦三川犹如一条困兽。
他饿,烟瘾也犯了,胸口剧烈的欺负着,情绪被拉成一条极细的钢丝,临界点的前兆。
屋内没开灯,只有一点橘红色的灯火。
吕舒馨一边看书一边喝着米粥,她吃饭一向没什么声音,可也是相对而言。
对于一个已经足够饥饿的人来说,一粒米滴在碗里的声音都足以让他发疯。
吕舒馨合上书页放到一边,问:“想吃饭么?”
“......”
“想抽烟么?”
“......”
“想娶我么?”
“......不。”
“那你就饿着吧。”
这一晚,吕舒馨喝了两碗米粥,吃了两个馒头就榨菜火腿肠,撑得肚子滚圆。秦三川饥肠辘辘,浑身发冷,滚在乌漆墨黑的杯子里,瑟瑟发抖。
临走的时候,吕舒馨又点燃了一支烟,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色的烟雾迅速被吸入了他的鼻腔。
“晚安,希望你明天还扛得住。”她说道,合上门扉,锁死。
秦三川听着她离去的声音,冷哼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死脑筋。
王磊就在门外等着,接过吕舒馨手上捧着的碗筷,关切道:“舒馨,刚刚你阿公来了,我就留他在我家吃了饭。”
“谢谢。”
年轻人没谈过恋爱,女孩甜美的笑颜迷乱的他的眼。王磊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阿公也是我......们大家的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