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想要回答,但却迟迟没有开口。
徐可蕴看着苏易,脸上的表情愈发精彩,“我倒是想知道,红衣姐究竟允了你什么条件。”
苏易依旧没有回答,他总觉得自己在此时说什么都会很难堪。
“如我没猜错的话,应是助你开气海,筑星魄吧。”
苏易陡得一惊,但还是定了定身。
“可蕴姑娘所言非虚,”苏易转过头来看着她,“不过可蕴姑娘既不是上古遗族,又不是权野在握之人,怎会有道理助天清而反翎星呢?”
徐可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未曾归属,何言反叛呢,苏掌门?”
苏易也笑了,“虽然我对此事必然是感兴趣的,但在下还是要提醒你两点。”
“大可讲来便是,小女子洗耳恭听。”
“第一,我现在还不是天清掌教,”苏易笑意一收,“第二,什么时候,绝情道也开始收凡俗女子了?”苏易声音朗朗,让徐可蕴有些微微变色。
徐可蕴说话之间,倒了一杯温酒,“苏公子果然不能试探,一出口,连小女子自己的身份也破了,”徐可蕴把酒杯递给苏易,“来都来了,不想听我说两句么?”
“不是一直在说?”苏易坦然接过,一口饮尽。
“你倒是也不惧我在其中下毒。”徐可蕴笑道,“没听过,漂亮的女子不能信吗?”
苏易深知,绝情道一派,以毒医双绝著称,如果说当世千百年来最擅医术之人,是苏言生无误,但最擅医药和毒药的门派,就只属绝情道了。
“既已喝下,又为何要在乎有毒无毒?”苏易说着,坐到了床榻的另一角,正视着徐可蕴。
而此时,屋外正是月黑风高,冷风狂作。半掩的窗户,居然被掀得大敞,吹乱了徐可蕴早早梳好的头髻。
“可笑你们要来治我气海滞塞之人,自身就是个普通人,”苏易忽的站起,“看来绝情道,也并不能让凡人修行。”
徐可蕴默默地插好发钗,淡淡道:“此言不差,我绝情道的确不能让凡人修行。”
“那又怎须多言?”苏易转身欲走,却听得背后道:
“可你苏易,又怎么是凡人呢?”
苏易一怔,蓦然回首。
翎星道,云渺宫正厅。
“禀宫主,属下窥见有可疑人士在城中徒留,看是与天清道有关。”正厅台下,站着一人,着黑袍,左臂有一字“隐”,为云渺宫的直属探子机构,“隐阁”的精英。
祝茗歌坐在白石铸作的台座之上,眉色紧锁,神情凝重,“再细细说来。”
“是,”台下的黑袍人继续说道:“属下还看见此人和苏易交谈,于午后入了一茶馆,堪堪傍晚才出,而之后苏易则是进了香芷楼。”
“香芷楼?”祝茗歌虽然不甚管俗事,但对这个地方多少有些耳闻,“他进去做何事?”
“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但听楼下的闲人说及,似乎他所去的目标正是香芷楼头牌——徐可蕴。”
祝茗歌皱了皱眉,“徐可蕴?你们隐阁不是一直说她和绝情道有勾结?”
“属下不敢妄测,全听宫主安排。”
祝茗歌握着台座扶手的掌心不觉的捏紧,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一种拍马赶到香芷楼的冲动。
这种感觉,在她十几年的修道生涯中,都不曾有过。
“宫主?”黑袍人看祝茗歌半晌不言,有些疑惑。
“罢了,以后…别再去管此事了,我自己来办。”祝茗歌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了颤音。
“是。”尽管黑袍人觉得这并不是祝茗歌的行事风格,但还是半信半疑的退下了。
“砰。”祝茗歌猛地拍在扶手上,情绪涌动之间,她忽然有些昏意,迷糊之间,仿佛窥见了自己从不记得的儿时记忆。
是的,祝茗歌今年不过十七岁,但是她从未记得自己十岁前除了修炼,有过什么记忆。在师父和大师兄的口中,似乎也只是修炼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祝茗歌数年如一日地问着自己,没有人能回答。
而在气血翻涌,心绪莫名难平的今日,祝茗歌仿佛窥见了自己的过去,窥见了本不应该看到的记忆深处的断层。
……
若干年前,周国,莫干崖。
一辆马车奔驰而过,其中坐的一对男女,正是周国大氏“祝”的祝紫渊夫妇。
“幸儿,别哭了,战事总有牺牲,菱鸢她…唉,这也是无奈之事。”祝紫渊看着妻子凭空泪垂,尽力安慰着。
“祝紫渊!你自己女儿丢了都不心疼吗?打仗打仗,除了打仗你还会些什么?”妻子赵氏一把推开祝紫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武夫,武夫还不是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祝紫渊长叹一口气,“我能怎么办?战场之中本就风云难辨,那灰衣人本就是修道高手,就算我在场,又怎么能夺回咱们的孩子?”
赵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哭着。
突然,马车陡的一停。
“老爷!夫人?”车夫大喊着,“前面有两个孩子拦住了路。”
祝紫渊撩开门帘,向外探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抱着一名女婴,呆呆地站在马车前。
“孩子,快退开,这是官道,别站在这里。”祝紫渊正色道。
“师父让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男孩道。
这时,夫人赵氏也向外探首,看到了男孩手中的女婴,不禁眼泪直涌,仿佛又看见了自己被人掳走的孩子——菱鸢。
“老爷,你不觉得这女孩,长得很像菱鸢吗?”赵氏收了泪意,问着祝紫渊。
祝紫渊定睛观瞧,才见那女婴着实神似自己曾经的女儿,只是少了眉下那一粒痣。
“少年,你手中抱着呢,是你的妹妹?”祝紫渊问着。
“不知道,师父让我抱着,我就抱着。”男孩说。
“那…你师父究竟何许人也?又到哪里去了?”
这时,道两旁的竹林沙沙作响,竹林的深处,似有人影走来。
未出两步,祝紫渊就看见了那是一个青衣书生,年岁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丰神俊朗,但是祝紫渊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波动。
“凡人?”祝紫渊心中一动。
“这是我的徒儿,不知给二位带来什么困扰,还请恕罪。”青衣书生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和力。
“哦,还未问…”祝紫渊话刚说到一半,一旁的赵氏就抢话问道:“不知这女婴,是公子的亲故吗?”
青衣书生听闻一笑,“并非,只是恰巧在山下的茶园外见这孩子无人照看,这才接来,可惜我们并无乳水,这孩子喝了三日稀粥,也是苦了她。”
“那正好啊!”赵氏正欲大喊,却被祝紫渊摁下,祝紫渊淡淡道:“那先生既然这孩子无人照看,你们又不便安养…我是周国的镇东将祝紫渊,先生若是信得过,可否将这孩子与我们托养?”
“本就看你们不是平平之辈,既有女眷,就托付与你们也好些。”书生淡淡瞥了男孩一眼,“易儿,不用再抱着了,把那女童交付给这两位吧。”
“是,师父。”
接过女婴,赵氏泪如雨下,仿佛自己曾经的孩子再现在她眼前。
这时,青衣书生却要离开了。
“先生且慢,这次先生相助,如将我妻子救了一般,还未问得名氏?以后何时有机会登访?”祝紫渊问道。
“天涯漫漫,自有相会时,鄙人姓苏,若想寻我,向前三座山便是。”书生说罢,牵着男孩的手,消失在竹林的阴影中。
祝紫渊还未反应过来,赵氏就拉着他的衣襟,问着:“老爷,你说这孩子,我们起什么名字好…要不就叫茗歌如何,采茗而歌?”
祝紫渊默不作声,一直望着青衣书生离去的方向,忽的道:“你觉得可以,便好。”
一路上,男孩的话很少,在要出竹林之时,他却突然开口:“师父,我们捡了那妹妹,还没起名字呢。”
“那我们打个赌,易儿。”青衣书生笑着,弯下身,看着男孩,“你们一定会再见的,不论你们是否知道姓名。”
“骗人,师父又骗人,她在城里,我在山里,又怎么会见面的?”
“那就依师父的赌,如果你赢了,就放你出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书生依旧笑眯眯的。
“那…师父赢了呢?”男孩问着。
“那就…替师父看好咱们的那几座山,永远别让外面的坏人进来,怎么样?”
“好呀好呀,最讨厌坏人了。”男孩兴奋地拍起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