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门内的那棵紫藤花树依旧迎风摇曳,深深浅浅的紫色花串垂下,在枝条上晃来晃去,像是穿着紫色裙裳的小姑娘在绿色的林间荡秋千。
寒子呇握着折骨扇的手指在苍白中透出一股青色,一袭白衣和往日一样的干净,只是眼睛里黑沉沉的,像是含了墨。
他站在树下,就这么望着前方,仿佛没有期限。
冥隳一身绛紫色长袍,盘腿坐在释空门的柱子背后,从外面看不见他的身影,但若是在释空门内,便再醒目不过。但现在唯一站在释空门内,且能够看到他的人,却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冥隳才开口:“还没看够?她已经走远了。”
寒子呇没看他,只抬手拂去了肩上的落花:“释空门边的这棵紫藤花开了很多年,从我第一次见它,便再没有枯萎过。”
冥隳闭着眼睛:“不过是一些法术罢了。”
寒子呇下意识地摩挲着折骨扇上的纹路,问:“其他地方的紫藤花,也能常开不败吗?”
冥隳知道,寒子呇问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想要什么回答,但他还是答了。
“外力加持,或是自己施力,皆可盛放。”
这个回答,让两个人皆沉默下来,寒子呇最终收回了视线。
“你的眼睛怎么样?”
冥隳没有纠结话题的转变,他叹了口气:“还能如何?这一世越界太多,这具凡人身躯必然会遭到反噬,现在只是一双眼睛,以后还不知会是什么。”
这是冥隳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为何不舍了这躯体?回归冥王的身份,限制也会少许多。”寒子呇淡淡地说着。
冥隳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还不行。”
寒子呇轻笑了一声,嘲到:“我们两个,不过是半斤八两。”
闻言,冥隳却没笑,他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茬,问:“你还撑得住吗?”
寒子呇神色一顿,他看着释空门外的天空,道:“时间快到了。”
是的,寒子呇这一世的轮回,结束的日子就在今天,这是冥隳替他算的。冥王亲自测算的生死,自然是不会有错。
又一阵紫藤花飘落,冥隳的怀里多了一个被白色绸被包裹的婴儿,婴儿不哭不叫,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
冥隳没有睁眼,他单手抱住婴儿,另一只手拿起定途笔,在虚空中画下古老的符文。一阵旋风吹起,卷起地上的紫色花瓣,一紫一白的身影在花瓣中消失,待花瓣落回地上时,已经没有来过的痕迹了。
就像是,这里一直没有人来过一样。
“师尊,泻月河枯竭了。”
天厥山上,有弟子向木夭上仙禀报。
木夭上仙还是住在依风殿,虽然其他上仙都不在了,但他也没有搬走的意思。
这一次混乱,天厥山元气大伤,弟子死伤大半,灵熙湖水位下降许多。如今泻月河枯竭,怕是泻月瀑以及下游都会受到影响,天厥山其他峰的草木也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但木夭上仙却无力挽回。
这一次他的修为也减了不少,等彻底恢复还要很长时间,而且释空门没有修复,对于天厥山来说是一个很大隐患,他必须先想办法修复释空门,才有时间管泻月河的事情。
“师尊。”
木夭睁眼,看见了昤昽,本来让对方退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何事?”
昤昽看样子也损耗了不少修为,脸色有些苍白。她低着头,对木夭上仙说到:“弟子想要离开天厥山,去往人界斩除魔修。”
“这……”
不等木夭说完,昤昽便接着给出利处:“在弟子离开之前,会修复好释空门,至少让它能够继续保护天厥山。”
木夭说不出来话了,释空门不仅仅是一个门,而且还是天厥山的护山阵法,如果昤昽有办法修复,那可以说是解决了天厥山的燃眉之急,木夭似乎找不出理由来拒绝。
所以思虑片刻,他还是应下:“那你便去人界历练吧。”
昤昽跪下叩首:“弟子昤昽,谢过师尊。”
其实不必行如此大礼,但昤昽还是做了,木夭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昤昽这一去,回来的可能性大概也没有多少了。
木夭闭上眼,不再理会。
昤昽站起身,没再犹豫,转身便离开了依风殿,往释空门赶去。
其实昤昽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修复释空门,这样大的法阵不是她能承担的,但是她可以用别的东西来代替释空门。
那便是晗月剑。
晗月剑是世间仅有的神器之一,其威力之大,昤昽至今连一二都使不出,用它来支持释空门的灵力运转,是再好不过的了。
昤昽将晗月剑插入释空门中,划破手掌,用鲜血在释空门和晗月剑上画下符文。
“从今往后,你便在这里,守着天厥山吧。”
晗月剑是她的本命法器,但如今新的符文落下,便将他们三者牵扯到了一起。
如果释空门再次被破坏殆尽,昤昽也将身陨,而昤昽的生死对释空门和晗月剑却不再有任何影响。
昤昽随意撕下一块布料包裹住流血的手掌,然后站在释空门前,再次朝着天厥山稽首叩拜。
天厥山给了她一条命,无论如何,都值得她恭谨相待。
最后,昤昽转身,也离开了天厥山。
此时此刻,暮雪站在泻月河的源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神色有些怔怔。
掌心的地方,刚刚还有一条银钩一样的小鱼。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泻月河也没有了。
她还沉浸在那段已经被她遗忘的记忆里面。她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仙霂七魄中的一魄,吞噬了九尾灵狐暮雪的魂魄,才得以转世。而且她是恨魄,是被仙霂剥离出去的一魄,是被主魂魄抛弃的一魄。
所以她恨,她好恨那些仙霂舍不得去憎恨的人,因为他们,所以她才会被抛弃。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融合了九尾灵狐的魂魄,所以她的恨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暮雪站在干涸的河道里,想着,她曾经布下的局,又该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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