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喝了口凉水之后好多了,“这杯子明明不烫啊,我还以为凉了。”
“刚倒的水哪有那么快凉,这杯子本来就比普通的稀罕些,自然不会烫手。下次可长个记性了。”赵芙又重新拿了一杯放到朝烟面前,然后自己托起一杯闭眼轻嗅。
“知道啦,下次不会这么毛毛躁躁的了。”朝烟消了不爽,也向茶水看去,“芙儿姐姐,这杯是茶水吗?跟井水似的。”
赵芙睁眼,“这茶水清透无色,香气却不弱,那叶子我给大夫瞧过,只说没害处,叫什么却也不知。”
朝烟已经抿了一口,“味道好淡,那么香,还以为味道多好呢。”
赵芙闻言抿了几口,味道确实寡淡,直至一杯见底时,才觉出一丝清冽甘甜之意。她又继续品第二杯,竟发现越往后越甘甜。
朝烟见她一杯又一杯地喝,觉得奇怪,也端起一杯来尝,自然同样发现了这个规律。她有些惊喜:“芙儿姐姐,这茶水越喝越甜呢。”
赵芙也颇为意外:“的确。”而且这甜味丝毫不腻。
“这茶水取过名字了吗?”
“尚未。”赵芙顿了顿,道,“不如就叫它‘清欢’吧。”
朝烟点头赞同:“这名字挺合适的。”
“可惜我当时只摘了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着了。”赵芙不免有些遗憾。
“会再见到的。芙儿姐姐,等你伤好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其实前阵子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约莫再呆个两三天,到了九月份就该走了。”
“哦,这么快啊。”朝烟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你跟岚儿以后都要过得幸福啊。”
虽说之前朝烟和夕岚总是嚷嚷着要跟她一起,可现实总是如此,她们不能自私地开口去留住赵芙,也不能放下孟家人跟赵芙离开,所以就这样互相祝福,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怀朱姐姐离开了,你也要走了,以后就剩下我和夕岚了。”怀国这么大,孟府这么多人,朝烟却突然地感到孤独了。以前只有夕岚,觉得两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可现在她遇见了好多人,这个世界也越来越大,她的世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夕岚能填满的了。
什么时候,她在乎的人,变得这么多了呢?
夕岚在乎的人,是不是也会变多呢?
夕岚不知道朝烟的想法,仍是兀自酿着她的沉酒。而生活,却不会就此沉寂。
这日,孟珲的马车刚停至帝姬府门前,柳下姐妹便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兄长,怎么回事啊?真的吗?”
孟珲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二姐妹,说:“先上车。”
朝烟除了听他的也没什么办法,便跟着夕岚匆匆上了孟珲的马车。孟珲向来不喜与人共乘一车,除了怀朱以外,还不曾让人上过他的马车,这次却也没再准备车辆,可见事态紧急。
刚刚迈入九月,才过去几天,孟府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让人震惊。夕岚抽抽噎噎地哭着:“我昨天还给娘亲送酒来着呢……中秋我还陪她去了寺里祈福呢……怎么……怎么……”
朝烟拍了拍夕岚的背,眼眶也有些红,她知道夕岚想说什么,但是这话又怎么敢开口说的出来?谁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一刻钟之前,孟珲派人来通知她们出府等他的马车,说是她们的娘亲孟春月已在弥留之际。可是昨天她们还去看过她呢,这些日子天天去,怎么就不行了呢?怎么就……不行了呢?
孟珲也不清楚情况,只说听大夫讲是当年落下的毛病,又伴有心疾,这才如此。朝烟和夕岚明白这意思是说当年生她们的时候没休养好,毕竟是她们的娘亲,血浓于水,一想到她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不免心中哀痛。孟珲却不相信大夫的话,虽说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可是这人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出毛病?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必有蹊跷,可到底会是谁?一个妇人而已,她的死又能对谁有利?
孟珲闭眼眼,再睁开时,已消了眸中的思索。
马车在石板路上行的飞快,随着一声长吁停下。柳下姐妹和孟珲先后下了马车,朝烟跳下马车时还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幸而孟珲在后面扶了一把。朝烟还来不及道谢,一行人便加快脚步往孟春月的院中去。
此时,孟春月的院子已乱成一团,孟府的人也行色匆匆,但基本上下人们都各司其职,维持了一个大家族的做派。
柳下姐妹看见孟春月时,这个曾经的孟府千金大小姐已经卧床不起,脸色暗黄得吓人,平日里保养的不错的皮肤也略显皱缩,仿佛一夜之间便垂垂老矣。
柳下姐妹见状的瞬间便被吓着了,当即眼泪就落了下来。以前听那些书生念什么“朝如青丝暮成雪”,可现实,哪里会有那么美。孟春月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神志,看见柳下姐妹两个,眼里放出惊人的光,大抵是回光返照。
柳下姐妹在示意下扑到孟春月床前,却哭哭啼啼地不知说什么好。孟春月嘴巴张张合合,却就是没有声音。朝烟想上前去听,夕岚抢先一步将耳朵俯在孟春月嘴边,哽咽道:“娘,有什么事你说啊,我听着呢。”
“对啊,娘你快说,夕岚在听。”朝烟在一旁急道。
孟春月不停地开闭着嘴巴,甚至急得抓住夕岚的胳膊,可夕岚仍然只是伏在她身上哭,好似仍旧没听清。
“娘你别急,慢慢说啊……娘我听不清啊……听不清……嘶……娘你抓疼我了……娘……呜呜……你说什么啊娘……”房里的人只能听到夕岚断断续续地哭声,大致猜到了情况,都有些焦急。孟珲皱了皱眉头,转开了视线。
突然,抓在夕岚胳膊上的手放松了力道,“砰”的落在了床上。
“娘——”
朝烟立刻扑上前,夕岚有些愣愣的,不敢置信地坐起身,呆了半晌也扑上去,“娘——”
孟珲上前,到了孟春月的床边便停下了,“给族长传消息,母亲她……失持了。”
说完,孟珲俯身,抬起左手从孟春月额上拂下。
竟然,死不瞑目吗?
拂过的那一刹那,手心微麻,袖中的那只笔微微动了一下,在一片混乱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孟珲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孟春月,起身站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