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礼在餐厅里都快哭了,这会也顾不上什么了,她吩咐店里的侍者去方府一趟,好将钱拿过来。
她硬着头皮问:“多少钱?”
侍者礼貌地回道:“一个大洋。”
直接是坑了,就这么一块破牛肉,顶得上人家一个月的吃食了!当然,于方玉礼而言,也是她一个星期的开销了。
侍者上门的时候,方晓俏已经回了方家主宅那边。
那侍者朝着门房要钱的时候,那门房的脸色别提多难看。
门房朝着屋里走着通报,脸上难看死了。
想他方家堂堂一大户,这小姐出门,连个钱都不带。
方玉礼要知道,可不要气死,她是跟着方晓俏出来的,方晓俏那个有钱的腿子,不压榨压榨,她心里不快活。当然纵使带钱,也不能踹一个大洋吧?
门房随后黑着脸唤着侍者进屋。
进屋招待的,是方家的管事。这管事是家生子,比较忠心,不过,平日里他只听方老太的话,连族长都不放在眼里的。
“有劳了?敢问是多少银钱?我大小姐可能是走得匆忙,大概手上的丫头也不在身边,所以才没带钱。”方管家只淡定解释着,心里却嘀咕,这好端端的不带钱,不是她方大小姐的性子呀。
“这是我店的账单。”那侍者和声和气将账单一奉。
一个大洋?这吃的是金子吗?这一个大洋,可是平白人家一个月的合计了!遇上精打细算的家里,可是小半季度的伙食费了。
“您稍等一下,我进去拿个钱就出来。”方管事客客气气地应对,拿了账单就去了方老太那屋。
方老太看到这账单的时候脸都气绿了。
“混账东西!钱都是山水淌来的吗?由着她这般胡来!真当家里是金山银山呢!”原来方老太就不太满意这个方玉礼,她本来平时不理睬小家小户的表现又很让方老太不满,这下又闹出这一出,一时间更是让方老太看不惯了。
“你把钱先给人家,回头从她的月银里扣!”方老太说罢,又问,“今天不是那个方晓俏也跟着吗?怎么回事?你把她喊进来我问问话。”
方管家将人打发走之后,又把方晓俏叫了屋里。
“问老姑奶奶安。”方晓俏在外面也听了个大概,心里正盘算下面怎么回话呢。
“你堂姐那事你应该也听闻了,真是家门不幸,让你们旁系的看笑话了。”方老太脸上不快活地说。
“老姑奶奶,这个事情其实我们旁系的脸上也没有光,哪里还有什么笑话可看,心里愧疚的很啊。是不是方家主宅有什么困难?我们旁系的能帮着一把,也是好的。”方晓俏想着,与其对方开口,到时候再婉拒不了,不如她现在开口还能落个好名声。
“哪里能让你们旁系的补贴我们主家的?”方老太听这话很是悦耳,虽然她知道,如果主家开了口,他们八成也是能答应,可是主动说出来的到底比求出来的要更加过得去面子。
“不碍事,小时候,主家也帮了不少。”方晓俏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恶心他们。
其实,族长这一脉还是好的,虽然当时帮衬的并不多,至少也没落井下石,也没像吸血蚂蝗一样。反是族长的那几个亲兄弟的下一代们,一个个想着辙霸占他们家产,所以要把他们仨过继了呢。
“俏丫头,说实话,我们云媒堂一直以来与人说媒,家里还有一些薄田,实际上是够了的。”方老太像是交了底,“你也知道,你礼姐儿心思不在云媒堂,你心思灵活,帮老太太想个辙,能把她引上正途便好了。”
合着这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与渔”是不?方晓俏转了转眼球,正要开口婉拒。
方老太又说话:“你只要引导引导她,她若真的不成气候,我便打发她嫁人,将这云媒堂另交他人。”
方晓俏一听乐了,能将老太太逼成这样说话的,这个方玉礼究竟是作了多少次了?
“可是这云媒堂总是要有人继承的。”方晓俏故作为难,“我毕竟也不懂这些,你让我去引导她,是不是有点难?”
“你跟你哥处得久了,生意上那些弯弯绕绕,应该不比他差到哪里去。”方老太和蔼地看着她,“你刚来那一天,我是瞧不上你,可是后来,我发现一对比后我更瞧不上方玉礼。你说,都是我方家的子孙,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呢?方玉礼他哥,一出省人影子都不见了。他说是要去外市打拼,结果这几年来音信全无。我这心里呀,真是一天比一天担心了。你说像你大哥那个年纪的,早就应该谈婚论嫁了,结果呢,什么影子人都看不见,我这些年呀,也想开了。”
“那如果我想继承云媒堂呢?”方晓俏眯着眼睛问。
方老太先是吃了一惊,一副震惊地看着她。接着,她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云媒堂还没有传给旁系的传统,不过如果你做得很好的话,我可以破格。”
“老姑奶奶心安吧,我方晓俏嘴上跟你开玩笑呢,我要是真想继承云媒堂,我也得把自己的嘴皮子练好了才能帮您不是?看我这张嘴皮子,笨拙的很。”方晓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乐了,一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行行行,你先帮我引导引导你那礼姐儿。”方老太瞪着她一眼,心道,这个鬼丫头。不过她一想,这要真是她的亲孙女多好,要是回头真把云媒堂的担子给她了,家里那几个顽固佬肯定不承认,她就把方晓俏过继到自己名下,让他们哑口无言。
方晓俏知道,眼下她被交与了一副重大任务,不过,她是没有自信能把那个方玉礼给引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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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礼回来的时候心里火极了,没有来由的又把方晓俏给怨上了。
原因是,那个王春来又折回来,说:“白爷是跟方晓俏那边生气呢,所以才让他气得没付钱,这不心里还想着这话嘛,又寻思着让我过来把账钱给付了。”
这一说辞,方玉礼对白宇松又心生几分爱慕来,到底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方晓俏又是那么气人的。
不过,这多出来的一元大洋,她不打算还回去了,反正要都要了,这个时候再还回去估计也是要挨批评的。
到了家的时候,果不其然,方老太逮着她一顿好批。
“方玉礼,你如今翅膀越发硬朗了,一个大元一顿的餐点你也吃得起了!”方老太没有任何迂回,直奔主题批评。
“老姑奶奶,其实这餐点也不是我愿意去的,是方晓俏带我去的。”她心里本就怨这方晓俏,这时候自然把她给供了出来。
“人家家里一个月给多少钱,你一个月给多少?”方老太厉声呵道。
对呀,方晓俏一个月八个大洋呢,她才四个。
“我这不就是奢侈过一回嘛。”方玉礼立马不高兴了,拉了脸子。
“你奢侈?你是有个会赚钱的爹,还是家里开当铺的?总共就这么些点营生,你还推三阻四不愿去?我倒要想问问了,这云媒堂,你是愿不愿意要了?你要是不想要,你那几个叔——你二叔也好,你三叔也罢,家里总有一些堂姊妹想着法要去。”方老太说着,淡淡啜饮了一口茶,“啪”的一声放回。
这一举动吓得方玉礼一抖。
怎么着?
急眼了?
方玉礼默不作声,只微微颤颤地抬眼,观察着方老太的表情。
看来还有点自知之明。方老太欣慰地笑了笑,这年头,哪个心还长的是正的,谁还能比从小长在身边的人更亲呢?
要不是实在是看她不争气,能这般恐吓她嘛?
“你明天,给我去递个帖子让这户人家上门来。我会把你和方晓俏一起带着。既然来我云媒堂,又是我方家的子女,给你打个下手,也不冤她。”方老太这会喝茶心态不一样了,比刚刚要心情好很多。接下来就看方晓俏愿不愿意帮忙了!又不是说云媒堂一个媒人就够的,多个帮手,自然多条路子。反正她过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干。
但是,第二天是方玉礼去斗棋大会出赛的日子,方玉礼自然不以云媒堂的事为先,肯定去参加斗棋大会了,毕竟那可是十个大洋啊,万一碰到运气了呢。
这边,方晓俏莫名其妙的被递了一张帖子,是方玉礼叫的她递的,不过对方态度倒是比较好,说是自己没有时间去,只好先拜托她帮忙递了。
方晓俏差了翠朱把帖子递到人家门上,就等着人上门来。
果不其然,人家接到帖子没一会儿就过来了。毕竟是云媒堂介绍的,自然比一般人家介绍的,要更加谨慎。
这边介绍媒人,自然也是将个个家的小姐公子,都打听了个遍。而这些人的画像,也是那些在适婚年龄的时候,专门请人上门去画的。
这会子,十三四岁结婚的也不算少。虽然已经是民国了,不过这结婚岁数依然很早,而女人的地位也依然很糟。
那些传统大家的小姐们,除非是受过洋学堂的教育如方晓俏之流的,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不出门的。
今天上门的这一个人,看上去仪表堂堂的。
“您是?”方晓俏见到来人,第一件事先确定他的身份。
当然是那人,不然,没有帖子他怎么上门?这云媒堂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但是礼貌还是要周全。
“在下姓钟单名一个晋字,这位小姐怎么称呼?”那钟晋行礼,这里上下打量着她。
方晓俏虽然不在乎那些虚礼,但是被人这么打量,还是挺不快活的。
“我姓方。”这意思就是你可以称呼我为方小姐。
“见过方小姐。”那人一个劲地朝着她望着,从他面上来看,表情非常的猥琐。
“钟公子,今日让您上门来,是因前些日子您上门来请我们说媒这件事。”方晓俏皱着的眉头,还是礼貌地说了下去。
“正是在下求的媒人。”那人直勾勾地盯着方晓俏看。
“这里有一些姑娘的画像和基本信息,还请您过过目。”方晓俏只当自己在做生意,对方是客人,让他挑货。
说来方晓俏心里还真不快活,凭什么只有男的去挑,女的难道就不能也上门挑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