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雪。
轻尘起床时,昨天的雪非但没有化了,昨晚应该是又下过雪了,小区里白茫茫的一片。
她开门没看到沙发上的人,被子和枕头整整齐齐的叠放着,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
刷牙的时候段译回来了,叫了她一声,她含含糊糊的应着。
“我给你买了吃的,在桌上,你快一点来吃,不然该凉了。”
她吐了水,“知道了。”
桌子上放着个鸡蛋饼,包裹的严实,还热乎着,
“你去哪买的?”
该不会有人除夕了还出来摆摊吧,她疑惑。
“城西路买的。”
城西路离她的小区有好几公里,
“开车去的?”
“走路。”
嘴没收住,掉了几根土豆丝在地上,段译正在摆弄她买回来的对联和窗花贴纸。
鸡蛋饼被她咽下,“你病还没好就出去乱跑?”
“我好了呀。”他站起来,示意她看自己,“没有发烧了。”
眼神过于真挚和炽热,轻尘躲开了他的眼睛,“对联贴外面,窗花我来弄就好了。”
“剪刀和胶带都在袋子里。”
段译点点头,领着袋子到门外贴起对联来。
对门的门开了,那天遇见的男人开门出来,看到段译在门外忙,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
“哟,那么早呀?”
“起得早。”段译笑着答。
“嗯,不错。”男人看着对联评价了句,“今年总算是能和小林一起过年了。”
“可不,以后都能在一起过的。”
“好,好,好。”对门邻居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们忙着,我也得去拜年了。”他和段译道别。
“诶行,您慢点。”
没费多大劲他就贴好了,再进门时轻尘正在贴窗花。
“要帮忙吗?”他走过去问。
轻尘摇摇头,而后又咬牙切齿的问:“段译,你少说句话会怎样?”
他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
轻尘拿他这个无奈没办法,气呼呼的转身到厨房准备包饺子的食材。
以往的每年过年她都会给自己包碗饺子,今年有了段译,数量自然会多一些。
“芹菜牛肉,我不喜欢。”段译进厨房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他不爱吃芹菜。
轻尘凶他,“不喜欢自己做!”
他摸了摸鼻尖,抽出擀面杖在一旁有模有样的擀起面皮来。
看到轻尘拌了白菜猪肉馅时,他笑了一下。
轻尘是个心口不一的坏女人。
晚饭时候,小区里静悄悄的,潼市这几年来明令禁止了不能放烟花爆竹,少了几分过年的气息。
屋里放着春晚小品,轻尘和段译各在茶几的一角坐着,面前是碗饺子,桌上有几样临城特色菜,还有两杯橙汁。
不是段译不想喝酒,是轻尘明令禁止他不准喝,生着病不能喝酒,林医生说的。
他好想喝酒,尤其是现在自己光明正大的住在轻尘家里,那种想法愈加强烈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更不用提什么自制力了。
狗屁的自制力,林轻尘对于他段译来说就是行走的春药,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
对别的女人他可以是正人君子,对林轻尘他就是豺狼虎豹。
轻尘在看电视,段译在看轻尘。
她的头发留到腰,此时被珍珠夹子夹起来,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露出两只白净的耳朵,她没有耳洞,怕疼,所以没打。
高中时很流行打耳洞,轻尘耐不住好奇也想试试,段译知道后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在寒假的时候带着她去打耳洞。
怕打得不好,段译特意多攒了些钱,跑遍临城大街小巷找了一家传说中无痛的店家,打着无痛的噱头,价格自然高了上去。
段译领着轻尘去,刚好前面有两个女孩子在排队打,她观摩了一会,兴许是那两女孩子的叫声吓到她了,她拉着段译就走了。
段译问她怎么了,她眼泪汪汪的说自己不想花那么多钱受罪。
段译哑口无言,最后还是由着她去了。
“那剩下的钱怎么办?”他问轻尘。
“不是想吃火锅吗?我带你去,别和章一说。”他笑。
轻尘摇摇头,“我看你球鞋坏了,我这里还有些钱,凑着应该可以买一双好的了。”
段译目光沉沉,“你哪来的钱?”
轻尘平日里没有零花钱,林母给她的只够交学杂费,有时还凑不齐。
她目光闪躲,抵不过段译的眼神,最后老实交代了,“替他们写作业,一份作业五块,课间跑腿买水,一块。”
段译和她不是一个班的,不清楚她平时在做什么,只知道这一个月每天放学她好像都很累的样子,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赚了多少钱?”
轻尘把藏在书包里的袋子拿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两百多块。
她讨好的问段译,“这些够了吗?”
段译没说话,拎着她的校服领子去了百货商场。
他直接进了一家店,指着柜上雾霾蓝的围巾说他要了,轻尘在旁边扒拉他,问他是不是疯了。
一条围巾一百多块,是那个年代对他们来说很奢侈的事,段译眼都没眨的买了。
这条围巾轻尘已经看了十多遍了,每次来都说下次再来一定要买了,但都没有兑现承诺。
段译出门就扯了吊牌,给轻尘围上。
她一直嚷嚷着土,说自己穿着校服不好看,段译只是笑,不说话。
轻尘有些眼热,拉着他直奔鞋店,花了自己所有的钱给他买了双鞋。
段译的球鞋已经起胶,又被缝补过很多次了,就连段奶奶都说这鞋已经不行了,他还是没舍得买新的。
鞋在段译脚上很好看,反正他穿什么都好看,轻尘想。
最后,两个人,一个围着新围巾,一个穿着新鞋回了春熙路,当然没有忘记给章一带吃的。
打耳洞的事不了了之,段译起初以为她只是单纯的骗自己,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怕疼,所以一直没有去打耳洞。
她一直都很朴素,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物,脖颈里空落落的,手腕上也是,段译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有若无其事的吃起饺子来。
吃过饭,段译主动收拾了碗筷,轻尘进房间从抽屉里找了个红包,给封面写上“生意兴隆”几个字,又往里面塞了点钱。
红包被放在段译刚刚坐的地方,他出来一眼就可以看到。
轻尘静静坐着剥橘子,段译擦干手出来看到红包,笑着调侃了她一句,“谢谢老板的红包。”
轻尘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也没红包可给你,不然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他问轻尘。
“看什么?”
“看个你想看的。”他故弄玄虚。
“要出去么?”她分了一半橘子给他。
段译点点头,轻尘起身从卧室里穿了外套,拿了钥匙,对他说,“走吧。”
他是没想到她会那么顺从的。
而轻尘心里想的只不过是大过年的不能动气,他想去干嘛一起去就好了。
段译开了他的车,除夕夜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步履不停的行人。
车开了很久,离开了市区,轻尘还从来没有来过。
“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段译和她解释。
“去哪?”
“江边。”
过了七八分钟,离得近了,轻尘听得到烟花的声音,拐了个弯看到一条长长的堤坝,上面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天上大片大片盛开的烟花。
她有些惊喜,按下车窗,风呼呼的往里面灌,吹的脸生疼,她也不在意,脑袋伸出一点看着堤坝上的人。
段译把车停在了堤坝对面,轻尘急匆匆的下车去看,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过除夕夜的烟花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看烟花?”她转身问段译,却没看见人,他没有跟上来,怀里抱着个箱子。
走近了,轻尘才发现是烟花。
段译没有忽略轻尘眼底里溢出来的喜悦,他说,“等我给你放。”
他三两步走到可以放烟花的地方,前面还有人等着放,轻尘见他在那站了会,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在段译前面的是一男生,那男生点了烟花,迅速跑开,不远处有个女生张着怀抱在等他。
两人拥在一起,周围响起了些笑声,轻尘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笑。
烟花“啪啪”地响了几分钟就结束了,段译向旁边的人讨了个打火机点上引火线。
烟花咻咻咻的发射到天上,而后在天上爆开不同种的颜色,轻尘仰头呆呆的望着。
响了两三分钟,轻尘预感要结束了,她转头去看段译,他还站在原地没有过来,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是还没有完吗?
轻尘抬头,
是没有结束。
寂静几秒后,烟花有炸开来。
I?Y
我爱你
周围人开始起哄起来,间接伴随着掌声,“啪”最后一声,烟花结束了。
心里涌上不知名的情绪,周围越热闹,轻尘心里就越乱,她以前的愿望不过是和段译一起过年,一起看场烟花。
这些愿望在一起时没有实现,在重逢后却被段译做到极致。
她从未告诉他自己的愿望,但他懂自己的所想。
这只是一个很多年里普通的除夕,有个男人站在熄灭了的烟花箱旁边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惊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