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从格日学会用双拐,至今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弹指一挥间,格日对双拐学得越来越纯熟,却依旧无法抛开拐杖,对于双拐格日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依赖。
十月二十八,下了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次日天气晴朗,到黄昏时,雪已消融。空气里透出丝丝寒意,天气寒冷,格日众帐外的练习转到了大帐篷内,当有扶手栏杆的时候,他撑在扶栏上能来回地走上好一会儿。
“得!得——”帐篷外,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声音,离上次王府遣人送粮不过几日的时间。
阿绶撩开帐帘,一名家奴走入帐篷,双手抱拳,跪地道:“禀大王、王妃,汗后已从王都出发,明后两日就能抵达。”
格日道:“明日就要来?”
一双柔暖的手覆盖落在肩上,只片刻一股热流从肩部传流,很快暖透了格日的身心。
“知道了!退去吧!”格日捧住了她柔软而带着凉意的手,“你不用紧张,一切有我呢。”
清雅点头。
蹲下身子,撩开他的裤腿小心地察看着后跟上方,用力轻柔地抚摸,她按摩的技巧越来越好,当她的手指落在伤口处,格日感觉很舒服,就像是上苍赐予他的一双巧手,一双可以助他减少痛楚的手。
“疼吗?”
虽然这样的话她说远了千万遍,可格日却百听不厌。
“月亮,不疼,就像被蚂蚁咬了一下。”
目光交错,有时候清雅会有些许的迷乱,错误地将格日的眼睛当成云飞扬。但不一样的容貌总能她几分清醒。
汗后就要到了,她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而这里只有三顶帐篷,还各有各的用处。
“我们再来练习!”格日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栏杆一步又一步地徘徊,走到尽头转过身再走回来,不过丈约长的栏植不知道被他走了多少来回,每一根不太光滑的木柱上都有他的汗水。
看着徘徊的格日,清雅有些许的失神。格日的汗后就要探望他了,而她却自幼无父无母,只知其名,不知姓氏。
格日放开栏杆,定定神,他要给汗后一个意外的惊喜,即便只是几步,对于多年来活在愧疚中的母亲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格日跨出一步,最初站立时的剧痛如潮涌来,他咬咬牙,再跨出一步。
若在以往,清雅看到他的进步,一定最是开心。可此刻,她却是如此的安静。
回头时,清雅呆呆地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眼里氤氲着水雾,眉宇微颦,任谁都可以瞧出,她沉浸在痛苦与忧伤之中。
“月亮……”格日唤着。
格日,在草原百姓的心目就是阳光,他是阳光,清雅自然就应该是月亮。更令人意外的是,清雅竟然是姓月。格日觉得,清雅生来就是属于他的。
清雅显然没有听到,依旧在沉思。
“月亮!月亮……”格日轻声呼唤着,一摇一晃地走到清雅的身前,“你怎么了?”
清雅回过神时,已经落在他宽厚的怀抱之中,他声声温柔的呼声令她回到现实。
格日抑扬顿挫,带着怜惜地问:“哦,月亮,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一出生就不知道父母的模样。只因为我出生于‘恶日’,自幼就被人遗弃了……”清雅悠悠地道。
格日是幸福的,他虽然遭了恶人的陷害,可他是父母最疼爱的儿子。还有一个世间最尊崇的母亲,为了格日,汗后不惜为他求娶南越第一美人为妻。虽然格日坐了十几年的轮椅,可他所得到的东西都是天下最好的。汗后与王汗都恨不得把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他。
然后清雅,却连父母的怀抱都不曾有过。她不知道父母是谁,对于她们也没有丁点的记忆。
“月亮,我的月亮,你想哭就哭吧。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你忘了吗?”格日宠溺地捧着她的脸,越看越美,越看越顺眼。
清雅也很想哭,可她真的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有多久没有哭过,她已经忘了,她几乎在记忆的长河之中找不到关于自己流泪的回忆。
她盈盈浅笑,道:“没什么的,只是突然想起而已。”
格日暧昧地盯着她娇艳的唇瓣,它对他的诱惑总是最大的,吞咽了几口唾沫,快速地覆下,然,他吻住的只是她的头发,她已经早早地将脸转向一边。
清雅道:“不要。”
她爱的是云飞扬,与他搂搂抱抱已经很不可思议,怎么可以再与他如此暧昧。
最初的承诺到了今天,已经不再单纯是承诺,而成为清雅的一种责任。她在离开之前,有责任让格日变得强大,有责任让他重新站立起来,成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在他卷入皇子争斗之前又抽身离去,她就不再欠他什么。
“多久了?我们成亲有半年了,你还不能爱上我么?”格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到。
温热的气息充盈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变得有虚弱,身子有些发软,就在她想要退步时,他已经先一步含住了她的朵,轻柔地挑逗着。
清雅身子发软,他在她颤栗的瞬间,快速地将她拥在怀中:“月亮,我的月亮,你也喜欢我,对么?比西姆补耶姆比!”“你说,你说‘比西姆补耶姆比’!”
清雅忆起来了,他曾经说过,这是北凉话“我很高兴”的意思,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高兴。她伸手开臂,一边扶住格日,一边连退两步:“我不高兴!”
退出之后,清雅才发现,从此处到扶栏竟有数步之遥。
她没有最初的高兴,仿佛两个月的时间,他走上这几步是预想之中的。
她退让,格日却已经逼近。
“你在为汗后要来的事担心?”
清雅点头复又摇头。
“不会有事的。”格日宽慰着,很想将她拥在怀里,只要拥着他,就能有无限的力量,因为这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他想要保护她。
清雅转过身去:必须让格日再走几步。
只片刻,格日又再度走近她的身边。
第一次不是他用重力依在她的身上,而是她的身子依在一棵大树一般强壮的身躯上。
“真好!这样真好……大王终于不用再依靠栏杆站立走路了。”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她欢喜的笑了,带着一分无法掩饰的伤悲。
“本王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我有发现,我只是想让你走得更多。”
“月亮……”化成格日梦呓一般的轻咛。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格日开始正式不用双拐、不用栏杆进行练习,他知道每一个新的开始最初都会很痛,但最后这种痛会减弱,会在清雅那温柔的纤手下变成蚂蚁般的叮咬。
一步又一步,格日从帐篷的东面走到西面,又从南面走到北面。每一次抬眸,总能看到清雅那满是笑容的脸庞,笑得甜美,笑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