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书房内。
“他们是来找靖泠的?”钱良栋有些意外。
“回老爷,正是。”阿虎说道。
“如今靖泠的身份不便暴露,即使是他的亲人也最好不要与之见面。”钱良栋说道,“只是我若擅自做主不让他们相见也说不过去……这样,你去把靖泠叫过来。我问问他的想法。”
阿虎应声是便快步走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功夫,杜靖泠便来到了钱府书房。
“钱叔叔,”杜靖泠走进书房行礼道,“虎哥说您找我有事?”
“来,我们坐下来说,”钱良栋说道,“今日钱家庄外来了几个生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那两个大人口口声声说要找你。她们当中有一人说你是她的侄孙儿,另一人则说自己是你的堂姑姑。”
杜靖泠闻言立即说道:“钱叔叔,这,这怎么可能?她们离得那么远,如今外面的世道又险恶。她们是怎么过来的呢?”
钱良栋说道:“嗯,我正有此想法。这几个老弱妇孺的是怎么过来的呢?你如今对外的身份已经变了,按理最好是回避的。可他们又是你的亲人,我也不能擅自做主瞒着你。你要和他们相认吗?”
杜靖泠思忖片刻说道:“当年我家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还是多亏了堂姑姑收留。虽然那时我和我娘寄人篱下过得并不如意,但堂姑姑能收留我们那也是与我有恩。”
钱良栋说道:“那你是想见见他们?”
谁知杜靖泠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见。可他们与我有恩,这份恩情,我定是要还的。钱叔叔,您能否帮我收留他们?我现在一无所有,可我定会好好读书,发奋图强报答您的。”
说罢,杜靖泠便跪在了地上。
钱良栋立时起身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你恩怨分明心中有大义,你是个好孩子!”钱良栋说道,“好,我就依你将他们收留。”
“多谢钱叔叔!”杜靖泠说道。
钱良栋当即便让阿虎去安排收留蔡氏及杜利娘等四口人的事宜。
接着钱良栋在与杜靖泠闲聊了一下新春后读书的事情后,便让杜靖泠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杜靖泠和母亲寄居在他堂姑姑家的时候,未曾上过一天学。
他能认得的字皆是来自于他母亲的教导。
如今钱良栋计划着让他去长南镇上师从青芳先生,已经是非常的拔苗助长了。
因此,钱良栋特地安排了钱文楷来教他,好让他能够在新春后能跟上青芳先生私塾的功课进度。
钱文楷亦是竭尽所能的帮着杜靖泠。
钱府的私塾。
钱文楷早已将一切教案准备妥当,就等着杜靖泠了。
“大哥,抱歉,我来迟了。”杜靖泠快步跑进了私塾。
“无妨,”钱文楷微笑道,“我知父亲找你有要事相商。”
“嗯,正是。”
杜靖泠在钱文楷的身旁坐了下来。
“那我们便开始上课了。”钱文楷说道。
另一边护村队员领着蔡氏及杜利娘等四人进了钱家庄。
他们将要被安排在以前那个老童生钱向东的房子里。
这所房子空了有好些时日了。
屋子里积满了灰尘,布满了蜘蛛网。
阿虎派了几个仆从过来打扫。
待房子收拾干净了以后,阿虎便让人将在茶室等待的蔡氏及杜利娘四人带了过来。
蔡氏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将眼前的黄土屋扫了一眼。
她的心中顿生嫌恶:我呸!真当我们是叫花子呢?
只不过她脸上依旧挂着感恩戴德的表情,对阿虎及护村队员们说道:“多谢多谢!我们娘儿几个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大娘,不用客气。”阿虎说道,“您几位先好好歇歇。后面我们庄主还会再有安排。”
“好的,多谢各位大兄弟。”杜利娘行礼说道,“大兄弟,请问我那侄儿是否可以见上一见了?”
“杜大姐,前些日子确实有位公子来了钱家庄寻亲,只不过他待了两日便走了,”阿虎说道,“听说他没有寻到人,便继续赶路了,好像是往安平去了。”
杜利娘说道:“那人是不是高高瘦瘦,皮肤有些黝黑,长相端正?”
阿虎说道:“正是。”
蔡氏立刻说道:“那定是我那侄孙儿无疑了。你们真是好人啊!肯收留我们这些毫不相干之人。”
阿虎说道:“您不用这样客气了。我们老爷是个大善人。我们这就先走了。您几位且好好歇歇。”
“好嘞好嘞!”杜利娘说道。
阿虎带着护村队员和钱府的仆从离开了黄土屋。
在回去的路上。
阿虎有些想不通,自家的钱老爷为何要如此怠慢这一家子老弱妇孺呢?
何况,他们还是杜靖泠公子的亲人。
其实,钱良栋有自己的想法。
其一,他知道杜靖泠寄居在杜利娘府上时过得并不好。杜利娘对自己的亲妹妹及亲侄子十分苛刻。
其二,钱向东的这处房子地处偏僻,平日里少有过来。如此一来,杜靖泠出个门什么的,也不用时时提防着。钱良栋也好安排暗哨盯着她们。
其三,如今寒灾尚未过去,加上前些日子实在是太乱了,到处都有暴民在烧杀抢掠。老弱妇孺们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可这几个老弱妇孺竟然能够一路跋涉且神奇地出现在钱家庄的门口。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且让人有些细思极恐。
钱良栋在心中有个大大的疑问:他们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呢?
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钱良栋这才想着将这四人安排到钱向东的黄土屋里去住着。
黄土屋前。
蔡氏和杜利娘面对面坐在屋子门口晒着太阳。
这母女俩见四下无人,说起话来也有些肆无忌惮。
杜利娘说道:“母亲,如今我们总算是进来了。我们安生待上几天养精蓄锐。待过些时日了再去好好探探这个村子。只可惜那小子只在这村子里待了几日就走了。”
蔡氏说道:“嗯,眼下也只有如此了。那两个小崽子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杜利娘说道:“他们出去玩了。这村子里边儿应是太平的,就由着他们俩小子疯会儿去吧。”
蔡氏点头道:“也好,小孩子到处跑,没人会起疑。咱们娘俩真是要好好歇息一下了。”
杜利娘说道:“娘,咱们进屋里去吧!天色不早了,那些人给咱们备了好多碳,我们去生盆碳火。”
蔡氏点点头。
两人正准备进去黄土屋内,却见到自家的两个小崽子正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怎的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杜利娘说道。
“娘,”杜利娘的大儿子空儿说道,“我们方才去了村子人多的地方去玩耍,被赶了回来。”
小儿子茮儿指着钱家庄中央的方向说道:“那头的屋子好漂亮。我们都好想住到那儿去,可是那头的人好凶好凶。”
杜利娘抬眼远眺,望着钱家庄的繁华处,目光变得有些阴毒。
她说道:“空儿,茮儿,不过就是个破村子而已。将来我们可是要住到那安平去的,说不定泰宸宫里都能去看看呢。”
蔡氏也扶着门框说道:“就是,我们都进去吧。”
……
钱府书房内。
阿虎将暗哨的消息汇报给了钱良栋。
阿虎说道:“老爷,还是您厉害,这几个老弱妇孺可真是不能小看了,也不知她们背后藏着什么人。”
钱良栋说道:“我猜这两个女人应是卿重州府的人,但也保不齐是李成奕的人。你让他们继续盯着,日夜都不能少人。”
“是!”阿虎说道。
……
徐家小院内。
徐一考和胡靖童这爷孙俩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
“好啦!”胡靖童一面将锅里的青菜起锅装盘一面说道,“爷爷,开饭了。”
“好嘞!”徐一考跑去厨柜里拿出两副碗筷。
“爷爷,我来盛饭,您把这盘菜端过去。”胡靖童抢过徐一考手里的碗跑去盛饭。
灶台旁边的小饭桌上,爷孙俩有滋有味地吃着饭。
“嗯……这些柴火饭真香,”胡靖童舔了舔嘴唇,说道,“用柴火灶烧得饭菜就是香。”
“呵呵,你这个小家伙,”徐一考笑道,“不用柴火烧饭做菜那用什么?只不过,阿粮,你这烧菜的技艺竟这么好。爷爷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呢。”
胡靖童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是无师自通。”
徐一考哈哈一笑。
胡靖童开心地对着徐一考笑了笑继续专心夹菜吃饭。
她没有发现,徐一考眼神的变化。
徐一考满是怜爱地看着胡靖童,心中的不舍逐渐发散开来。
昨日,石正鹰派了贴身仆从阿福过来送信给他。
信里的内容大致便是:石正鹰已经假意归期了七王爷李成奕。他觉得现在是时候了。不过,一切还是得小心谨慎,按计划一步步地走。
石正鹰在信中让徐一考多找些机会带小主公去石府走动走动。只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那就是小主公须得女扮男装。
这石正鹰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讯息。
那就是说,小主公应该提前准备准备了。
待时机彻底成熟了,小主公便要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徐一考原本心心念念想着的事情,都是帮着小主公夺回皇位。
可自从徐秋粮摔了一跤变正常了以后,徐一考不知不觉的对徐秋粮越发的疼爱起来。
因为变正常了的徐秋粮太懂事了,太孝顺了,太得人疼了!
是以当所有的事件缠绕在了一起,他们摩拳擦掌要蓄势待发的时候,徐一考却突然有些迟疑了。
这徐秋粮是徐一考一手带大的。
徐一考这一辈子未娶妻生子,他的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徐秋粮身上。
这徐秋粮现在就是他的命啊!
对现在的徐一考来说,徐秋粮就是他亲亲的乖孙儿,不是什么小主公。
前些日子他突然没了那些权斗的念头,只盼着徐秋粮(胡靖童)此生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那什么皇位不皇位的不重要。
可是,石正鹰和钱良栋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心心念念想着的便是将先帝唯一的血脉推上皇位。
尤其是那石正鹰,对先帝忠心耿耿的。
先帝在位时亲口告诉过他,指定了十六子李成梁为太子。
虽说李成梁已经夭折,但是他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李成兮(徐秋粮)啊。
那个李成奕虽说也是先帝之子,但石正鹰光看着李成奕唆使暴民们办的那些事儿,便是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苟同的。
再加上这大成国本就有女帝的先例。
石正鹰在心中把李成兮和李成奕这么综合一比较,怎么比他都觉得这大成国若是让李成兮称帝了,那定是万民之福,定是这江山社稷之福。
至于李成奕,完全不够格。
这头徐一考也明白自己的那些想法太过于自私。
这么大好的江山,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吴瑾瑜一派虽然被灭,但是朝廷里依旧是凶险异常。
李成奕若是知道了徐秋粮的存在,那么徐秋粮定是凶多吉少了。
李成奕之所以拼命地拉拢石正鹰,最终的目的无非是想着让石正鹰支持他登上皇位。
他李成奕有了先帝独宠的重臣大力支持,他日李成奕做皇帝的事情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这李成奕想做皇帝,他定是容不下先帝的其他血脉的。
徐一考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
他真想带着自己的乖孙儿逃到一个陌生又安全的地方,然后祖孙俩隐姓埋名的度过此生。
胡靖童笑嘻嘻地抬头,发觉徐一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立刻说道:“爷爷,您怎么了?您是哪儿不舒服了吗?”
徐一考愣了一下,他迟疑片刻才说道:“阿粮啊,我要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胡靖童说道。
“你可记得爷爷先前跟你提过你的真实身份。”徐一考说道。
“爷爷,我记得的,”胡靖童说道,“如今太后一派已经被灭了,七王爷把持着朝政。爷爷,我只想做点小生意。至于皇帝嘛,就让那个七王爷去做吧。”
徐一考说道:“你当真这样想?”
胡靖童说道:“是啊!做皇帝太累了,风险又高,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他们谁爱做谁做去。”
徐一考喜道:“那咱们就不做了!我们祖孙俩窝在这钱家庄里安生过日子。”
他心道:对啊,小主公自己都不想做皇帝了,难道你们还能逼她不成?我得亲自带着我的乖孙儿去和石正鹰说说。
想到这了他又说道:“阿粮,你这几日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去一趟长南镇。爷爷带你去见个人。”
“真的啊?见谁啊?”胡靖童开心不已,“我前些日子就好想去了呢,也不知道林岭峰他怎么样了,此番过去正好也顺道看看他去。”
徐一考笑着说道:“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届时你就知道了。总之,见了那人之后,接下来全都依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