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在慕恩阁公主身边,根本未见过他,哪有什么仇怨!”春月悲泣道,“他就是个色、魔,掖幽庭的犯妇罪婢们,但凡有些许姿色的,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她说至此,苏柒愈发疑惑:“纪公公……不是个阉人么?”
春月面露厌恶:“小主有所不知,这纪公公是半路出家的阉人,打心底里自卑非常,故而性情极度古怪扭曲。看见美貌的女子,又恼恨自己不能享用,就变着法子折磨,将女子折磨得越痛苦,他就越舒服畅快!”
苏柒想起当年在东风镇见过的小笼包安公公,也是个好、色的阉人,还服食毒物五石散……果然阉人就没什么好东西!“他在掖幽庭做罗刹鬼草菅人命,宫中就无人管他?”
“被打入掖幽庭的女子,就等于半只脚进了阎罗殿,还有谁会在乎我们的生死?”春月道:“且这纪公公性子狠戾,却也将整个掖幽庭从上到下管制得服服帖帖,无一人敢生事。宫中的掌事们只要掖幽庭不出乱子就好,对于纪公公的所作所为也就闭眼纵容。
久而久之,纪公公就成了掖幽庭里的阎罗王,只手遮天、独裁生死。庭中许多被他玩弄折磨过的女子,虽恨她惧她,但为求活路,只能咬牙隐忍,任由他百般侮辱,只是我……”
她用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我肚里怀着孩子,若任由他糟蹋,我的孩子必定难保,故而我便拼命挣扎,抵死不从,纪公公大怒,让人用皮带拴住我的手脚脖颈,拴在庭院的廊柱上一顿毒打!直打到行刑的太监都打不动了,回屋去吃喝,我一个相好的姐妹心疼我,偷偷将我手脚放开,我便拼着最后一口气跑了出来!”
春月说至此,实在忍不住,终靠在床头大哭起来。苏柒听得心酸不已:她本以为,自己被囚宫中的遭遇已然十分凄惨,不想还有比她更凄惨无助、走投无路的女子。
她抚了抚春月的肩,劝道:“莫哭了,你身子本就虚弱,再恸哭一场更伤元气,便是对腹中的孩子也是不好。”
想到自己的孩子,春月果然收了哭泣,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小主放心,奴婢今晚就走,定不连累您。”
“你能走到哪里去?只怕前脚出了这扇门,后脚就被掖幽庭的人抓了回去。”苏柒叹道,“我昨夜已拜托大皇子去向公主送信,让她想法子弄些安胎补身的药给你,再慢慢筹谋救你出去。至于那罗刹鬼,今晨倒是来寻了一趟,被我吓跑了,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
“吓跑了?”春月着实惊讶。
苏柒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脸,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回想纪公公无意间吐露的“你是戚……”“当年不是我”,忽然有些猜测,向春月问道:“你可知,纪公公从何而来?”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料春月却答道:“奴婢还真略知一二。这色、魔自从盯上了我,便几次三番地令我去伺候他饮酒,有一次他不知有何堵心的事喝多了,便扯着嗓子胡言乱语了一番,说他昔日在广宁府燕北军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什么北靖王爷和定远侯爷也要器重于他……”
苏柒听得心惊:这罗刹鬼纪公公,当年竟是燕北军中之人!
春月又支吾道:“他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讲!”苏柒切齿道,“我都进冷宫了,你还忌惮些什么?”
春月便道:“他还说,今上是无德之君,用得着他时承诺他金堂御马、荣华富贵;一旦用完了他,便翻脸不认人,还将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若不是他手中还攥着些把柄,恐怕连这条命都被皇上拿去了!他说,皇上是世上最阴险歹毒、无信无诺之人。”
苏柒吐了口气:“罗刹鬼虽禽、兽不如,就这句倒像人话!”
二人正说着纪公公的事,苏柒耳畔冷不丁响起萧才人的声音:“莫怪本小主没提醒你,正有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翻墙进来,估摸着不是来寻你聊天的!”
苏柒大惊,示意春月噤声,自己则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悄悄走近窗口向外张望。
果见一片冷清月光下,两条黑色身影正悄悄靠近,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着森森的寒光。
杀手?!苏柒立时紧张,退至屋内四处张望一圈:冷宫本就萧索,屋内没几件家什长物,为防止妃嫔悬梁自尽,房梁又极高,只有一面窗户,还正冲着院子的方向……
逃无处逃,躲无处躲,这可如何是好?!
春月见她骤然一副紧张焦急的模样,疑惑问道:“小主,出什么事了?”
“庭院里有杀手!”苏柒焦急地将屋内的破桌子退至门口顶着门,又从床铺底下翻出梼杌剑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对春月道:“一会儿若他们冲进门来,我尽量拖出他们,你便不顾一切往外跑,去找你的未婚夫!”
“不不!”春月挣扎着起身、下地,“他们十有八九是冲我来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能连累了小主您!”
苏柒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嗔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
飘在屋内的萧才人翻白眼道:“依我看,你们俩一个也跑不掉,今夜便要来与我们为伍喽!”
苏柒极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个帮手,“鬼藤?”
鬼藤从房梁上悬下来:“末将在!”
苏柒不顾春月望着鬼藤满脸的惊骇,问道:“你可能封住房门?”
“封住一时没问题,”鬼藤说着,伸出蜿蜒盘绕的藤蔓来,“但能撑多少时候不保证!”
“封住一时是一时。”苏柒俯身去摸床底下的青砖,“这里囚禁过那么多落魄妃嫔,保不齐就有条机关暗道!”
萧才人翻白眼道:“你想多了,我在此待了多少年,也从未见一个妃嫔逃出去!”
苏柒不理她,继续沿着青砖一块块叩过去,却听春月发出一声极度惊恐而压抑的低呼,抬头正见投在窗上的两条黑影,犹如即将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杀手已到门口!
鬼藤确是尽力,化出粗壮的藤条将门窗来回封了几道,几乎将屋内所有能挪动的家具皆堵在了门口。
二人一妖屏息凝神,听着门口传来推门的声响,不过轻微的一声,却让她们的心骤然扭成了一团。
杀手将门推了推,却未能推开,又推了推窗未果,反倒安静了下来。
屋内二女对望一眼,既惶恐又不解,觉得杀手不破门反而更令人担忧。
须臾,忽闻鬼藤发出一声尖叫:“哎呦!烫死老子了!”说着,长藤一挥,卷住个冒烟的东西扔了出去。
一阵淡淡香气飘来,苏柒只觉神志恍惚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杀手这是打算放毒,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她们!
故弄玄虚谁不会?苏柒忽然心生一计,对摆出一副大马金刀威武状守在门口的鬼藤道:“你从窗口伸出两根藤去,缠杀手的脖子,勒死他们!”
“此计甚妙!”鬼藤赞道,用两根最粗大的藤条骤然破开窗纸,毒蛇般缠上了窗外两名杀手的脖颈!
成了!苏柒不过喜悦了片刻,便隔着窗子窥见杀手利落地手起刀落,将藤条斩断!
“疼疼疼疼!”鬼藤扯着嗓子大叫,瞬间认怂,将自己的藤条悉数收了回来,重新化作个寸许高小人模样,纵身就往房梁上逃去。
“哎你别跑啊!”苏柒眼见它连堵门窗的藤条都收了回来,着急大叫。
逃逸的鬼藤留下一句:“我还只是个孩子……”
苏柒暗叹:就你这点儿胆识,还妄想称霸后宫?!
没了藤条的桎梏,两名黑衣蒙面的杀手轻易破门而入。苏柒避无可避,只得紧握梼杌剑,合身护在春月前面,冲杀手喝到:“尔等可知道我是谁?!”
这句可谓她遇险时的例行开场白,若能将对方震慑住,就继续编下去。无奈今日来的两个杀手完全不买账,二人不过对视一眼,便明确分工,一人一个冲二女扑了上来!
“噗!”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肉,在心脏位置转了半个圈,再拔出,猩红的血浆便喷溅而出,眼前的人骇然睁大了眼,却发不出半点声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暗卫隐逸方进门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家王爷平日里霁月清风,一旦冷酷起来,也当真是手段狠辣,不负“冷面阎王”的称号。
“招了?”隐逸问道。
“知道的都招了,但他一个幽冥杀手级别有限,再往上挖,他便不知情了。”慕云松将刀丢给隐逸,用白面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有事?”
隐逸低头看了看犹自滴血的刀,犹豫这事该如何开口:“王爷,出了大事。”
能让隐逸称为“大事”的不多,慕云松抬头道:“何事?”
隐逸从怀中取出密报送到慕云松手中:“接报,五十万燕北军以‘兵谏’之名,于三日前起兵,正向西京攻来!”
慕云松立时变了脸色,边拆密报边问:“统兵的是谁?”
隐逸脸上现出古怪神色:“王爷,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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