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此时有心闪避,挣扎了两下却是站不起来,便听对面慕云梅刻意出声大喊:“畜生!冲我来啊!”
此时,受伤的噬魂兽正处于癫狂状态,听闻声音立时调头向慕云梅撞了过去,苏柒这才想起,梼杌玉剑犹插在妖兽的灵窍上,此时慕五爷手无寸铁,岂是发狂妖兽的对手?
她能想到此关窍,显然另一个人也想到了。妖兽正没低头拱背,口中喷吐着血腥的气息一头向慕云梅冲去,中途却被接连飞来的石块砸中,顿时愈发火大,毫无理性地再度掉头,冲石块的方向冲去。
几步开外,一块高高的大石上,正立着一个娇弱却坚毅的身形,虽脸色煞白却面无惧色,只一块接一块地用力地将手中的石头向妖兽砸去!
“采莲!你疯啦!!”慕云梅简直要抓狂,“快停下!我不要你救!”
然任他嘶声呐喊,噬魂兽已冲至采莲立足的大石之下。屹立在石头上的采莲,垂眸极尽柔情地望了慕五爷一眼,毅然将手里的最后一块石头,重重砸了下去!
饶是慕家兄弟这样彪悍的存在,都无法奈何噬魂兽半分,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采莲?当诸人踉跄着爬起来向妖兽冲去,采莲已被狂暴跃起的噬魂兽当胸一击,又瞬间化作一团黑烟,从她胸口一贯而过!
“采莲!!!”慕云梅此刻,比暴走的噬魂兽还要发狂,几乎是不要命地冲上去,双手抓住了噬魂兽血口中伸出的獠牙,霸王扛鼎般地将妖兽摔了出去!
噬魂兽在落地的瞬间再度虚化,又迅速现出身形,嘶吼着向慕云梅袭去,但慕云梅此时甚至无心抵抗,只将瘫倒的采莲紧紧搂在怀里,不断地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五爷当心!”苏柒忍不住出声大喊,此时慕云柏夫妇齐出,试图将噬魂兽拦住,却被暴走的妖兽大力撞飞。
二爷夫妇双双被摔在石壁上,加上一个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苏柒,和被定身动弹不得的慕云松,此时,已无人能阻止噬魂兽大开杀戒。
望着怀抱采莲,已然放弃反抗的慕五爷,苏柒的眼泪飙洒而出,她曾无数次想象慕五爷与采莲的未来,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悲壮凄惨的结局。
然就在此时,一股淡淡的异香传来,只见獠牙已触及慕五爷后背衣襟的噬魂兽,仿佛被什么咒语牵引一般,顿时停下了脚步。
它鼻翼颤动,顺着那异香的方向嗅去,一双眼洞眯起,血盆大口中竟流下了涎水,仿佛那异香是人间至极的美味。
噬魂兽嗅了一阵,再无法抵御这异香的诱、惑,果断放弃洞内的猎物,循着香气向洞口奔去。
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令洞中诸人皆有些懵,唯独苏柒用力嗅了嗅那香气,脸上现出个不可思议的神情:“彼岸花?”
古籍上有记载,彼岸花只生于阴气极重的死亡之地,要汲取千年的阴寒之气方能开一朵,花开赤红妖绕如鬼魅,香气诱;人无法抗拒。对于阴寒体性的妖魔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但此话比天山上的千年雪莲还要罕见,便是修行界中也只有传闻,从未有人见过真颜。
然好巧不巧,苏柒偏偏知道,有个人,手上有这么一颗彼岸花炼成的花丸。
“怎么可能……难道说……”
她顾不得浑身的疼痛,顾不得慕云松竭力的嘶喊,拔腿亦向洞口跑去。
片刻之前,就在洞中诸人与噬魂兽陷入苦斗之时,红衣妖道自觉待在洞里凶多吉少,便趁诸人不备,悄悄向洞外退了出去。
他寻思,自己先撤出洞去,再施法封住洞口,如此一来,洞内诸人即便不能被噬魂兽干掉,也会被困死在洞里,简直万无一失。
妖道喜滋滋地退至洞外,正打算施展大挪移之法封洞口,却在咒语念道一半时,骤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红莲道长,好久不见!”
红莲妖道很是恼火:道士做法之时,最忌讳被人打断,没完成的法术是要反噬的,遂起手不客气地一拂尘向后扫去:“哪个不长眼的……青……青……”
看他脸上的愤怒渐渐化为不可思议的恐惧,他对面一袭灰白色道袍、身形矍铄的中年道士捻着三捋山羊须悠悠道:“怎么,故人相见,不开心么?”
他不过轻飘飘一句话,红莲妖道却似被捅了刀子似的骤然跳开,踉跄后退几步道:“你你你……你为何在这儿?”
“我为何在这儿,”白袍道士向山洞里一努嘴,“我最心爱的小丫头,都要被你整死了,我岂能不来?”
红莲妖道闻言,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丫头……哪……哪个?我想要弄死的,不是个丫头啊!”
“那我不管,”白袍道士捻须道,“这丫头与我相伴多年,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她若有个三长两短……”
他话不必说完,红莲妖道已听出了赤果果的威胁之意。对于这个冤家对头,他可谓又恨又怕,纵览自己半辈子跟他打交道的经历,无有一次不栽在他手里,压根儿不是对手。
红莲妖道抬起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我……我这就用定身咒去把噬魂兽定住,可……可……”他想说,如此一来,慕家兄弟自然也得救了,且不说皇帝许给他的好处得不来,他自己会被北靖王还是皇帝谁先干掉,都很难说。
白袍道士却摇头道:“我那小丫头机灵,已然一剑刺穿了噬魂兽的灵窍,妖兽此时乃是濒死之斗,只怕你根本贴不住它。”他又骤然正色道,“身为修道之人,你可知噬魂兽乃是天地间至阴至邪之物,你以邪术驱策此兽亦是天地道法不容,便是下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都不会放过你?!”
红莲妖道被他一通咄咄质问,极度惊惧之下反而生出几分无赖豪气,挺直了胸膛嚷道:“那又如何?正因为我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定然要被拿下地狱受尽折磨,才要趁活着寻觅长生不老之法,修得个天地齐寿,你这老东西还能奈我何?!”
说罢,双手一合,化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红莲向白袍道士袭去。
白袍道士似是早料到他会恼羞成怒,不慌不忙握桃木剑一甩,将那红莲向身侧引开,向妖道步步逼近:“世间万物皆有轮回,哪里来的长生不老之法?你真是陷入邪道不能自拔,无可救药了!”
说着,举剑向红莲袭去,一红一白两道士斗了十几回合,红莲邪道佞笑道:“你们所谓正途路数,自然没有法子,但我的修炼之法独辟蹊径,已炼出了护体莲心,任你本事比我高强,却杀不了我!”
“是么?”白袍道士索性收了桃木剑,“姑且算你不是吹牛,即便我杀不了你,有个家伙估计可以……”
他说着身形移动,立在了上风口位置,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红色丸子,指尖一弹,那丸子便打在了红莲妖道身上,瞬间散裂开来,发出一股扑鼻异香。
红莲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明所以:“你这什么东西?!”
白袍道士笑着一字一句道:“彼、岸、花。”
不过三个字,却让红莲妖道几乎要将眼眶瞪裂了:“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彼岸花?!”他伸出两只手,颤抖着用力将身上的红色道袍撕裂扯下,扔得远远的,又神经质地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抓,几乎要将自己抓得衣不蔽体,“假的!你定是骗我的!!”
看着他失态发疯的模样,白袍道士笑道:“真的假的,你马上就知道了。可惜我这一颗宝贝花丸,用在你身上,怪可惜的。”
他话音方落,便闻洞口传来一阵呜咽,噬魂兽一阵风般地冲了出来,先是直奔被妖道扔在地上的红色道袍,三两下便吞入腹中,紧接着便调转头,冲满脸惊恐的妖道扑了过去……
苏柒奔出洞口时,那红衣妖道已彻底不见了踪影,她只见噬魂兽巨大的身躯正在地上扭曲翻滚,口中发出低低呜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苏柒知道,这是服食了彼岸花之后的中毒反应。人常说鸩毒之诱,人,入口极味美,下腹却毒性剧烈,能让人疼痛至死,却不知彼岸花之诱之毒,又岂止是鸩毒的千百倍。
此时,背对着她的白袍道士,正一手端太虚鼎,一手持桃木剑,向濒死的噬魂兽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圣光降下,万鬼弗藏,急急如律令!”便见一道白光从剑尖绽出,正打在噬魂兽身上。
苏柒深知此乃圣光咒,能够净化世间阴邪之物,便见噬魂兽在圣光中,身形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一颗黑色妖丹,被白袍道士收入太虚鼎中。
白袍道士收了法器,上前两步捡起掉落在地的梼杌玉剑,屈指弹了弹:“这倒是个好物件!”
“死!鬼!”
听背后咬牙切齿的一声,白袍道士三捋胡须颤了颤,尴尬神情一瞬即逝,连忙换上一副亲人相见的亲切笑容,转身道:“小柒啊,这是你的剑?”
苏柒此时,面部表情阴晴不定极其丰富,两步冲上来一把揪住白袍道士的前襟,“你不是跟师妹私奔了么?你不是抛下我不要了么?你个死鬼怎么会在这里?你看着我,良心不会痛吗?啊?!”
白袍道士苏先生被她晃得前仰后合,却丝毫不敢还手,脸上陪笑道:“谁说我私奔了?谁说我不要你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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