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梅虽不知这倭兵在叽咕些什么,但看他状如醉酒,东倒西歪站不稳的样子,索性欺身近前,几步翻上岗楼,从他身后将倭兵一把钳住,手中的匕首便刺进了他的后心。
看不见的倭兵不再焦虑,悄无声息地瘫倒了下去,在他头顶,黄四娘一脸荡漾地望着慕云梅:“这才是我的男人!”
解决完倭军守卫,慕云梅自恃夜黑,他便是站在岗楼上,对面岗楼的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巡逻守卫。于是慕云梅有恃无恐地卸下背上的柴草,取出藏在里面若干支浸了灯油的火箭,借着红灯笼的烛火点燃三支,搭弓引箭使出一手“一箭三发”的本事,将三支熊熊燃烧的火箭向南面空中射去。
随慕云梅来的,皆是燕北军中的弓箭好手,见副元帅发令,齐齐点燃火箭,向粮仓各处射去,一时间,龙山粮仓火光四起。
负责驻守龙山的倭军第九军发现起火,倒也反应迅速。第九军长官一声令下,倭军全员出动便要前去救火,然就在此时,东营门外火铳声大作,竟是有一只燕北军骑兵前来袭营!
正是夜色浓重,倭军守卫一时间也看不清来得燕北军究竟有多少,只知道杀声震天,想来不少人马。第九军长官接报立时慌了神,他手下兵力本就匮乏,此时竟不知是先救火为先,还是先迎敌要紧。
倭军一片慌乱中,始作俑者慕云梅等人,放完火后立时恢复了胆小怯懦的高丽降军模样,披着火毡布,拿着水桶扑火杆,用高丽语胡乱高叫着“救火!”,或是扮作军医扶着火中的伤者,分头从事先计划好的道路悄悄撤了出去,与西门外徐凯的人马会合。
徐凯见五爷功成,不过虚张声势地带人冲了一番营门,向营内放了几通火铳,便率军退走。但这一来一回间,已延误了倭军救火的最佳时机。
这场龙山大火借着北风风势,越烧越旺,足足烧了一夜才被扑熄,但为时已晚,不但倭军囤积的粮草烧得干干净净,连驻守龙山的倭军第九军亦死伤众多。
得知龙山粮仓被付之一炬的消息,倭军主帅立花早茂慌了神,隔着自己肥厚的大肚皮,都依稀听到了自己五脏庙大声抗议的声音,一迭声地下令向王京及周边地区的高丽百姓筹粮。
此时倒是大西行长相对冷静,向立花早茂指出,高丽百姓的粮食早已被倭军洗劫了几遍,如今便是掘地三尺也难找出存粮来,不如尽快从倭国急调军粮渡海入高丽,快的话三五日也就到了。
但大西行长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人,便是高丽名将李舜臣,此人麾下的高丽水军全然不同于路上军队,十分英勇善战,收到北靖王传信后,便率军死守鲸海海峡,冲撞倭军粮船,未让倭军粮草半粒流入高丽境内。
再说王京城内的倭军,不必慕云松刻意安排细作去散布消息,龙山大火的消息已如同瘟疫般肆意蔓延,退守王京的倭军上下本就惶然看不到出路,充满悲观情绪,此时又意识到自己即将饿肚子,更是军心动荡。
短短三五日内,王京的倭军已发生了三五起兵变,且一次比一次闹得大,至最后已发展到无法平息的地步。从士兵到将领皆生降意,只盼着能尽快结束这场注定没有胜算的战争,尽快回倭国老家去。
内忧外患之下,本就没有骨气的倭军主帅立花早茂,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投降,与燕北军达成了停战及赔偿协议,交还了俘虏的高丽国王子,在燕北军的监督下逐部撤出王京,自宁海港登船返回倭国。
与倭军签订议降文书后,慕云松派人将高丽国王及皇室成员接回王京,并将高丽国各道州治权悉数交还。
应高丽国王恳求,留下一万燕北军暂驻高丽国,协助防御及治安。一切善后事宜处理停当后,慕云松宣布大军开拔,班师回朝。
在高丽国鏖战三月,甚至错过了新年,燕北军将士思乡心切,自是日夜兼程。
行至最后几日,燕北军中缺粮的问题已暴露无遗,好在仗已打完,只剩赶路而已,士兵们节衣缩食几日便挨了过来,倒也未引起军心动荡。
十日后,大军度过冰封的鸭绿江,回到了大燕的领土。与被大雪封堵在此的粮草辎重队伍正式汇合,加之不少当地群众自发送来鸡鸭鱼肉,慰劳战士。慕云松即下令修整一日,埋锅造饭、杀鸡宰羊,犒劳三军。
卫青率领众鹰饱餐一顿后,来向众人辞行,对于慕云松提出的诸多封赏也是却之不受。慕云梅大赞卫青颇有侠义精神,热忱邀请他得闲了再来广宁一聚。苏柒则表示对江雪十分想念,希望有机会可以再见面。卫青一一应下,在燕北军众将士诚挚的军礼送别下,率众鹰振翅飞远。
是夜,燕北军营地中肉香四溢,欢歌笑语,士兵们闲来无事,自发组织起角力、蹴鞠等各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一派其乐融融之中,三位元帅的营帐中,却各有各的“风景”。
“闭上眼,莫要偷看。”
慕云梅煞有介事地说着,将怀里的东西放进采莲掌心,又郑重其事地捧着她的手握起来,柔声道,“好了,可以看了。”
“五爷又故弄玄虚。”采莲笑道,睁开眼看到自己一双葇夷正被五爷捧着,先绯红了脸,继而眼眸一亮:“朱柰(苹果)?!大冬天的,五爷哪里弄来的果子?”
慕云梅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状,“自是我变出来的,可惜只变出这一个,你自己吃就好,可莫要去跟她们炫耀。”
采莲抿了抿唇:能在寒冬腊月天弄来新鲜的果子,五爷定然费了不少功夫。感受到掌心的朱柰传来的暖意,想必是他一路揣在怀里,特特地给她送来。
想至此,采莲深觉感动:“五爷对我这般好,让小女子情何以堪?”
慕云梅望着她一张俏脸儿,柔声道:“我都记得。那时我被妖兽袭击,变成了个浑浑噩噩的傻子,与你在安州城那个小院子里度过的时日,采莲,我都记得。”
听他如此说,采莲竟是惊骇了一下:“你……你都记得?那夜里……我和你……你也记得?!”
看她一张脸顿时红得赛过了朱柰,慕云梅温柔眼神中却又带着几分顽皮,颔首道:“记得,特别清楚。”
“你……我……”采莲顿时局促不已,想要将手从慕云梅手里抽出来,偏偏被他握得更紧,只能徒劳地扭动着双肩,支吾道:“那时五爷神志不甚清楚,做不得数的……你放开我,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她兀自挣扎着,却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一把,便跌进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温暖怀抱。
“我记得清楚,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幸福欣喜,怎么能不作数了呢?”慕云梅将怀中的人儿搂紧,感觉她从不安中渐渐沉静下来,“本以为,要跟你在青杨浦上共赴黄泉,然老天垂怜,让我们活了下来。有你这样好的姑娘在身边,我慕云梅若再不知珍惜,就当真是个傻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抚着采莲肩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她一双秋水般的剪瞳,目光灼灼炽热:“你看,青杨浦战后,连我大哥那样不解风情的人,都晓得跟苏柒求婚。要不……”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待回到广宁,我跟大哥一并向母亲禀明,把咱俩的事儿,也办了吧?”
“咱俩的……什么事儿?”采莲蓦地瞪大了一双眼眸:“五爷说真的?不是开玩笑逗我玩儿?”
慕云梅宠溺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婚姻大事,哪有开玩笑的,你可是觉得我拿个果子求婚,太怠慢了你?”
“不是不是,果子就挺好……”采莲此时,被五爷灼热的目光盯着,加之掌心的朱柰传递来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只是,我曾亲口对王妃娘娘发愿,说不愿嫁你为妾,如今出尔反尔,定然被娘娘看不起……”
“傻姑娘,谁说要你做妾?”慕云梅对于往事颇有些愧疚,郑重道,“我慕云梅此生只娶你一个,采莲,你可愿做我慕家的五夫人?”
“我……”采莲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飞快,暗暗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幸福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觉得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悉数被慕五爷看了去,实在是丢脸……想至此,鼻子就更酸了。
慕云梅平生初次求婚,此时亦是紧张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去拭采莲眼角的泪花,“我知道唐突了些,婚姻大事,还是要回去禀过父母高堂才行,你莫哭了啊……”
二人正相对尴尬,忽闻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五爷,要事!”
采莲赶忙推他:“五爷先去忙正事,不必管我,我……吃个果子缓缓就好。”
慕云梅没得到个答案,心中略有些失落,却也只得起身,叮嘱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嗯?”
待慕云梅出门去,采莲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盯着手里红红的朱柰出神:慕五爷,竟然向我求婚了?!
采莲终缓过神来,脸上浮起幸福笑意,拿起朱柰咬了一口,只觉甜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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