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挤兑起人来格外伶牙俐齿,慕夫人打狗反被狗咬,眼看责任要追到自己头上,忙不迭地低头往后缩,再不敢出声。
老王妃将慕管家斥责了几句,下令道:“还不赶紧着人将那白毛畜生给我捉住!留着它扰我们祭祖不成!”
慕忠诺诺连声,赶忙指挥下人在祠堂内外搜索那白毛畜生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有下人从祠堂外草丛里拎出一只雪白圆滚的猫儿来。
被慕家黑黑白白一家子人齐齐同仇敌忾地盯着,猫儿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滚圆的身子一阵哆嗦,华丽丽地吓尿了。
老王妃脸上清白一阵,指着那猫儿喝道:“还不把这畜生给我打死,扔出府去!”
熟料,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高瘦身影“扑通”跪下,颤抖哭喊道:“王妃母亲饶命!”
慕家众人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去,但见慕家老六慕云桐正跪在地上,向老王妃叩首连连:“王妃母亲,小白它少不更事,惊扰了祖宗定是无心之举,还请母亲高抬贵手,饶它一命啊!”
那白猫儿正吓得炸毛儿,见有人替它求情,立时放下了昔日的傲娇,从下人手里挣扎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慕云桐怀里,瑟缩个不停。
苏柒忍不住与慕云萱相视苦笑:难怪这只猫儿看着眼熟。
一边惠姨娘看老王妃青白一阵的脸色,忍不住出声低喝:“云桐!你说什么呢?还不把这畜生扔了!”
偏偏慕云桐对他亲娘的提点置若罔闻,反而将白猫儿搂得更紧,向老王妃哭告:“王妃母亲若要责罚,只管责罚云桐便是,要打要罚云桐都一力承担,只求母亲放过小白这一回罢!”
眼见他铁了心替一只猫儿出头,老王妃气得半边脸不住地抽抽,抬手哆哆嗦嗦指着慕云桐骂道:“玩物丧志!伤风败俗!来人呐,还不将这不肖子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不敢再庇护那畜生为止!”
见亲生儿子要挨打,惠姨娘赶忙跪下告罪:“王妃息怒!云桐是一时糊涂,万望您念他年纪尚小,手下留情啊!”
老王妃便转向惠姨娘气道,“看你教养的好儿子!”
惠姨娘连声告罪:“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定将这不孝子带回去好生管教,让他痛改前非!”
慕云萱见自己娘亲跪下不免心疼,也忙跪下帮着求情,那边慕家老三慕云枫、三媳妇崔氏也跟着跪下。老王妃见为一只猫呼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心中着实的不悦,却也不得不卖他们几分情面,让惠姨娘和慕云枫将老六带回去好生管教,再做出这般不成体统之事,定要将这不孝子逐出家门。
本该庄重宏大的祭祀仪式,却因一只猫儿闹得草草了结,苏柒事后听慕云萱说,她六哥慕云桐回去之后被她三哥好一通胖揍,打得鼻青脸肿伏在地上爬不起来,偏偏怀里还要紧紧抱着那只白猫儿,死都不撒手,根本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苏柒只得暗叹这位慕小爷当真是个痴情种,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这只白猫儿什么。
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些异样的感觉:在祠堂上弄乱牌位的那个迅捷白影,当真是这只白猫儿?
她正思忖着,却听身旁的慕云萱由衷叹道:“这是幸亏我大哥不在家,若我大哥在,怕是我六哥还要更惨些……”
她的话,蓦然勾起了苏柒心里的那个人,这几日里积攒下的万般思念一齐涌上心头:
那个高冷腹黑的冤家,也不知平叛如何,几时才能回来……
北靖王爷慕云松此次平叛,很是乱来。
依照以往的套路,平叛不外乎先发讨逆檄文,占据舆论声势,而后率军兵临城下,遣使节送劝降书,双方谈谈条件,能谈拢便兵不血刃,万一谈不拢再开打,打得差不多了再谈,恩威并施,直至逆贼献城投降。
但此番平叛,同去的副将们发现,自家王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一路急行军不说,五日后到达西州城下,王爷全然跳过了派使节劝降的环节,直接吩咐在西州城门外置下十尊神武大将军炮,一声令下,火炮齐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西州城的大门都炸得不见了踪影。
王爷手中长剑一挥,急先锋慕云樟已带着手下五千铁骑,嗷嗷大叫着冲进了西州城。
这边西州城的叛军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炮炸得哭爹喊娘,脑袋嗡嗡作响,刚回过神儿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然满城皆是燕北军。
叛军首领、自立为王的西州侯赤术实在是悔不当初,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面对如天降神兵的燕北铁骑,不过勉强抵抗一日便弃城而逃。慕云松趁胜追击,率军追敌三百余里,活捉了西州侯赤术,叛军除少量负隅顽抗,被燕北军斩杀外,其余大部归降。西州平叛不过三日便获大捷,速度空前。
而大捷后的北靖王爷,处理善后事宜亦是干净果断,令五百军将赤术等叛军首领押解赴西京,交与朝廷处理;又令慕云柏率一万军留驻西州城,处理军务政务等事宜;一通交代完毕,北靖王爷宣布大军开拔,返回广宁城去。
他这一番安排部署下来,连神经大条如慕云樟者,都意识到自家大哥有些不同寻常,很着急,很赶时间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听他叨叨的二哥慕云柏摇头暗笑:不可说啊,不可说。
又五日后,大军回到广宁,慕云松在衙署安排了一下犒赏事宜,便急匆匆更衣回王府。
慕家众人依例齐聚正厅,恭贺王爷得胜归来。慕云松拜过了母亲,又与众兄弟姐妹见过,却唯独未见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慕云松口中敷衍着众亲人,心里却有些酸涩:
这丫头,都不来接我的么?这般薄情……
还是慕云萱懂他心思,刻意凑上来在他耳边道:“人家在云水阁等你呢,还不快去?”
慕云松唇角方勾起一抹笑意,辞别了长辈,脚下生风往云水阁去。
正是日暮时分,天边瑰色的晚霞,将精致小院蕴上一片朦胧,显得格外静好。
慕云松在门口顿了顿,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方推门进去。
偏没有他想象中的伊人投怀送抱,小院里一片静悄悄。
这丫头,又惹了事躲起来了不成?他轻唤了声“小柒”,又进了正厅,从正厅寻到卧房,根本空无一人。
空洞洞的院子惹得某王爷的内心也空洞洞的,很有几分委屈:枉我想她想得归心似箭一刻不肯耽搁,人家却不痛不痒根本没将他的归来放在心上!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他正忿忿然地转身举步欲走,却忽听身后树上传来一阵“咯咯”低笑声。
这声音梦牵魂绕、太过熟悉,他蓦地转头,见庭院中高高的桂树上,白衣少女正坐在一棵粗壮枝杈上垂颈望她,俏皮的脚儿一下下晃荡着,踢起雪白的裙裾一飘一摇。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慕云松满腔的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抬头望她的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口中却故作嗔怪:“怎么爬树上去了?真是胡闹!”
“看你啊!”苏柒咯咯笑道,“所谓登高望远,我坐在这里,从你进王府的门就能看见你,一路看着你进了正厅,又从正厅出来,往这里来……”
原来如此……他便也笑了:“想见我,为何不去正厅迎我?”
苏柒脸颊爬上两抹绯红:她当然想见他,想得发疯,但那“近乡情怯”的思绪,那满腔的眷眷情丝,她怕一旦见了他便再也掩藏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失了态,免不了要被人笑话。
他见她垂颈一脸娇羞的样子,一如少女般的娇媚可爱,心中一阵爱怜悸动,冲她唤道:“上面风凉,快下来!”
“得令!”苏柒挽起裙角,便要顺着枝干攀下。
“哪有这样麻烦?”慕云松向前两步,展开双臂,“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好!”苏柒转身欲跳,望望两丈远的地面,又有些迟疑,“你……可千万要接住我啊!”
“放心!”他满脸宠溺,“此生此世,护你周全!”
苏柒便放心地一跃而下,正落入那个日思夜想的温暖怀抱中。
佳人入怀,便再不舍得松手。
“可有想我?”慕云松怜爱地用脸颊摩挲着苏柒秀发,轻嗅着青丝散发的淡淡茉莉香,竟比酒还醉人。
“没……有……我忙得很。”苏柒猫儿一般伏在慕云松胸前,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口是心非。
“我可听说你在王府愈发的横行霸道,连祠堂都闯了。”这是方才在正厅得来的消息,他便拿来打趣。
苏柒撇撇嘴,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哪里是闯祠堂?我是……怕慕家的祖宗们不认得我,故而早去一会儿,跟祖宗们加深一下感情。”她着实佩服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想了想又心有余悸,问道,“我若真闯了慕家祠堂,你……会不会动家法打我?”
她这问题,问得很傻很天真,偏偏还一副煞有介事小心翼翼状,惹得慕云松满心怜爱得不行,便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整个王府我最大,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便让他这辈子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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